墨赤炎和夏侯月就在皇宮裡居住下來,墨赤炎的寢殿離墨盵嘢的寢殿較近,因此每當夏侯月出門的時候都會路過墨盵嘢的寢殿。
這一日,夏侯月挺著肚子向裡面張望一眼,她只看了一眼,卻正好被皇后瞧見,皇后羞澀的笑了笑,對夏侯月招手,「五弟妹,要不要進來坐坐?」
夏侯月擺手,她對皇后回以一笑,隨後離開了寢殿門口。
待夏侯月一離開,皇后才問身邊的宮女,不解地道:「五弟妹好像並不喜歡本宮,這是為何?」
「娘娘您多慮了,五皇子妃怎麼可能不喜歡您?」身旁的宮女連忙回著,「大概是五皇子妃不喜歡與人親近吧,您看她在宮裡除了與五皇子相處,都不與其他人相處的。」
皇后點了點頭,這名宮女的說的沒錯,夏侯月在宮裡不與人親,她還以為是自己不得夏侯月的喜愛,想來真的是她不喜歡與人親近吧。
夏侯月漫無目的在皇宮裡閒逛,她只想出來透透氣,整日待在寢宮裡當真是太悶了,誰知道她一出來就能看見皇后,現在的墨盵嘢對皇后應該很好,不然皇后怎麼還能維持那份小女兒的嬌羞?
夏侯月並不傻,她能看出皇后臉上的神色是真是假,她也知道皇后對她沒有敵意,可當皇后叫她進去坐坐的時候,她第一個想法就是快點離開,不為別的,只為她不想與墨盵嘢身邊的人親近,她既斷了對墨盵嘢的念頭,就不該與皇后有交情。
若不是為了讓墨赤炎能夠盡孝,她也不會再一次回到雪月皇宮。
還記得去年那棵樹下,她執一杯溫茶,親自遞給墨盵嘢,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的神色,期盼他能說上一句好。
也記得去年宴席上,她梳著高高的馬尾,整個人顯得有幾分英姿颯爽,她在眾人的目光下站起身,端起酒杯對著墨盵嘢的方向,堅定的笑道,我夏侯月,只為你而來。
更記得今年墨盵嘢寢殿中,她被墨盵嘢親手推到墨赤炎懷中,雖然她不知道那時的墨盵嘢是由墨彧軒假扮的,可是她知道,不管是什麼時候,墨盵嘢對她都沒有一點感情。
因為是你,我夏侯月非死不回!
多謝你的狠心讓我斷了愛你的念頭。
這還是她的原話,她的原話啊……
一晃,竟過去大半年了。幸好,現在的她和墨赤炎生活的很幸福。
「夏侯月。」清潤柔和的嗓音從夏侯月身後傳來,使得夏侯月向前的腳步一頓,她訝異的回頭,便看見身後站著一名華光灩灩,容色絕世的女子。
夏侯月不禁愣住,面前女子長得竟然比絡青衣還要美,她活了這麼多年,好像還從未見過這般風姿濁世的女人。
不過,她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
「你認識我?」夏侯月上下打量著她,眼中充滿了狐疑。
「自然。」灩芳華淡淡一笑,她點了點頭,緩步向前走,走到夏侯月眼前站定,隨後道:「我不止認識你,更是救過你的命,怎麼,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
夏侯月搖頭,她救過自己?怎麼可能?
「要我帶你回憶一番?」灩芳華突然抓住夏侯月的手腕,不等夏侯月反應過來就帶著她開啟傳送,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一個地方。
夏侯月下意識的將手護在鼓起的肚子上,她被灩芳華抓住的時候沒有驚呼,反而十分鎮定,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便看見自己站在一個非常熟悉的地方,這個位置,她好像曾經來過。
等等,夏侯月眨了眨眼睛,很不確定的看了周遭一圈,嘴巴微張,一臉的不可置信。
「想起來了?」灩芳華灩美的臉上掛著一抹微笑,她掃著山下的崖壁,手一指,緩緩道:「或許你還記得那個地方,我曾帶著你在那裡休息過。」
夏侯月感覺被電擊了一下,她整個人怔楞站在原地,臉上漸漸沒了表情。
這裡是馭婪山。馭婪山下有一處崖壁可以休息。可是她又怎麼會知道?
