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的初戀,如梔子花般美好聖潔,他將男朋友這個角色扮演的很好,每一天幾乎都有驚喜,即使沒有驚喜,也是一首小詩,一句簡訊問候。
後來,去年冬天,也是在這個餐廳,她與他說了分手,卻沒有任何理由。
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她哭的不能自己,一個人跌跌撞撞跑回家。
回到家,鞋子濕透了,襪子濕透了,甚至連衣服上都有很多雪花,融成水滴,透心那般涼。
那會她還不敢置信,直到第二天放學回家,她去大學部找他,卻發現他摟著另一個女孩。
她喊他的名字,他卻若然無事的從她身邊經過,並且,嗤笑了一聲。
那時,她才明白,原來分手,的確不需要理由。
後來,傳出他與劉心瑜準備訂婚的消息,她恍然明白過來,原來他已經與劉心瑜在一起兩個月,也就是在他們在一起時,他已經與劉心瑜好上了。
或許,更不止。
然後,一個久違太久的畫面,晃過眼前。
那天早晨,她去餐廳里吃早餐,結果付錢的時候,發現她居然沒帶錢包。
一百塊,她都沒帶出來!
她很窘,面對各色異樣的目光,她臉如火燒,吶吶的跟服務生解釋,她把手機押在這裡,回去取錢,一定會帶錢過來的。
然後,一隻手伸了過來,遞過了兩張紅鈔。她傻愣愣的望去,見是一個俊朗帥氣的男孩。
他穿著白色休閒服,額頭上還冒著薄汗,似乎是晨跑,順便在這吃個早餐。
見她看向他,男孩朝她擠擠眼睛,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
他替她付了早餐錢,卻拒絕留下電話,說是不用謝。
但是封蜜一直想著,將那兩百塊還給他,即使只有兩百塊,她從不欠人錢。
卻是此後,她每每路過這邊,進去吃一頓早餐,都沒有再遇見過那個男孩。
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個男孩,就是喬司延,那是封蜜,與喬司延的第一次見面。
他或許忘記了,可她始終記得,將那兩百塊還給他。
直到後來,她在學院外遇見他……
而那時,他似乎已經像是變了一個人般,忘記了她一樣,封蜜心裡難過,卻也不露聲色,直到——
回憶斷裂,她凝視著櫥窗上那個身影,那般彷徨,那般迷惘。
她記得,她難過,她傷心,甚至她自甘墮落……
因為曾愛過一個人,即使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有些,心傷。
可是,她的這些情緒,居然只有她自己擁有。
喬司延……居然忘記了!
他,忘記了,生命中,曾有一個封蜜出現過。
明明是兩個人的回憶,為什麼偏偏只有她一個人,會感到難過呢!
她不求他也有過難過,可是,他居然把她給忘記了……
「呵呵……」又是一聲冷笑,從封蜜的唇邊溢出。
她凝眸櫥窗上的人兒一眼,繼續往前走。
因為他,她曾有過幻想;因為他,她曾彷徨無措甚至絕望;因為他,她與劉心瑜徹底決裂,因為他……
可是,他居然記不起她是誰?
那個曾經與喬司延在一起的封蜜,就如同路人甲路人乙一般,她沒有名字,因為人家根本不記得她。
她不僅是個替身,她還是個路人甲,原來,她曾經將自己活得這般狼狽……
街面上,霓虹閃爍,燈芒四射的世界裡,所有人都在歡喜,只有她,一個人獨自拖著,空蕩蕩的靈魂。
穿過一座小橋,熱鬧人流,直到,一束車燈射在她臉上時,封蜜才霍然清醒過來。
這一幕的場景如此之像,也是那一天,她從宴會裡逃出,結果,卻撞上了霍行衍的車,然後,霍行衍……
「阿衍……」
被那束車燈照著,她手腳冰涼的站在原地,惶然失措的像個迷路的孩童。
「阿衍呢,你在哪兒呢,阿衍……」
她對著空氣,對著身周,對著不認識的人喊,張著雙手,一張淚痕滿面的面孔上,全是驚慌失措。
身周,有路人不斷走過,然後對著她指指點點,「看,這人不是傻了吧,在瞎喊啥呢!」
更有一個小孩坐在父親的肩膀,指著她嘻嘻哈哈笑,「爸爸,爸爸,看,傻子!」
「傻子傻子傻子——」
一群小孩,拍著小手手足舞蹈的走過,不知是哪個壞心眼的小孩,一下撞到了她的身上,將封蜜撞到在地。
「嘭——」她倒在地面上,看著那撞到她的小孩逃離闖禍現場,沒有一句道歉愧疚。
不知從哪過來的一隻腳,胡亂間踩在她按在地面上的手掌上,封蜜「呀——」的痛呼了一聲。
看著人群從她身邊走過,那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無情又淡漠。
像這光怪陸離的世界,每個人都在忙著各自的事情,從不停下來走走看看,路上踩到了誰,抑或,遇見了誰?
