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來自潛伏在涼國的隱衛,涼帝尹湛雖未正式對外宣布,但據說如今涼國宮裡已經傳開,尹湛高興得不得了,賞賜了許多東西到蘇嬈宮中。
宋清歡自然是不信的。
蘇嬈懷沒懷孕她還不清楚,但種種跡象表明,蘇嬈一定隨涼國使團來了臨都。
那麼,她這一步棋的目的是什麼呢?
難道——
宋清歡眉頭一皺。
難道蘇嬈已經對尹湛起了殺心?!
不管蘇嬈有沒有真的懷孕,但她既然敢放出風聲,十個月後,就必然會「生出」個孩子來,而且,一定是兒子。
尹湛現在膝下無子,蘇嬈身為涼國皇后,她的兒子,既是嫡又是長,萬一哪天尹湛出了什麼「意外」,那個時候,蘇嬈的兒子便是名正言順的皇位繼承人。
有了新的更好控制的傀儡,尹湛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她眸光一冷,攥了攥五指。
蘇嬈此人,真是好毒辣的心思,她一日不除,他們便一日不得安生!
好在叫玄影查的事已經有了進展,相信蘇嬈選在這個時候宣布懷孕的消息,是打算進行下一步動作了,一旦抓到她的尾巴,就能來個「瓮中捉鱉」。
這一廂宋清歡還在懷疑蘇嬈的意圖,另一廂,涼國使團得了尹湛回信後,再次進了宮。
出乎意料的是,尹卿容也在其中。
他們在殿中談了大半個時辰方才出來,領頭的堯夙神情甚是滿意,似乎已同沈初寒達成了共識。緊跟其後的尹卿容卻是低垂著頭,看不清神情。
涼國使團一走,沈初寒便也回了華清宮。
宋清歡已經聽說了涼國使團入宮的消息,見他進來,抬頭笑笑,「如何?」
「既然尹湛願意讓步,這和談,自然得繼續談下去。」沈初寒道。
「尹卿容進宮做什麼?」
「她跟我說,她願意聽從尹湛的話,留在臨都,求我看在從前的情分上,給她指一門好親事。」沈初寒隨口道。
宋清歡皺了眉頭。
沈初寒餘光一瞥,似意識到什麼,開口又道,「我跟她說我們之前沒有什麼情分,她的婚事,我會交給你來安排。」
聽得沈初寒忙不迭的解釋,宋清歡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不由「噗嗤」一笑,「我不是在吃她的醋。」一頓,收了些笑意,說起正事,「上次我召她入宮,問她是願意留在臨都,還是想回涼國,她跟我說想回涼國,讓我幫幫她。我在想,是什麼……讓她改變了主意。」
話音落,眸光忽而犀利,抬頭看向沈初寒,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瞭然之色。
看來,尹卿容是怕了。
這麼說,蘇嬈懷孕的消息,她已經知道了。正因為如此,她怕是也想到了蘇嬈的下一步。雖然嘴裡說著想救尹湛,但如今涼國朝政被蘇嬈牢牢把持,她就算回了涼國,孤身一人,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萬一蘇嬈嫌她礙事,直接把她殺了,她也毫無招架之力。
兩相權衡之下,倒不如待在臨都來得安全。畢竟,明面上她還是涼國的長帝姬,作為和親的人選,昭國有義務保護她的安危,不會讓蘇嬈輕易得逞。
這麼一想,蘇嬈的這一步,反倒有些讓人費解。
她神思片刻,方回了神,決定暫且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只是沒想到,到了下午的時候,尹卿容竟主動求見。
宋清歡剛好睡完午覺醒來,聽到沉星來報,來了些興致,讓人宣了她進來。
不一會兒,沉星便領著尹卿容進了大殿,不過,今日她身後跟著的,竟只有夏雨和秋霜這兩個侍女。
宋清歡不動聲色地一垂眸,看著尹卿容行到了下首,朝她行了個禮。
「長帝姬不必多禮,坐吧。」
尹卿容落了座,看向宋清歡。
宋清歡淺淺一笑,「不知今兒什麼風把長帝姬吹來了。」
尹卿容長睫一抖,看著她的眸光中有幾分懇切之色。頓了頓,看向身後的夏雨和秋霜,「你們先下去吧。」
出乎意料的是,夏雨和秋霜這兩個侍女沒有多言,福身一禮,退了下去。
見此時殿內便只剩下流月沉星兩個伺候的侍女了,尹卿容便放了心,看向宋清歡道,「請皇后娘娘幫幫我。」
宋清歡似笑非笑地勾了唇,「長帝姬不是已經同皇上說清楚了麼?又有什麼還需要本宮幫的呢?」
聽出宋清歡話中含著的譏諷之意,尹卿容頭一垂,臉色白了白。須臾,她才鼓起勇氣再度抬頭,「我知道皇后娘娘是怪我前後言語不一,但……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宋清歡垂了眼睫沒有說話,只不疾不徐端起茶盞喝一口。
尹卿容摸不准她心裡怎麼想的,心中無奈,只得繼續解釋,「如今蘇饒步步緊逼,這種情況下我再回去,只會是送死。」
「這麼說,長帝姬是當真想留在臨都了咯?」沉默許久,宋清歡才終於抬了頭。
尹卿容點點頭,「求皇后娘娘幫忙。」
宋清歡笑,「既如此,長帝姬這邊,也沒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了。長帝姬是帶著和親目的來的,雖不能嫁給皇上,但你放心,你的婚事,禮部絕對不會怠慢了去。」
尹卿容沉默一瞬,似鼓起勇氣抬了頭,「皇后娘娘上次說會幫我尋一門好的親事,是真的嗎?」
宋清歡眼底划過一抹譏諷。
她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不過,權且先聽聽她怎麼說。
抬了眸,不疾不徐開口,「長帝姬有什麼要求嗎?」
「我……」尹卿容眸光一閃,「皇后娘娘,那日我在街上,見到了慕白……楚將軍。」
宋清歡薄唇微抿,沒有接話,眼底卻有一絲寒光。
難道……她果真看上了慕白?還想開口請自己賜婚?