夏侯月不相信,救她的人明明是墨盵嘢,明明就是墨盵嘢啊!怎麼可能……會是個女人?
灩芳華站在夏侯月身前,一手負在身後,唇畔輕揚,「夏侯月,就是我化作墨盵嘢的模樣在馭婪山救了你,你是否曾問過墨盵嘢他可去過馭婪山?想來你已經知道了他的回答,但你始終不信,是不是?」
夏侯月倒退一步,面色極為震驚,她盯著灩芳華的背影,牙關緊咬,顫抖道:「你是……芳華樓的樓主灩芳華?」
灩芳華緩緩回神,對夏侯月微微一笑,聲音溫潤,「夏侯公主果然聰明,我就是灩芳華,灩是我自取的姓,因為我本身便有芳華二字。」
夏侯月緊緊蹙眉,什麼叫本身便有芳華二字?
「是我故意引你前來,馭婪山和我的炎獄一樣,都是人魔大戰後留下的扭曲空間,四年前我設下圈套,只為了讓你愛上墨盵嘢,沒想到當真成功了。」灩芳華低頭一笑,笑容中竟多了幾分苦澀。她再次抬頭,臉上已經變成了墨盵嘢的模樣。
夏侯月緊緊的盯著她看,竟在她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完美的真與墨盵嘢無異!尤其是那雙涼薄的鳳眸,灩芳華怎麼能學的這般相像?
灩芳華抿了抿唇,易容術還是她交給絡青衣的,自然,她的易容術相比絡青衣更加爐火純青,沒有人能看出她的破綻,就連她自己,也找不出來。
還記得霧聲強逼著善沢吞下一粒九轉還魂丹,那粒九轉還魂丹是她親自煉製,這世間也正是除了她,便再沒有能煉製最為純正的九轉還魂丹!
「為什麼?」夏侯月不僅覺得心裡苦,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充滿了苦味,她不能想像,她愛了多年的男人竟是眼前的灩芳華!
她曾那般期待問著墨盵嘢,三年前,馭婪山,你都不記得了嗎?
我被逼落山崖,你救了我,並帶著我在一群獸妖中突圍,你,想不起來嗎?
真的,沒去過嗎?或者,或者是你失去了這段記憶?
那時的她,還以為墨盵嘢是在騙她!就在她知道真相之前,她都以為墨盵嘢是在騙她!
原來不是,原來這一切都是她一廂情願,原來這一切與墨盵嘢沒有一點關係!
為了墨盵嘢,她拋棄了家國,拋棄了父母,甚至…她拋棄了尊嚴,可卻仍得不到那人的正眼相待。本來,她心裡對他是有一絲恨意的,可當她知道真相後,她對墨盵嘢也就再也恨不起來了,為什麼要恨?這件事與墨盵嘢沒有一絲關係,從頭到尾,不過是她自己鬧笑話罷了。
她夏侯月,竟然一直活在一個笑話當中!
「為什麼要告訴我?」夏侯月淚眼婆娑,她仰著頭問向灩芳華,她一點都不想知道這件事情的真想,一點都不想知道她愛的人其實與墨盵嘢無關。
「因為我是芳華獸,也是榮華獸,我要脫離魔妖獸,就必須為他們做完這最後的一件事情。」灩芳華神色忽然寡淡下來,她繼續道:「將你引來馭婪山,並讓你愛上墨盵嘢,也是因為我在替他們辦事,當時他們說,只要我做完這件事,就可以離開魔界,可以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但神器出世,他們終究還是不能放過我,若不是青丫頭,我到現在還會被關在修羅道里。」
「你想要屬於你的自由,所以你就犧牲我的一生?」夏侯月眼眶紅透,她反手指著自己,看向灩芳華的目光里充滿了諷刺。
灩芳華看著她,半晌,終於吐出一個字,「是。」
「哈哈。」夏侯月仰頭狂笑,她狠狠的推了灩芳華一把,但灩芳華還站在那裡沒有動,可是這一下,她卻發現了灩芳華的秘密。
「你……」夏侯月指著灩芳華,眸中露出一絲驚訝,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不是女人?」
灩芳華直直的看著她,薄唇輕扯,從唇瓣里溢出一抹輕笑。
「灩芳華,是個男人?」夏侯月今天受到的打擊不小,想必世人都不曾想到,芳華樓的樓主灩芳華,竟然是個男人!一個有花魁之名,濃妝艷抹了幾十年的男人!