看著手背上,那被踩出的黑乎乎的鞋印子,白皙的皮膚,襯著那鞋印更黑。
有淚霧,漸漸從眼眶裡染上,封蜜坐在地面上,哽咽著,哭泣著,最終終於變成嚎啕大哭。
「哇——」
夜深,天色漸晚,街燈暈黃的光芒隱射著路面。
過橋街頭邊,路面上,穿著黑白格校服裙的女孩癱坐在地面上,瘦弱的肩頭不斷的聳動著,哭得不能自己。
有路人不斷從她身邊經過,卻只是投去古怪的一眼,或者偶爾三兩成群的聚集在一處討論著她的故事。
卻始終,沒有一雙手伸出來,去攙扶起她。
深夜,凌晨零點。
後半夜,天氣漸涼。
月光隱去在雲層里,偶爾透過那晦暗的天空,向地面灑去一點光亮。
耳邊,轟隆隆的車流聲不斷響起。
不遠幾千米外,火車呼嘯而過,載著人們,登向遠去的旅程。
街燈暖黃的光芒柔和輕篩,天空高遠,有汽車鳴笛聲,從不遠處而來。
然後,越漸越近,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在視線里漸漸逼近。
近光燈近得前來,邁巴赫的車速不快,不過片刻,已然繞過別墅前,行向車庫裡。
半響後,只聽車庫內傳來一聲落鎖聲,「滴——」在這樣寧靜的夜裡,落鎖聲格外耳聞。
似乎如同落在耳畔一般,清晰可聞。
聞聲,坐在別墅前的瘦小身影輕顫了下。
黑暗裡,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瞳悄悄睜開,明靜如水的黑白色,纖塵不染。
復古宮廷燈下,那一條盲腸小道上,一個頎長清瘦的身影緩緩行來,那一身黑色衣服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他低垂著眼眸,指尖掐著鼻樑骨處,那隻微抬的手掌上,一道水銀色的光弧滑過,一枚樣式十分簡樸的戒指,鑲嵌在他的食指上。
似是十分疲憊,他只是低眸掐著鼻樑骨處,緩緩走近前來,並未發現,別墅門前,那個小小的身影。
直到,他從褲兜里掏出車鑰匙,鎖開門,準備進去的那一瞬,一道聲音從後面喚住了他。
「阿衍……」
那樣柔柔弱弱的音調,帶著熟悉的色調,與某種軟綿綿的小女人風情。
扣在門把手上的大手一頓,霍行衍深呼吸,不敢置信的側過身去——
視線里,那人坐在別墅門前,一身黑白風格的校服長裙,一雙又細又白的長腿露在外面,頭髮凌亂的散在肩膀上,嬌俏的小臉上滿是淚痕,髒兮兮的掛在白皙的面孔上,黑白分明的水眸里,有水光在閃爍。
她原是抱著膝蓋坐在門口,因為他的注視,她緩緩站起身來,小鼻子還在一抽一抽的,模樣看起來,好不可憐,像是一隻迷途的羔羊。
幾乎是震驚般的倒抽了一口氣,霍行衍輕喚,「小乖……」
順著心底的心意,他喚出那個名兒,夾雜著疑問的口氣,似是,不確定。
曾幾何時,他抱著她,半擁著她,將她摟在懷裡,窩在她那散發著馨香的髮絲里,纏綿至極時,他曾嘶啞著喊她,「小乖,我的小乖……」
那樣滿是寵溺的聲音,或許她這輩子,再也不能從別人的身上體會到,再也,不會……
像是一瞬觸到了淚點,她張開著雙手哭泣著朝他奔來,一下子撲入了他的懷裡,雙手如同藤蔓般纏緊了他的腰肢,哭泣著喊他,「阿衍,阿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
「即使有那麼多那麼多的不確定,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出現的!」
她的嘴裡不斷的重複著這一句話,窩在他的胸口裡,她乖順又依賴的蹭著他的西裝,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哭泣。
霍行衍聽著,安靜的聽著,任由她抱著,發泄著她的不滿與委屈。
他的心也像在冰山烈火里淬鍊一般,反反覆覆的煎熬與疼痛。
從他明白自己的心意那一刻起,他就開始體會,什麼叫做,愛了忘不了,斷了情狠下心卻放不下想念。
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一種相思,莫過於想念,即使隔著萬重遠山,依然有人奮不顧身,付出一切。
譬如,他決定了要晾她一段時間,由著她好好想清楚,卻是最後,他敗給了自己。
所以在馬不停蹄的解決完一切實務後,便匆匆趕回,連一天都沒有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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