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歡眉尖兒一蹙,眼波凝住,有幾分詫異,「好好的,怎會死了?」
「是被人毒死的。今早被人發現死在了自己房中。」玄影道。
宋清歡沉了目色,一臉若有所思。
好端端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扁耽怎會突然死了?她端起茶盞,心不在焉地喝一口。
玄影既然將此事做一件新聞來說與自己聽,那便說明這不是沈初寒的手筆,那麼,誰會在這個時候毒死扁耽呢?
扁耽死,她能想到的最受影響的人便是蘇嬈。
難道……
腦海中隱有猜想浮現,抬眸看向玄影,「玄影,你去替我查個人。」
玄影得了吩咐,點點頭,自下去不提。
扁耽離奇死亡,因著他在臨都頗有名氣,故而還掀起了不小風浪,連昭帝都驚動了,特派了刑部侍郎負責此案的斟茶。
百姓眾說紛紜,都道扁耽平日裡得罪的人太多,是仇家索命來了。
雖則如此,此事很快被明日奪劍大會的風頭蓋過,而會同館裡的各位貴人,更是沒空為了一位民間大夫的死而分神,唯一人是例外——
沁水帝姬蘇嬈。
蘇嬈坐於桌前,臉色陰沉,十分難看,眼中怒火沉沉,手中的杯盞幾欲被她碾碎。
「你說……扁耽死了?」她冷冷抬眸,看向面前大氣不敢出的紅袖。
紅袖點頭,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不敢多發一言。
「怎麼死的?」
「被人……被人毒死的……」蘇嬈自容貌被毀後,不想被人瞧了笑話去,這些日子都懶於出門。她不出門,紅袖自然得貼身伺候著,對於外頭的消息便沒那麼靈通了。
因此,儘管這時扁耽死的消息已傳得沸沸揚揚,蘇嬈卻是剛剛得知。
「什麼人?」蘇嬈面色鐵青。
「暫且不知,昭帝派了人去查。」紅袖小心翼翼地答。
「豈有此理!」原本尚算平靜的蘇嬈忽地將手中杯盞往地上一擲,瓷器碎片濺開來,有一片濺到紅袖手臂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瞬間有鮮紅的鮮血滲出。
饒是如此,紅袖仍是大氣不敢出,連手指頭都沒動一下。
蘇嬈望著她手背上那道鮮紅的口子,眸間漸漸浮上煞紅之色,目中一片猙獰。
她猛地將面上帕子一扯,扔到了地上,原本精緻的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到了一塊,再加上那兩道長長的傷疤,愈顯可怖。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個節骨眼上!
扁耽人雖然貪婪,但醫術確實高明,他調配出來的藥膏塗在臉上,這幾天日日塗下來,竟果真有了淡下來的跡象。只是他為人疑心頗重,既不願將調配藥膏的方子給蘇嬈,每次給的藥膏量都很少,導致蘇嬈隔個三四日便要去一趟扁耽的醫館。
原本,等奪劍大會結束,她又要去醫館找扁耽的,卻不曾想……扁耽竟然就這麼死了!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下了此毒手!
她心中又是憤怒又是不甘,恨不得掘地三尺將此人挖出,然後親手殺掉他方能泄恨。
「殿……殿下……」見蘇嬈只死死地盯著地上飄落的絲帕,神情詭譎而憤怒,紅袖身子一抖,猶豫半天,還是抖抖索索開了口。
蘇嬈利劍般的眼神朝紅袖射去,「殿下,可要……要奴婢派人去查查看?」
「不必!」蘇嬈思忖片刻,終於恢復些許神智,冷冷開了口。
「可……」紅袖還想多說什麼,但目光觸及到蘇嬈可怖的眼神,終究還是住了口。
蘇嬈面色沉沉。
她當然想知道究竟是誰人這般與她作對。但扁耽性子太過討厭,樹敵頗多,對其下手之人也不一定就是針對自己而來。他們此番來臨都,並沒有帶多少人手,是以好鋼要花在刀刃上才是。
思忖片刻,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今晚派人去扁耽的醫館看看,看能否找到他留下的解藥。」
當務之急,還是先將自己臉上的傷治好為重。
「是。」紅袖諾諾應了。
「明日奪劍大會之事,可都準備好了?」蘇嬈手心攥了攥,沉聲發問。
「回殿下的話,都準備好了。」
「把這收拾一下,你先下去吧。」蘇嬈語氣沉涼,瞥一眼紅袖。
紅袖生怕蘇嬈的怒火一個不小心就泄到了自己身上,巴不得趕緊離開此處,忙不迭將地上的碎片收拾了,然後躬身退了出去。
蘇嬈起身走到梳妝檯前,看著銅鏡中面目猙獰的自己,蔥白的手指顫抖著撫上臉頰處的傷痕,眼底有戾氣浮上。
明日便是奪劍大會了,宋清歡,我一定會讓你嘗嘗痛苦的滋味!