就連絡青衣,都沒想到,而絡青衣與灩芳華相處那麼久,她也不曾發現。
除了魔妖獸,知道灩芳華是男人的也就只有墨彧軒,況且在兩人初見之時墨彧軒就已經知道了,那時墨彧軒還對灩芳華語出威脅,後來,墨彧軒沒有告訴絡青衣,所以絡青衣也被蒙在鼓裡。
「是。」灩芳華淡淡一笑,他在夏侯月震驚的目光下緩緩點頭,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是男人。」
「那你為什麼……你為什麼……」
「為了接近絡青衣。」這是灩芳華的回答。
「為什麼?」夏侯月依舊問著這三個字,她還是不明白,她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但灩芳華終究不會告訴她。
「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多管,我帶來你馭婪山,只是想讓你知道多年前是誰救了你,現在,你這條命是在誰的手裡。」
夏侯月臉色很白,她摸著肚子連連後退,搖頭道:「你想要我的命?」
灩芳華嗤笑,「放心,我不要你的命,只是想讓你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夏侯月忽然停下腳步,因為灩芳華將她定在原地,令夏侯月一動也不能動。
「替我…搶奪神器。」灩芳華輕啟薄唇,眉眼間驀地顯露出一顆鮮紅色的硃砂,就連他身上的衣服也有了新的變化,一襲淺藍長裙陡地變成一件艷紅繡金絲火焰與海棠花的繁複錦袍,錦袍長長曳地,隨風輕舞,他緩緩笑著,一步步逼近夏侯月。
夏侯月的臉色愈發蒼白,搶奪神器?她怎麼可能辦到!
灩芳華……會不會傷害她肚子裡的孩子?
灩芳華沒走一步都似乎尤為沉重,他嘴角的笑容漸漸抿成一條直線,若可以,他也不想動用夏侯月這顆棋子,更不想傷害與絡青衣有關的人。
如果青丫頭知道,這些年來,他都在利用她,她心裡又是什麼感受?
可他不得不利用,他芳華獸只想獨立於世間,若沒有代價,他又怎能有自己的自由?
他借絡青衣之手離開修羅道,其實在絡青衣清醒前他就與其他的魔妖獸商量過了,只要將神器奪來,他就可以重獲自由。
所以,在絡青衣清醒後的那一幕幕,不過是他與其他魔妖獸做戲給絡青衣看罷了。
他還是希望青丫頭不要怪他,不要恨他,不要忘了他。
回到寢殿的墨赤炎發現寢殿內並沒有夏侯月的身影,他抓了個小太監問道:「月兒呢?」
「一個時辰前五皇子妃就出去了,到現在都沒回來。」
「她去了哪裡?」墨赤炎有些著急,夏侯月還懷著身孕並不方便走動,萬一在哪裡摔倒了沒有人攙扶怎麼辦?
