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毫不出所料的,李治被氣的犯病了,頭疼欲裂的同時,眼睛也跟瞎了一樣,什麼都看不見。
他躺在延英殿的床上,穿著褻衣大口大口的喘氣。
劉神威正蹲在床邊給他頭上扎針,武則天和李月辰一人抓著他一隻手,在旁邊小聲安慰著。
「陛下,現在狀況如何?」劉神威紮下最後一針問道。
「疼……頭疼啊……」
李治一邊大口喘息一邊語無倫次的回答著,「朕,看不到任何事物……」
「陛下別擔心,我在。」武則天抓住他的手在旁邊安慰。
李月辰也在旁邊勸誡:「阿爺不要急躁,冷靜!」
妻子和最寵愛的女兒都在身邊,李治的情緒逐漸平復下來。
似乎是不願意讓女兒看到自己狂躁的樣子,所以強迫自己大口大口的深呼吸,回復著自己的情緒。
李月辰很清楚他是因為戰爭失敗而生氣,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解決這件事情。
但這種事偏偏急不來,所以現在進入了一個惡性循環。
劉神威的銀針扎滿了他的頭頂,讓他的疼痛緩解了不少,但依然無法根治。
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情況才逐漸緩解下來。
根據李治自己的說法,他犯病時頭部脹痛,胸悶氣短,四肢麻木……這是典型的高血壓症狀。
因為當初李月辰在孤兒院的院長也有同樣的症狀。
再加上不知道是否存在的腫瘤和心腦血管疾病……情況非常不樂觀。
李月辰知道,這種病有著發病急,死亡率高的特點,李治的狀況,在這個時代,真的無能為力。
其實現在的李治,最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快點退位,讓太子李弘頂上,自己當太上皇去享清福。
這樣一來,說不定還能多活幾年,否則繼續這麼下去,以後病情會越來越難以控制。
但李月辰可不敢這麼說,這是要犯忌諱的。她現在能做的,只能是一臉心疼的看著這個養育自己多年的父親,就如同當年對孤兒院院長那樣。
當李治眼睛開始能看到東西的之後,第一時間看到的就是妻子和女兒一臉擔心的表情。
尤其是女兒,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裡面透露著心疼和愧疚。
「辰兒為何這般看著朕?」李治無力的咧嘴一笑,「莫非是犯錯了怕我知道?」
李月辰搖搖頭:「辰兒只恨自己無能為力,不能代阿爺分擔痛苦。」
「傻丫頭,就算能,朕也不會允許你如此做啊!」說著,李治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看他似乎想要坐起來,旁邊的武則天趕緊扶著他讓他坐直,拿著布墩子讓他靠著:「稚奴可感覺舒服些了?」
李治點點頭:「好多了……」
「劉神威,難道孫道長就不能來嗎?」武則天扭過頭問道。
劉神威面露難色:「娘娘,並非臣自誇,師父一身醫術,臣已完全繼承下來,若臣沒有辦法,師父恐怕也……」
「你如何確定?」武則天瞪著眼睛質問道。
「這……」
李治拍了拍她的手背:「罷了,朕這老毛病,當初孫道長也親自看過,不一樣無法解決?」
「可……」
「好了。」李治阻止了她繼續往下說,「朕這不是沒事了?」
雖然看起來淡然,但他的眼中,也帶有不甘和失落。
只不過久病成醫,他現在對自己的身體,也有了深刻的了解,知道治好的希望不大了。
「劉奉御!」
跪坐在李治身邊的李月辰調轉了一下方向:「阿爺這病症,日後應該如何預防才能減少復發?」
「回殿下,應當少動氣,多安神養氣。」劉神威回答道。
「阿爺,日後一定不要動氣了。」李月辰扭過頭,「若遇上煩惱,辰兒一定會陪伴阿爺的。」
「好,以後不動氣!」李治笑著答應一聲。
只不過能做到多少就是另說了……
李治的病症緩解之後,馬上就命令姜恪為涼州道行軍大總管,以防止吐蕃入侵。
在朝堂上,雖然裴行儉,師父劉仁軌等人都認為吐蕃入侵唐朝的可能性不大。
