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策寫給武攸暨的字,最先仍是到了太平公主案上。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他從何處來?何時到?何時離開?為何離開?」太平公主面沉如水,問了一連串問題。
香奴已然訊問了門房眾人,對前後情形了如指掌,「權郎君自太初宮出來,就來了府上,在角門處撞見武府賤婢的屍身,才進二門,聽說了畫眉宴之事,便託詞另有要事,留書離去」
太平公主眼中厲色閃動,「將多嘴多舌的賤人給本宮打死」
香奴垂首領命,退了出去。
太平公主枯坐一會兒,神情低落變幻,緩緩被傲氣取代,打量那幅字,哼了一聲,「這小賊,操心的倒不少,說教起來活像個老夫子……噗嗤,字卻還是那麼丑」
「來人」太平公主揚聲召喚,「這是權郎君寫給駙馬的,拿去西跨院給他,他若問起,就說本宮看過了」
「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無欲則剛」
十六個字,武攸暨品咂了足有大半個時辰,嘴角掀起一抹自嘲,「也罷也罷,忘情谷多去幾遭就是了,各自得了自由,還鬆快一些,飲食男女,除此之外,復有何事?」
「來人,將這幅字與我裝裱起來,掛我書房,當個中堂」
嵩山,嵩陽書院。
權策在門外立了有一會兒,邁步進門,轉了幾個彎,到了一處院落前,看著裡頭雖不華麗卻不同凡品的陳設,權策腸胃中不可遏制地陣陣翻滾。
倘若權毅有始有終,對故去的私生子和外室有幾分真心憐惜,為他們守孝祈福,即便心中會有不快,終究當得起他的敬重,但是眼下,權毅只當得起當日的自評,為父失德。
許下宏願,中斷不祥,這是給母親的回覆,她哪裡知道,權毅早已沒有在中嶽觀,而是移居到了嵩陽書院,至於原因,中嶽觀方外之地,雖不禁女客,但男女在道觀同居,終究不妥當。
無字碑已經查探得很清楚,這女子乃是嵩陽縣一大戶人家的庶出女兒,生母已經早逝,某日到山上遊玩,被權毅看上,輾轉表達納妾之意,那家主母早巴不得將她打發出去,私自做主應下,草草送上山,聘禮錢帛倒是收了不少,其餘一切從簡,休說媒妁之言,便是一頂小轎都未曾有。
如今,在嵩陽書院別闢住所,竟似要居家過日子了,呵呵,權毅可曾想過,他這裡的分文拋費,俱是他苦守在家的妻子所經營?
權策此時,心亂如麻,有太平公主的殷鑑在前,他只覺得慶幸,母親和姨母因出身之故,未曾養成驕縱狂傲的性子,曉得自愛自守,若是不然,他真真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郎」一聲呼喚,喚回了權策的神思,卻是權毅身邊的老人,老管家權福,年紀已大,掙扎著要俯身拜見,權策伸手攔住,「大管家不必拘禮,我要求見父親,勞煩代我通傳一聲」
「主人未曾在府中,去了山中遊玩,要過了晌午才回」權福搖著花白頭顱,轉身招呼了幾個下人丫鬟過來,「這是府中大郎,還不快些服侍」
「不必麻煩,帶我去書房」淨是些生面孔,人卻不少,權策不耐,徑自去了書房等著。
書房清雅,有股淡淡菊花香,牆壁上掛著一幅美人圖,卻不知是不是權毅的新寵,找了一圈,自己畫的那副庶出弟弟的肖像畫,卻是不見。
看桌案上的書籍,儘是些詩抄、雅集、小說之類的閒書,這倒是還好。
沒過多久,門前熙攘,權毅回來了。
「孩兒拜見父親」權策躬身行禮。