「不知道。」小太監搖頭,「五皇子妃走之前不讓奴才們跟著,估計也就是在皇宮裡逛逛,不會去別的地方。」
墨赤炎鬆開小太監的衣領,神色慌忙的跑出了寢宮,派了一批人尋找夏侯月。
天色漸暗,派出去的人始終都沒有夏侯月的消息,就連墨赤炎自己也找了不少地方,但都沒有看到夏侯月的身影,他急的眼睛通紅,雙手揪著頭髮,無助的靠著一塊石頭旁。
「五弟。」墨盵嘢聽到消息後走過來,他站在墨赤炎身前,低聲道:「你問沒問五弟妹消失前曾與什麼人見過面?」
墨赤炎搖著頭,「她沒與任何人見面,只有皇后讓她進去坐坐,但是被她推拒了。」
墨盵嘢寒涼的鳳眸內眸色微深,袖中的手指一點點蜷起,突然想到一個地方,「她會不會去了馭婪山?」
「怎麼可能?」墨赤炎不相信,「馭婪山距離此地有近千里的距離,月兒沒有出皇宮,她怎麼可能懷著身孕去那種地方?」
墨盵嘢抿了抿唇,那他就不清楚了,夏侯月去馭婪山也是他無端的猜測,他知道這也不可能,卻還是說了出來。
因為夏侯月說過,她曾在馭婪山見過他,可是他也幾次否決,真是想不透夏侯月怎麼會認為他去過馭婪山。
直到現在,他都不知道馭婪山的具體位置。
「五皇子!」宮外有侍衛慌忙跑來,他看見墨盵嘢也在,立馬恭敬的躬身行禮,道:「皇上。」
墨盵嘢擺了擺手,直接道:「什麼事,說。」
「有人傳了一封信來,信上說了五皇子妃的下落。」侍衛立刻將信雙手遞了過去,墨赤炎急忙搶過來,他仔細的讀著,眼底的擔心瀰漫至心頭。
看完信,墨赤炎抬頭,他側頭看向墨盵嘢,唇瓣輕動,「月兒被魔界的魔妖抓走了,他讓我們給九弟妹傳信,讓他們用神器來交換。」
墨盵嘢冷冷的勾唇,將信奪來撕了個粉碎,鳳眸忽然變得極為深邃,冷冽開口:「五弟,你現在打算怎麼做?」
「我……」墨赤炎語氣一頓,他想說給絡青衣傳信,為了夏侯月和她肚子的孩子,他也要給絡青衣傳信。
「五弟,你可要想清楚,到底是神器重要,還是……五弟妹和孩子重要!」墨盵嘢的聲音又冷了一分,魔界明擺著要以神器換命,若救了夏侯月和他們的孩子,便要毀滅人界,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些!
抓走夏侯月的那人手段比他還狠,以孩子相要挾,他是料定了絡青衣會心軟嗎?
還是說,那個人很了解絡青衣,所以才在這種時候抓走夏侯月。
「皇上,不管如何,我也要救月兒,她是我的妻子,肚子裡還有我們的孩子,我絕不能棄她們母子於不顧。」墨赤炎還是做了決定,就算不告訴絡青衣,他也要將夏侯月救回來。
墨盵嘢揉了揉眉心,自然不能棄他們不顧,只是……
墨盵嘢揮手,對一旁的侍衛道:「給九弟和九弟妹傳信,讓他們看著辦吧。」
「是。」那名侍衛彎著身退了下去,墨赤炎立刻感激的看著墨盵嘢,「皇上,我和月兒都謝謝你。」
墨盵嘢看了墨赤炎一眼,什麼都沒說,轉身走回了自己的寢殿。
過了兩日,絡青衣和墨彧軒收到來自墨盵嘢的消息,絡青衣攤開信箋,眸光一動,側頭問著墨彧軒,「我們要回去嗎?」
墨彧軒懶洋洋的掃了她一眼,將信箋揉成一團丟掉,毫不留情的開口:「不回。」
「那是兩條命,你能不管?」絡青衣挑了挑眉,魔妖獸還走了這一步棋啊,這是料定了她會去救夏侯月是不是?
「與爺何干?」墨彧軒勾唇,「沒有神器,爺和聖初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現在就因為兩條命,便讓爺棄黎民百姓不顧?小青衣,你認為爺會做這麼傻的事兒嗎?」
的確不會做。
絡青衣咬了咬唇,「可是我想此時的墨赤炎應該非常想我們能將夏侯月救出來,我對夏侯月的印象也不差,不如我們智取?」
「得了吧!」墨彧軒哼了一聲,抬手彈了絡青衣一個爆栗,散漫道:「顯然夏侯月是他們埋藏多年的一步暗棋,不是爺說話難聽,而是你那智商真能比過布下這棋的人?」
絡青衣想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墨彧軒這是在說她智商低。
絡青衣磨了磨牙,兩手一叉腰,兇狠的看著他,「墨彧軒,你侮辱我的智商!」
墨彧軒意味深長的看著她,悠悠一笑,在絡青衣抓狂前迅速閃出了房間。
唔,他有侮辱嗎?他就事論事,嗯,這是實話,都是大實話,這年頭還不讓人瞎說兩句實話了?