*
翌日。
萬眾矚目的奪劍大會召開之日終於到了,不光參加的各位皇子帝姬,便是臨都百姓,也紛紛激動不已。
奪劍大會召開的地點,十分詭異。
本以為既是大會,約莫是比拼比拼武藝或是其他方面的才能,卻不想,此次奪劍大會的形式,卻更像甄選賽那般,是一次闖關類的賽制。
而闖關的地點,在皇陵內。
臨都城郊有一片巨大的皇陵,歷代君王后妃都葬在此處,當然也有如蕭貴妃這般的少數,然而到底是例外。
可輪到昭帝時,他卻生了些新的花樣。
昭帝野心勃勃,為人十分自傲,自覺昭國在他的統治帶領下走上了一個新的高峰,是以認為自己的功勞比前朝那些君王都要大得多。
人一旦生了這種唯我獨尊的想法,其自信自戀的心思便愈發膨脹,事事都要追究完美的極致。
比如,他百年之後的陵墓,他就下了大功夫去建造。
不僅在皇陵之外另闢一處地方專門修建自己的陵墓,還請當時尚在人世的魯班設計出了一套複雜的機關系統,用於防止後世的盜墓賊。
陵墓從十多年前便開始修建,前些日子終於竣工。
按照規矩,本該將陵墓封存,靜待再次開封的那一天,不想,昭帝卻下了聖旨,讓工匠撤出,留下墓門大敞。
而那把在昭國境內橫空出世的蒼邪劍,便被放置在了陵墓的最深處。
陵墓內機關重重,稍有不慎便會喪命,所以,這一次的奪劍大會,比甄選賽要危險得多。除了要提防他人時不時地放冷箭,比起知返林中複雜的地理自然環境,陵墓中更多的是巧妙設計的機關,本就是為了防人進入墓中。
要在魯班設計的機關下毫髮無損地拿到蒼邪劍,再毫髮無損地走出陵墓,著實有些困難。
所以這地點一處,其他三國皆是譁然。
奪劍的地點定在昭帝為自己修建的陵墓之中,怎麼看都對昭國有好處。畢竟,只要事先拿了陵墓的設計圖紙,便能巧妙繞開那些奪命的機關,輕而易舉地取出蒼邪劍。
昭帝此舉卻也不難理解,君晚退賽,君瀚被殺,如今有資格進入奪劍大會的,便只剩君熙和君徹了。而其他各國的參賽者皆是來勢洶洶,這種情況下,要確保蒼邪劍不被他國奪走,只能用這種非常手段。
其他三國雖是不滿,卻也無可奈何。畢竟,蒼邪劍若是出現在自己的國家,他們也同樣會這麼做,誰讓這裡是昭國的主場?
這日,天剛亮,眾人便整裝待發,預備往皇陵行去。
這一次,每人身邊只能帶兩名幫手。
尹卿容那邊,帶的自然是沈初寒和慕白。宋清歡便帶上了流月和玄影,依舊將沉星放到了宋暄身邊保護他。
上次夜戰孤狼,沉星發揮了不小的作用,宋暄心知她武功不弱,又是機敏的性子,再加上宋清歡那邊確實夠了人手,便也未曾推脫,謝過宋清歡應了下來。
待人到齊,眾人便上了馬,浩浩蕩蕩朝城郊的皇陵駛去。
昭帝另建的陵墓就在昭國皇陵旁邊,離臨都城也頗近,眾人揚鞭策馬,不過一刻鐘的功夫,昭帝陵寢便道了。
眾人翻身下馬,抬頭看著面前的建築,皆是張大了眼睛,臉上露出讚嘆驚艷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