若是她在知道慕白已有心上人的份上還如此厚顏無恥的話,日後她的死活,自己不會再插手。
仿佛感到了宋清歡目光中的寒霜,尹卿容一瑟,話臨到嘴邊改了口,「後來冬雪拉著我去了個名叫沉香閣的香料鋪,見到了鋪子的老闆慕容姑娘,聽說……皇后娘娘有意把慕容姑娘許給慕白?」
她去過沉香閣的事,一定瞞不過宋清歡,倒不如坦坦蕩蕩主動說出。
宋清歡抬眸打量她一眼,「本宮不明白,這與長帝姬的要求有何關係?」
尹卿容有些尷尬地笑笑,「從前沈……寒帝在涼國時,我與慕白曾見過幾面,後來他又在無垠陵中救過我的命,算是我在臨都為數不多的熟人之一了,若是他沒有婚約的話,我……」
說到這裡,她停了嘴,有些希冀地看著宋清歡。
宋清歡心中冷笑一聲。
算她還不至於太過自我為中心,知道不把話說死,先來試探試探自己的口吻。
坐直了身子,看一眼尹卿容,「我明白長帝姬的意思了。」說完這話,成功地看到她眼中希望的火花躥上幾分。
「只是……」宋清歡接著開口,「正如長帝姬所知道的,慕白與慕容箏兩情相悅,本宮也已經答應給他們賜婚,長帝姬的這個請求,本宮答應不了。」
尹卿容臉色一白,大抵沒想到宋清歡會拒絕得這麼斬釘截鐵。她原本心裡想著,慕容箏不過是個平頭百姓而已,宋清歡怎麼著也要看在兩國邦交的份上掂量掂量,事情或許還有迴旋的餘地。
再不濟,等她嫁給慕白之後,再娶了慕容箏為妾便是,誰能料到宋清歡根本就不給她商量的餘地。
沉默片刻,才調整好心情,抬頭朝宋清歡蒼白一笑,「我明白了,看來……我和慕白沒這個緣分。」
宋清歡附和地笑笑,不予置評。
想了想,尹卿容一咬唇瓣又開了口,「既然如此,不知……皇后娘娘覺得玄影是否適合。」
來之前她便想清楚了,所謂的尹湛回信,一定是蘇嬈的意思。她不知道蘇嬈為何想讓她留在臨都,但她必須趕在蘇嬈之前給自己找好夫家,才能不被她繼續控制。
因此,她這和親的夫婿人選,實力一定不能弱了。
所以,第一個浮現在腦海中的人選,就是慕白。除開她對慕白那似有若無的情愫不談,他一表人才,風趣幽默,又深得沈初寒器重。若能嫁給他,自己的安危一定能得到保護不說,日後有一天,她或許還能與蘇嬈正面抗衡。
唯一棘手的問題就是,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知道宋清歡與慕容箏關係好,尹卿容也不想得罪宋清歡,故而方才只是帶著試探的口氣開了這個口,卻沒想到被她直接拒絕。
懊惱自然是有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她很快又提出了另一個備選。
玄影與慕白同是沈初寒心腹,聽說手中掌管著沈初寒最精銳的私人力量,如今又是鐵甲衛和錦衣衛的統帥,自然也是前途無量。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玄影性子木訥,不比慕白懂情趣知冷暖。但可以肯定的是,嫁給他,蘇嬈一定也動不了自己。
既然已經豁出去了,尹卿容也顧不上什麼羞澀了,直直望著宋清歡,心底略有些緊張。
她知道她與宋清歡的關係算不得好,所以這件事宋清歡會不會同意,還是個未知數。
不想,宋清歡接下來的話,將她僅剩的希望也打碎,「玄影也已經有婚約在身了。」
尹卿容臉色一白,下意識反問,「是誰?」
宋清歡冷眼看著她眼中的破敗之色,沒有說話,目光卻是看了看一旁的流月,「玄影與本宮的侍女兩情相悅,等辦完阿箏和慕白的事,下一個就是他們了。」
尹卿容震驚地朝宋清歡身邊的流月看去,見她一襲碧綠裙衫,容色秀麗,臉頰有些許紅暈,似乎宋清歡說的當真是事實。
即便如此,心裡到底升起些許不甘。
慕容箏也就罷了,她聽說慕容箏是大將軍慕容濯失散已久的妹妹,嚴格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是大家閨秀,可宋清歡的侍女……?難道自己連區區一個侍女都比不上麼?還是……宋清歡其實壓根就沒打算真心實意幫自己?