到底,墨彧軒和絡青衣還是沒有去救夏侯月,若不是有墨彧軒在,絡青衣就真的回去了,可正因為有墨彧軒,絡青衣的方法被制止,他們繼續尋找神器。
又過了幾日,明月寒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這些天絡青衣和凌聖初變著法的給他煉製丹藥,光是吃這些丹藥,他就已經由黃玄晉升到玄玄了,明月寒也問過絡青衣,為什麼她不肯吃丹藥晉升,絡青衣答:她的根基本就不穩,若是一步登天,很容易再次成為廢材體質,所以她必須小心,只能穩紮穩打。
這日,明月寒與絡青衣墨彧軒辭別,他還要趕回雪月,趕回明月學院,所以並沒有在他們身邊多留。
「回去後給爺傳個信兒,爺還不知道雪月的情況現在如何了。」
「嗯。」明月寒點頭,他對墨彧軒笑笑,「我等著你們收集所有神器重返雪月。」
「爺不會讓你久等。」墨彧軒緩緩勾起唇角,他拍了拍明月寒的肩膀,隨後走回絡青衣身邊,沒再說話。
明月寒翻身上馬,對凌聖初抱拳,感謝道:「多謝凌公子這些日子對我的細心調理,我在雪月等著你們平安歸來。」
凌聖初淡淡的點點頭,之前他和明月寒還有點過節,但因為這次明月寒受傷,也就沒追究明月寒欺壓媚香的事情,他這個天下第一記仇反而將仇延後了。
明月寒又對其他人頷首,忽然揚起馬鞭,策馬向翾曜大陸的方向而去。
絡青衣他們站在城門口,看著明月寒的身影漸漸隱沒,剛準備轉身,半空中卻有一隻青色的小鳥飛來落在墨彧軒肩頭。
墨彧軒拿下青色小鳥,指尖逗弄了它一下,然後將它腿上綁著的紙條拿下,眸光迅速的掃了一眼,唇邊的笑容漸漸森冷。
「是……墨盵嘢?」絡青衣能猜到,除了墨盵嘢,估計也沒人敢一催再催。除了夏侯月的事兒,也不會有人一直給他們送信。
墨彧軒低聲一嘆,將紙條遞給絡青衣,絡青衣接過紙條,眸色微濃,「是父皇。」
信中墨泓的語氣誠懇,說的無非是想讓絡青衣和墨彧軒幫忙救夏侯月平安脫困,畢竟夏侯月肚子裡是他們墨家的人。
「怎麼辦?」絡青衣無奈的揉著眉心,本來她就不想坐視不理,現在墨泓的信傳來,更加讓她想救夏侯月出來了,她倒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魔妖獸綁了夏侯月,還派人通知威脅他們。
九位魔妖獸的性子她都了解,好像,還沒有誰會拿夏侯月來威脅他們,因為夏侯月的存在,並沒有幾人知道。
莫非,有魔妖獸一早就將視線放在夏侯月身上了?
絡青衣看著墨彧軒,像是在等墨彧軒做決定。
媚香不明所以的走上來,她拿過絡青衣手裡的紙條,頓時面色一變,「夏侯月被魔妖獸帶走了?青衣,夏侯月是不是已經懷胎七月了?」
「嗯。」絡青衣輕輕的應了一聲,她就知道,只要提到孩子,媚香也會心軟。
「真是無恥!竟然拿孩子來威脅!」媚香狠狠的罵了一句,她撇開臉,便見凌聖初淡淡的向她看來。
「不是拿孩子威脅。」絡青衣再次揉按眉心,嘆著氣道:「是料定了我會心軟,也摸透了墨泓和墨赤炎的性子,才會對夏侯月出手。」
「那現在怎麼辦?要回雪月嗎?」媚香見絡青衣面上有著為難,說出的話也頓了一下。
「不回。」絡青衣搖搖頭,隨後道:「既然他們想要神器,就不會傷害夏侯月,等我們想出營救夏侯月的辦法再回也不遲,再說就算我們回去,他們也不一定會在雪月。」
媚香有些疑惑,青衣為什麼會這麼說?抓走夏侯月的人怎麼會不在雪月?
