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強壓著心底震撼,面色如常的跟李五義討論著劍技。
說著說著,李五義將話題說到了幽州的各路江湖人物,他知裴旻喜劍,多談幽州的劍手劍客。
劍有百兵之君的美譽,書中也特別介紹:劍,古之聖品也,至尊至貴,人神咸崇。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以道藝精深,遂入玄傳奇。實則因其攜之輕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歷朝王公帝侯,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此話絲毫未有誇張之處,江湖之大,江湖俠客之多,若論江湖最常見使用的最多的兵器:劍毫無疑問位列第一。
這說道幽州劍客,李五義揮揮灑灑報出三十餘人名來,歷數他們長短特點以及搏擊機巧,如數家珍。即便裴旻對李五義心存芥蒂,一樣為他的閱歷之豐,交友之廣泛而震撼。
李五義說到最後,突然道:「五日後正是我的壽誕,我將在府邸宴請幽州各路豪傑,到時到場的武林名宿在請帖中的便多達百人。不請自來的,只怕更多。來的名宿中,有半數與裴兄弟一般都精於劍技。難得有此機會,裴兄弟也一同前來可好?到時候我們與一眾豪傑喝酒論劍,可是人生一大快事。」他目光灼灼的瞧著裴旻,江湖人向來好勇爭勝,不受禮法約束,只要暗中略作挑撥,向裴旻挑戰的人定會接從而至。那時在水酒中做些手腳,來個切磋意外,不愁裴旻不會死的不明不白。
裴旻略一沉吟道:「解試即將到來……我,也好,就是一日時間。我必定赴宴……」他故作猶豫,隨即又點頭答應。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李五義大笑的齊聲道:「今日叨擾了,不打擾裴兄弟讀書,五日後在府中恭候。」
「請!」裴旻當先將李五義與李翼德送出了袁府,關上了大門,他背靠著門,閉目想著今日的一切,想著李五義反常的舉動,想著李五義的資料,思路是越來越清晰,條理愈發的明確,左拳不知覺的敲擊著右掌,一下又一下……
當天晚上,裴旻再一次找到了薛訥。
薛訥依舊在他的書房裡接待裴旻,當時天色已晚,薛訥上了年紀嗜睡,已經上床歇息。但聽裴旻來了,依然披上了大衣,前來相見,見面第一句話便是:「魚兒上鉤了?」
「差不多了!我現在有八成確定李五義就是內奸,不過我們都錯了,錯的很離譜,從一開始我們就走進了死胡同。難怪大都督忙活了那麼多年,依舊一無所獲。」裴旻搖著腦袋,為他們之前,犯下的致命錯誤而感到可笑。如此簡單的事情,他們竟然沒有意識到,自己陷入了自己給自己布下的迷障。
薛訥茫然的看著裴旻,是一頭的霧水。
裴旻道:「內奸多次幫著奚族、契丹與我大唐為敵,泄露我大軍軍事機密,我們便本能的便以為內奸是奚族、契丹安插的,一直給自己下套。」
薛訥依舊不明白,道:「難道不是這樣?」
「當然不是!」裴旻肯定的道:「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泄露我大唐機密,致使我大唐慘敗,最後誰能夠得利,得利一方都有可能是我們的敵人,而不是正面的對手。這樣想才正確,而不是盯著奚族、契丹來調查。東北除了奚族、契丹還有新羅,我們竟然將新羅給忽視了,幽州軍力勢微,新羅也利在其中。」
薛訥愣了愣神,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遲疑半響道:「不會吧,新羅可是我們的盟友。這些年,他們對我朝的進貢,一直沒斷。」
裴旻見書房桌子上正攤著地圖,走了上去道:「新羅進貢一直沒斷不假,但進貢並不等於真心臣服。大都督,你過來看!」他指著地圖道:「當年太宗皇帝東征,收復為高句麗奪去百年的遼東。高宗皇帝子承父業,命令尊薛仁貴大將軍與李績大將軍一舉將高句麗覆滅,在高句麗舊地設置安東都護府,並以令尊為檢校安東都護,穩定東北局面。東北因此而平靜了諸年,正是因為新羅不安分,意圖在東北做大,才令東北再起烽煙。百濟為新羅所滅,我大唐也與新羅展開了新的戰爭。安東都護府有令尊又有劉仁軌,新羅沒有討得好處,只能與我大唐隔江而治。至此東北平靜,新羅也重新臣服我大唐,年年進貢。但我至始至終相信臥榻之下,容不得他人鼾睡。新羅不可能不覬覦高句麗故地,若他們當真安分守己,當初也不會反我大唐。」
說著他的手指移動到遼東方向,道:「這裡是新羅,這裡是我大唐的安東都護府,而現在奚族、契丹在這個位子……他們的反叛,正好截斷了我們大唐與安東都護府的連接。現在我們安東都護府孤立在外,當下或許還好,時間一久,難保不會生變。尤其是幽州現下元氣大傷,更加無法威懾東北局勢。」
薛訥也露出吃重表情,說道:「你怎麼察覺的?」
「也是意外!」裴旻笑道:「今天李五義送了我一把新羅匠師鍛造的寶劍,憑心而論那劍鍛造的確實很糟,我忍不住一陣嘲諷新羅小國,似乎說到了李五義心中的痛楚,讓他不自覺的起了反應。類似他這種經過專業訓練的間諜十之經過特殊的洗腦,對於自己的國家無限忠誠熱愛。我嘲諷他的國家,他自然而然的起了反應,讓我察覺了異樣。」其實是他打心底的討厭新羅,後世有些不了解歷史的人老是將高句麗與高麗混為一談。其實高句麗是高句麗,與高麗根本是兩個國家。
高句麗在唐朝時已經滅國了,而高麗是新羅第四十七代王憲安王的庶子反叛新羅而建立的國家,高麗也就是韓國的前身。也就是說新羅才是韓國真正的祖先,是韓國亂認祖先,非要將不相干的高句麗認做祖宗。
韓國亂認祖先,裴旻早已習慣,但作為一個中文系的學生,卻很清楚新羅與韓國的關係。對於棒子國的前身,沒有好感,一口一個棒子的嘲諷。
只要有點愛國心的,面對他這樣的嘲諷法,都不能無動於衷。
何況是給洗過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