見到尹卿容的臉色陰沉下來,宋清歡也懶得多說什麼。她如今受制於人,就應該有受制於人的覺悟,難道當自己還是高高在上的長帝姬不成?
眸光一垂,開口道,「長帝姬的婚事,本宮會親自過問,待禮部整理好合適的駙馬人選之後,本宮再請長帝姬進來商量。」
這便是要送客了。
尹卿容心中到底堵著氣,一時不想同她多說,煞白著臉站起來,草草一福,氣沖沖離開了大殿。
她一走,宋清歡的笑容也冷了下來。
流月小心覷她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殿下,長帝姬會不會以為您是故意要為難她的?」
宋清歡冷哼一聲,「如今這樣的情勢,她還真當自己有選擇的權利了?」看一眼流月,見她似有自責,寬慰道,「流月這事本與你無關,你不必多想。尹卿容的事,直接交禮部處理了,如此不知進退,我也懶得替她費心費神了。」
說著,轉身進了內殿。
尹卿容和親的事談妥之後,涼昭兩國便正式簽訂了和談書。
至此,邊境持續了大半年的戰火終於停歇。
整理好軍中事務之後,慕容濯抽空回了趟臨都。
慕容濯與慕白年歲相當,皆年紀輕輕便做到了將軍位置,再加上兩人近段時間都立了不少戰功,故而最近臨都城百姓都喜歡將兩人相提並論,漸漸興起了一個「南慕白北慕容」的說法。
因此,當得知慕容濯要回京的消息時,京中適齡的姑娘們又春心萌動起來。畢竟,最近京里有謠言說皇上有意給楚將軍賜婚,連人選都已定好,慕容將軍卻還是名草無主,難免讓她們想入非非。
慕容濯進臨都那一日,臨都城中再一次萬人空巷,熱鬧非凡。
因街道早已被疏通出來,慕容濯一路暢通無阻,揚鞭馳騁,很快行過了歡呼雀躍的街道,徒留許多妙齡女子在原地嘆息。
他一路未停進了宮。
因與沈初寒關係特殊,所以沈初寒直接在華清宮接見了他,宋清歡也在。
幾人聊了許久,慕容濯方出宮,也不回慕容府去,徑直打馬揚鞭,往一處馳去。
行了一會,他在一處府邸前停了下來,府門口牌匾上寫著兩字,「容府。」
守門的守衛認出了他,忙不迭請了他入內。
剛在花廳落座,就聽到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哥哥!」
慕容濯抬頭一瞧,見容箏匆匆而來,嘴角含笑,氣色比他離開臨都的時候要好不少。
心中一陣欣慰,大踏步迎了上去,「阿箏。」見她形色匆匆的模樣,不由好奇,「阿箏這是打哪裡來?」
「方才我去街上看哥哥了,不過哥哥行得太快,一溜煙就不見了。」容箏笑著打趣。
慕容濯不好意思抿了抿唇。
從前在涼國時便是這樣,他每次回來都有太多人夾道歡迎,更有甚者還會向他直接扔香囊帕子,他實在消受不起,所以這次吸取了教訓,根本就不在大街上停留,所以也就沒看到容箏。
容箏拉著慕容濯坐下,上下打量他一番,「哥哥瘦了。」
先前慕容濯中毒,到底傷了元氣,因此確實清減了不少,但他不想容箏擔心,便也沒告訴她實情,只道前段時間有些辛苦,回來休息一陣就好了。
容箏不疑有他,問起了他這次回來的事。
聽說慕容濯一路日夜兼程,越發心疼,「既然已經簽了和談協議,哥哥慢慢回來便是,怎生這麼趕?」
慕容濯看著她笑,眸光熠熠。
容箏被他笑得有些摸不著頭腦,眨了眨眼道,「怎……怎麼了?哥哥這般看著我做什麼?」
慕容濯親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我這不是聽說慕白回來了麼?你們兩個的事,還是儘早辦了得好。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自然要親自送你出嫁的,所以就向皇上請了摺子匆匆趕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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