絡青衣看到媚香眼底的不解,解釋道:「雪月有墨彧軒和墨盵嘢的人,這些天墨盵嘢派人四處探查,若他們和夏侯月還在雪月,就很容易被發現。雖說雪月危險也安全,但他們不可能逃過墨彧軒的眼線,先前我和墨彧軒就收到了消息,之後墨彧軒派人去查卻一無所獲,能不被墨彧軒查出下落,只能說他們已經離開雪月了。」
「離開雪月,回修羅道了?」
「可能吧。」絡青衣點點頭,她挽著墨彧軒的手臂走回客棧,獨留下一臉迷茫的獨活和當歸,夏侯月,這個人在他們的字典里很陌生,不過他們能聽懂,叫夏侯月的那個女人懷孕了。
炎獄
灩芳華站在鐵鏈之上,腳下是燃燒的暗獄蓮火,他眸色深濃的看著下方,眉心一點點蹙起,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尊上。」
「丫頭決定了?」
「不清楚。」那人搖搖頭,「雪月傳給絡青衣的兩封信絡青衣都收到了,但現在絡青衣是什麼反應,連花汣也看不出來。」
「通知花汣,如果她被丫頭懷疑了,就速回到炎獄,不必再待在她身邊。」
「屬下明白。」那人點點頭,剛要退下去,卻聽灩芳華又道:「找人做點動作,讓丫頭知道夏侯月人就在炎獄。」
那人心裡一驚,忙道:「尊上,如此一來,您的身份……不就暴露了嗎?」
灩芳華無奈的苦笑道:「你以為不這樣做,我的身份就不暴露了嗎?丫頭早就知道我是魔妖獸,只不過……她還不清楚我是個男人,可現在,到了一切都該讓她知道的時候了。」
「尊上,您這樣做,就不怕絡青衣會傷心?或者,她會恨您?」那人明知不該問,卻還是想問出來,他能看出灩芳華對絡青衣的感情,或許有人會覺得灩芳華喜歡的人是墨彧軒,其實不然,他喜歡的人一直都是絡青衣。
只是灩芳華不想表現的那麼明顯,也不想讓人看出來,所以他極力克制,克制到讓人看著有些心酸。
「恨便恨吧。」灩芳華聲音壓抑,「其實我這麼做也是為了青丫頭好,有太多的事情她都不明白了,若能儘早脫身,我希望她身上沒有一件神器,若能從頭開始,我希望她不是上古貔貅的主人。」
上古貔貅,就是絡青衣脖子上的戴的那條貔貅空間項鍊,那原本是上古靈獸之王貔貅的本體,但因上古貔貅被上古應龍暗害,才會變成一條空間項鍊,而這條項鍊,不管是在絡青衣前世,還是現世,抑或是來世,都已經認了絡青衣為主人。
因為在它變成空間項鍊的那一刻,它的身上就已經滴上了絡青衣的血。
絡青衣,也是活了幾百年的人。
可偏偏除了魔妖獸,沒有人知道。
上古貔貅項鍊是所有神器的蘊藏室,空間內部是將神器煉化的最佳場所,所以銀華開陽不止一次的想要搶奪絡青衣的貔貅項鍊,卻次次都被絡青衣躲過。
絡青衣還不知道她這條項鍊的本體有多強大,也不知道在前世水無痕為什麼會有這條項鍊,更不知道怎麼水無痕就在訂婚宴上將項鍊戴在了她的身上,而那日,她的血再一次染紅了貔貅項鍊。
水無痕,與這條貔貅項鍊是不是有關係?