權毅淡淡掃了他一眼,唔了一聲,點點頭,「你且等著,我換了衣服再來說話」
換衣服足足換了大半個時辰,進了書房,沉著臉開口就問,「你來何事?」
「無事,孩兒前來嵩陽公幹,拜見父親問安」權策已經改了主意,如此夫君,接回府中,非但不能分擔母親的壓力,反倒徒惹一些是是非非,更加熬人,撇開了,兩下里遠遠的,不失為一件好事。
權毅大為詫異,不自在的捋了捋鬍鬚,「哦?可是你母親吩咐的」
「母親未曾吩咐,孩兒自作主張」權策含笑搖頭,他很難理解父親的心思,唐朝的駙馬並沒多少吸引力是真,可像他這般的卻是少見,十幾年如一日,擺著受害者的嘴臉,百般歸咎於妻子,卻不想一想,以自身的才具,能不能爬到駙馬都尉的五品官銜還兩說。
說到底,不過是人心不足。
「嗯」權毅神色微變,看了權策一眼,「聽聞你又挨了杖責,傷勢如何?」
「已經全好了,勞父親掛懷,孩兒不孝」權策回答得中規中矩。
權毅動動嘴皮,想說些什麼,卻沒有說出來,擺擺手,「嗯,時日已晚,府中做了些準備,便留下用晚膳吧」
「父親恕罪,孩兒今晚還有行程安排,這就告辭了」權策無心久留。
權毅看了他一眼,沉默了會兒,點點頭,令權福送他出門,終是未曾讓新納的妾室露面,權策也鬆了口氣,真讓他對這位莫名其妙的姨娘屈膝行禮,才是真窘迫。
離開嵩陽書院,權策去了嵩山別院,算起來,他已經有一個多月未曾來了,與芮萊約定的旬日一見,卻是失約不少。
「喲,這不是權郎君嘛,您可是稀客,大駕光臨,奴家可是有失遠迎了」芮萊坐在閣樓的窗邊,手裡拿著一把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揮舞幾下,臉上怨氣深重。
權策理虧,只是笑笑,厚著臉皮坐在她對過,「芮萊最近可好,瞧著氣色不錯,要是眉心展開一點兒,定能更漂亮」
「呸,登徒子」芮萊啐了一口,翻他一個白眼,自顧自側坐著,扶著欄杆,遠眺綠水青山,眼中布滿了渴望。
權策被冷落一旁,心有不忍,「要是你實在悶得慌,出去走走也是可以的,就是得戴個帷帽,或者面紗什麼的,不要讓人認出來」
芮萊騰地轉過身,大眼睛瞪著他,怨恨之色倒是沒了,卻顯得驚惶,臉上失了血色,「你,你不管我?」
「管,要管」權策心一紮,趕忙接茬,「當然要管,只能在嵩山周邊的山村鎮子裡,不能去嵩陽縣城,也不准去道觀寺廟裡頭人多的地方」
芮萊鼻子哼一聲,身軀軟下來,趴在欄杆上,「你那蠟燭商道怎樣了?」
權策露出喜意,「第一批已經回來,在西市盤了個鋪面,我就覺得都是白蠟燭有點單調,讓他們試著熔了,摻點兒硃砂赭石進去,看能不能弄出點別的顏色來,他們在張羅著」
「你倒是花樣多,也不怕糟踐了東西」芮萊嘴上硬,眼中的讚賞之色藏不住,站起身來,「走吧,你那曲將軍令我學了好些日子,編了個舞,跳給你看」
權策隨著起身,想起一事,「芮萊,我著家人在劍南道的鄉野之間,尋到個燒春的技法,釀出的酒芳洌甘醇,風味獨特,你可有意經營?」
「怎的?你還盼著讓我早些攢夠百萬貫?」芮萊笑容悽然。
權策心裡咯噔一下,到底是鍾靈毓秀見過世面的女子,發生這許多事,怕早已看出端倪,連連搖頭,強做輕佻,「自然不想,我還未贏得你芳心,哪能輕易放你走」
「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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