但就算如此,也不得不防,所以才有了這麼一條命令。
……
對於朝堂上的事情,最近李月辰也開始關心起來了。
但……也僅僅是關心而已。
還是那句話,現在她一個小孩子,什麼都做不了。
九月初一,李治跟朝臣們商量過後,覺得關中旱災饑荒頻繁,決定明年正月巡幸東都。
李月辰很想奉勸一句,這種時候留在這裡反而更容易安撫民心。
不過想了想還是作罷了。
很快,又到了大唐朝廷命官們的法定節假日,重陽節。
說起來,朝廷命官的節假日其實挺多了,雖然平時是十天一休,可元旦冬至,寒食清明以及各個節氣基本都有不同的假期。
曾經李月辰感到無聊的時候也算了一下,每年所有假期加起來大概有一百三十天左右。
如果再算上三年一次的探親假之類的,大概在一百五十天以上。
不過大多數假期的第一天都要跟皇帝一起過,重陽節也一樣。
李治在重陽節一般會在大慈恩寺賜宴群臣,同時登上大雁塔思念母親長孫皇后。
往年李月辰都沒去,不過今年收到通知,她也要跟著一起去。
重陽節當天,李月辰跟李治夫妻倆坐在豪華的車輦之中,一併去往大雁塔。
雖然表面上一直在跟李治夫妻倆開心的聊天,不過內心之中卻極其無奈。
那爛慫大雁塔有啥可看的?不就是個唐僧翻譯經文的地方嘛?
擱一千多年之後出門騎上摩托車不到十分鐘就能到,至於為啥騎摩托不開車……還不是因為那地方一到晚上就堵的要死!
雖然心中無奈,不過臉上依然笑嘻嘻的哄李治和武則天開心。
這夫妻倆現在也只將這個最寵愛的小女兒帶在身邊,其他的幾個兒子,都在後面的隨行馬車上。
……
天子御駕在大慈恩寺門口停了下來,李治抱著小女兒下車。
早已在此等候多時的群臣紛紛行禮迎接,李治放下李月辰,微微抬手:「眾愛卿免禮,隨朕進去。」
李月辰抬頭一看,嗯?九層?
仔仔細細的數了數,確認自己沒數錯,原來這個時期的大雁塔有九層?
而且這外牆看起來跟未來也不一樣,就好像是兩個不同的建築。
不過想想也正常,畢竟隔了一千多年呢,這其中足夠發生不少事情了。
開宴之前,李治先帶著武則天,拉著李月辰的手進入了塔內。
隨著一層一層往上爬,李月辰也看到了大量的經書,佛像,好像還有舍利子之類的東西。
爬到最高一層,李治的表情嚴肅了很多,畢竟是在懷念母親。
李月辰很乖的站在一旁跟著他一起閉上眼睛,為那些在前段時間大非川陣亡的將士們默哀。
良久之後,李治接過張成鑫遞過來的清酒,抬手一敬,隨後潑灑在地面。
看到女兒也一副嚴肅的樣子默哀,李治摸了摸她的腦袋:「若是祖母還在,肯定也會很喜歡辰兒。」
「嗯。」李月辰非常乖巧的點點頭。
……
重陽節大臣們有三天假期,皇宮裡面也閒了下來。
這幾天李月辰每天練完功就去延英殿陪著李治夫妻倆待著,還叫上幾個哥哥過來一起玩。
熱鬧起來之後,李治是很開心了,不過卻讓旁邊批奏摺的武則天時不時就被煩的抬起頭來讓他們安靜點。
李治也覺得可能太煩了,居然將武則天扔下,帶著孩子們去偏殿裡面玩了。
他跟孩子們圍成一圈玩一種叫做「雙陸」的遊戲,也叫握槊。
跟象棋有點相似,本質上也是兩人分別在兩側,以黑白兩種不同棋子布陣。
然後互相扔骰子來移動棋子,如果遇到敵方棋子也有「打」或者「吃」這種說法。
這玩意兒在這個時代還算挺流行的,但其本質上是一種博戲,是用來賭錢的。
李治和武則天平時沒事兒了也經常玩,在這個時代,這東西比圍棋擁有更多的受眾。
甚至隱隱都成了一種用來檢測智力的遊戲,玩雙陸比較菜的一般都會被鄙視智商。
李月辰對這種策略類的遊戲稱不上高手,但也不差,跟李治和幾個哥哥打的有來有回。
不過這種只有兩人玩的遊戲在她看來挺沒意思的,心中想著明年到了洛陽可以把麻將搞出來。
四個人玩可比兩個人要熱鬧多了,到時候可以自己跟李治夫妻倆,再加上千金公主一起玩。
現在的李治和武則天已經不適合玩打馬球之類的劇烈運動了,還是多玩玩這種鍛煉腦子的比較好。
……
最近這段時間李治心情特別好,所以病情也相當穩定。
不過病情穩定了,這夫妻倆反而開始在朝堂上玩騷操作了。
九月底,皇后上奏,因長久大旱,請避位!