為什麼水無痕不希望神器這麼快收集起來?
為什麼水無痕會與絡青衣一同穿越到這個地方?
這些答案想來也就只有水無痕知道,可,水無痕不會告訴絡青衣,或許,在他想說的時候,他會說出來。
但,什麼時候是他想說的時候呢?
依然,沒有人知道。
灩芳華轉身從鐵鏈上走下,那襲艷紅繡金絲火焰與海棠花的繁複錦袍在鐵鏈上划過,他輕抬起手,身上散發出一股聞者皆醉的異香。
灩芳華側目而視,那人立即低下頭,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
「恨?」灩芳華笑了笑,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惆悵道:「我又何嘗不傷心?青丫頭定然恨我,我也不會改變自己的選擇。」
那人沒有再多嘴,他點頭飛身離開,徒留下灩芳華一人站在崖前。
灩芳華向下看,下方的暗獄蓮火經久不歇的燃燒,冒出的火焰似乎能將人燙化,可他好像無知無覺般又向前走了一步。
他還記得,就是在這個地方,絡青衣為了墨彧軒以身殉情跳了下去。
不對,不是殉情,因為二人身上有蝕心蠱,所以絡青衣那時就知道,墨彧軒沒有被暗獄蓮火吞噬,而是被困在暗獄蓮火之下,也正是從那時起,他和絡青衣之間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丫頭,相較於讓你傷心,其實我更想的就是你能恨我,即便是恨,我也不願傷了你的心。
我說了,若能從頭開始,我希望你不是上古貔貅的主人。
可你若不是上古貔貅的主人,又怎麼會與墨彧軒相遇?又怎麼會與墨彧軒相愛?
在雪月初遇時,我若沒看見你身上的上古貔貅,與你,也不會有後來的故事。
還在客棧內的絡青衣仿若心有靈犀般拿起戴在脖子上的空間項鍊,蔥白手指輕輕摩挲著項鍊,她輕皺眉,眉頭的皺痕卻有一根長指替她撫平。
「在擔心?」墨彧軒語氣微揚,紫眸內忽明忽暗,絡青衣發現,這一刻她竟看不出墨彧軒眸底的含義。
「只是在想他們能將夏侯月藏在哪裡。如果是修羅道,對方不能沒有動靜。」絡青衣暗自疑惑,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如果是銀華霧聲他們抓走了夏侯月,必定會敲鑼打鼓般告訴她夏侯月在他們手裡,但現在夏侯月失蹤的消息是由墨盵嘢傳出來的,魔界那邊還沒有任何動作,好像從頭到尾都指針對她一人,此人處事方法看著雖狠毒,可絡青衣卻覺得,其中多了一分不該有的溫柔。
就是溫柔,這分與眾不同,且不該存在的溫柔。
似乎那人只想要神器,並不想傷害任何一人的性命。
絡青衣想不透,抓走夏侯月又來威脅她的人能是誰呢?這人如此了解她的心性,莫非是南樓?
不對,南樓欠了她兩個要求,他不可能在這種時候為難自己。
還是秋笑白?
也不對,秋笑白根本就不知道夏侯月是誰,好像……她能想到的人也就剩下霧聲和馭婪了。
霧聲和馭婪都出自雪月,他們知道夏侯月的存在,所以抓走夏侯月的魔妖獸是霧聲和馭婪的可能性極大!
「爺也在好奇,按理說修羅道不能這麼靜,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墨彧軒垂眸,如果不是他們商量好的,就是有更大的陰謀。
絡青衣嘆著氣趴在墨彧軒懷裡,「想不出啊。」
「那就不想了。」墨彧軒輕輕的拍了拍她的後背,溫柔道:「爺讓人去查。」
絡青衣點頭,墨彧軒也不是查不到,就是費點時間……
到了晚間,眾人坐在客棧大堂里吃著晚飯,奕風突然從外面飛奔而來,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對墨彧軒道:「爺,查出來了,夏侯月消失前曾與灩芳華見過面。」
灩芳華?
眾人齊刷刷的看向絡青衣,誰不知道絡青衣和灩芳華的關係好?
絡青衣嘴角一抽,放下手裡的筷子,「灩姐姐怎麼會抓夏侯月?奕風,是不是你們的情報出問題了?」
灩芳華會抓走夏侯月?她才不相信!她明明和清流將灩芳華送回了炎獄,灩姐姐想要脫離修羅道,又怎麼會替魔界做事?
可是絡青衣忘了,即便灩芳華想要脫離修羅道,他也始終是魔界的魔妖獸。
「奕風,你在逗我。灩姐姐不可能抓走夏侯月。」絡青衣笑了笑,「我和我哥親自把灩姐姐送回炎獄,她不可能拿夏侯月威脅我的。」
「九皇子妃,爺的情報不會出錯。」奕風低下頭,聲音很沉,就算絡青衣不願相信,這也是事實。
絡青衣將筷子丟在一邊,筷子敲擊在餐盤上發出叮的一聲響,她騰地站起身,快步就要走出客棧。
墨彧軒忙跟在身後,他什麼都沒說,也許只有此時沉默,才能緩和絡青衣的情緒。
水無痕也跟著站起身走出去,當歸和獨活則被清流要求必須待在客棧里,凌聖初和媚香沒有動,媚香雖想跟著,凌聖初卻不同意,媚香為了肚子裡的孩子也只好作罷。
清流看了凌聖初一眼,頷首道:「凌公子,麻煩你替我看著當歸和獨活,我要跟著青衣去看看。」
凌聖初點頭,他將崑崙鏡拿了出來,淡聲道:「崑崙鏡會快些。」
「多謝。」清流沒有拒絕,他拿著崑崙鏡快速奔出客棧,以最快的速度飛到絡青衣身前,隨後將崑崙鏡拿到她眼前,冷靜道:「青衣,帶著我們一起去,現在就去炎獄。」
絡青衣顧不得其他,她往崑崙鏡里注入了一絲玄氣,絲毫沒發現這抹玄氣為黃黑色,她率先走上崑崙鏡,墨彧軒始終站在她身邊,水無痕和清流尾隨其後。
半個時辰後,絡青衣他們到了炎獄,炎獄的大門半敞半開,像是歡迎又像是阻攔。
絡青衣站在炎獄門口就能感受到從炎獄裡傳來的炙熱溫度,那是暗獄蓮火在燃燒,她十分清楚。
「走吧。」還是墨彧軒的低聲提醒令絡青衣回神,絡青衣抿著唇抬起腳步,她一步步走進炎獄,奇怪的是,周圍並沒有任何看守的人。
在經過暗獄蓮火時,沒有任何一人退縮。
絡青衣走過鐵鏈,站在對面的草地上,她回頭看了眼暗獄蓮火,唇角浮起一絲譏嘲,她還記得沁顏跳下暗獄蓮火時的場景,那時,沁顏對她說,青丫頭,我是真心對你的。
她相信,她相信芳華樓里的每一個人都是真心對她的,其中也包括灩芳華。
絡青衣突然想起,沁顏在跳下暗獄蓮火之前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她說,丫頭,你還不知道吧……
現在想來,當真有些可疑,她還不知道什麼?
灩姐姐炎獄尊主的身份嗎?這個她已經知道了,還是說,灩姐姐是魔界的魔尊芳華獸?這個她也知道了。
估計她也沒不知道的了吧,沁顏說的那句話可能指的就是灩姐姐是芳華獸的事情。
「青姑娘,你來了。」正在絡青衣沉浸於往日的回憶中時,突然憑空閃現出幾道身影,她們對絡青衣極為尊敬,絡青衣認得,她們都是芳華樓內的人。
「灩姐姐呢?」絡青衣挑了挑眉,手心被墨彧軒握在手裡,她緩緩一笑。
「在大殿,尊上等您多時了。」
「哦?」絡青衣笑著,「灩姐姐知道我要來?」
「是。」那名女子的語氣有些遲疑,她對絡青衣笑笑,隨後領著她,墨彧軒,水無痕以及清流走去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