側面通道里,屏風後面的李月辰挑了挑眉毛,這估計都是演戲給朝臣們看的。
先不說有多少人會相信的問題,關鍵是大旱,皇后辭職了就能好了?
況且大臣們也不傻,現在皇帝身體不好,軍國大事的奏摺都是她在批閱,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辭職?
雖然滿朝文武都對她垂簾聽政感到不滿,但也不敢在這種時候站出來表示贊同她辭職。
於是紛紛上奏,表示皇后才德兼備,實乃千古賢后,萬萬不可啊!
李治也「順水推舟」的拒絕了皇后的辭職申請。
然後不到一個星期,就宣布冊封已故的外祖父武士彠為太尉兼太原王,外祖母楊氏為王妃。
根據這套騷操作,屏風後面的李月辰做了一下逆推理,這估計是在抬高母親武則天的身份地位。
雖然缺少線索,暫時想不出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李月辰知道,這肯定是夫妻倆唱的雙簧。
現在的李月辰沒事了也會過來聽聽朝政,就當是收聽新聞了。
說不定可以從中找到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為這個時代的普通老百姓謀些福利。
李治夫妻倆也不管她,對於朝堂她現在就跟逛菜市場似的,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不過她一直都記著自己的原則,聽歸聽,絕對不會發表任何意見。
就算李治和武則天兩人偶爾開玩笑似的問,她也會用裝傻賣萌的方式糊弄過去。
總之就是啥都知道,但啥都不參與,揣著明白裝糊塗。
最近的朝政基本還是圍繞著旱災進行,畢竟誰都不知道這旱災會持續多久。
坐在龍椅上的李治聽著大臣們在下面討論,心中謹記劉神威給自己的醫囑,不停的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動氣。
不過從手裡轉的飛快的保健球來看,心中也對這旱災也同樣發愁。
討論的大臣之中,李月辰突然聽到自己的師父劉仁軌的聲音。
「陛下,臣認為,不如讓旱災地區百姓,自行前往各州涿食。」
李治停下手裡的保健球,微微點頭:「其實朕也考慮過此法……不知眾愛卿可有不同想法?」
聽到問他們的意見,各個大臣也都開始說起了剛剛他們討論的方法。
不過在李月辰聽來一個比一個不如。
有些比較迂腐的大臣直接說不應該百姓私自離開戶籍所在之地,可問他旱災怎麼解決,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還有的說去年的海邊捕魚同時從各州勻糧的辦法不錯,聽的屏風後面的李月辰都忍不住想笑了。
今年旱災波及幾十個州,這他媽要捕多少魚才夠?
更別說這種時代,捕魚效率低下不說,等抓上來,再熏制,然後再運過去,早就餓死數不清的人了。
這種辦法當然很快就被其他大臣的反駁聲壓下去了。
隨後就又三五成群的討論起來。
最終李治微微後仰,靠在龍椅上,跟後面的武則天低聲商量了幾句之後,微微點點頭。
隨後微微一擺手,下面的群臣們停止了討論,微微抬頭看了過來。
「旱災嚴重,耽擱不得,既無更好的法子,就按劉愛卿之法!」
皇帝發話了,底下的大臣們也就都不說什麼了。
畢竟這個時期的唐朝是群相制度,李治又把皇權捏在手裡。
這個時候的皇帝,還是有一言堂的能力的!
皇帝說這麼定了,那就定了。群臣反對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