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清宮外,龍武禁軍大營,王林天葛春兩個萬騎果毅以及八名「親衛」正焦急地等在正中間主營的營門面前。
過了沒半盞茶的時間,營門外傳令的衛兵跑了過來,大聲道:「大將軍答應見你們了,正在中軍大帳等候。」
王林天和葛春趕緊笑著朝他點了點頭,帶著八名「親衛走進主營,往中軍大帳方向行去。就聽見剛才去傳令的那衛兵朝身邊一人輕聲嘀咕:「倒是稀奇,這天下太平久矣,能有什麼重要軍情稟報,竟要兩位果毅同來。」
韋青聽後心裡冷笑,心說不消半晌,你就會知道了。葛春心裡則是忐忑不安,馬上就要行事了,勝敗在此一舉,若是一切順利還算好,不但能保住自己和全家的性命,更能升職加薪,贏娶白富美從此走上人生巔峰;但若是這第一關就失手,那就是身死族滅,千刀萬剮的下場。
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太上老君,觀音菩薩,滿天神佛保佑,可一定不要出什麼紕漏才好。不過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十分順利。
王林天心裡也在打鼓,心裡不停念叨,但願那沙小山機靈,能看出自己的不對來。否則難道真的自己要以死報信麼?雖然之前已經做出了決斷,但事到臨頭真的要去死,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決心。一時之間,心臟幾乎要跳出口腔,雙手握緊手心竟然全都是汗。
天可憐見,在距離中軍大帳還有大約三十多步的時候,他們碰到了龍武將軍李宜德,帶著一隊人,貌似正好巡視到此處,叫住了他們。
「參加李將軍。」兩人只好停下來給李宜德行了一個軍禮。
李宜德官職擺在那裡,龍武大將軍下面就是龍武將軍。除此以外這個李宜德身份還十分特殊,甚至連陳玄禮都對他十分尊敬,因為他很長時間都是皇帝李隆基的私人保鏢,在李隆基還是郡王的時候就跟著他了。
李宜德騎在馬上,朝他們點點頭問道:「兩位果毅找大將軍有事?」
葛春恭謹道:「有重要軍情稟報!」
「哦,有什麼重要軍情?」李宜德好像來了興趣:「可否告知於某?」
「這……」葛春一時語塞,也怪王焊和韋青他們,原本以為直接進去是,到時候直接帳中殺人。根本沒想到中間會有人想問,竟然沒有提前想好答案,葛春又是一個沒有急智的,一下就僵在那了。
葛春答不出來,只好求助地看著王林天,心說兄弟,平時你點子就比我多,快說話解困啊。可是王林天心裡卻想,哎呀天助我也,我巴不得露出破綻呢。然後他也用很茫然無助的眼神看著葛春,像是在說我也沒辦法。
李宜德掃視了眾人一眼嘴角微翹,做出一個很氣惱的表情,道:「怎麼,有什麼重要軍情也不知道嗎?還是看不起某不願告知於某?」
韋青趕緊解圍:「是關於壽昌縣侯的,我們得到消息,他因為失寵而心懷怨恨,準備在長安作亂。」
李宜德原本有些渾濁的眼睛一下亮了,表現出很吃驚的樣子:「竟有此事,真是狼子野心死不足惜,那你們趕緊去向大將軍稟報吧。」
九人都鬆了一口氣,以為此事就此過去,有驚無險的時候,沒想到剛走出去不到六七步,卻聽身後再次傳來李宜德的聲音。
「等一下!」
十人滿是狐疑地回過頭,然後瞬間愣住。
那李宜德此刻正彎弓搭箭對準了韋青,仿佛算計了也似,在他們回頭的一瞬,已經鬆開了弓弦,羽箭飛射而出,撕裂空氣發出尖利的呼嘯聲,他麾下的幾十人衛隊也是開始張弓搭箭,對準的也是他們。
好一個韋青,見到羽箭射來,自己躲無可躲,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就抓住一位同伴往前面一擋,羽箭射中那人咽喉的同時,韋青已經鬆手,身體微弓抽出腰間橫刀的同時,雙腿已經向後一蹬,整個人就像一隻獵豹也似的沖了出去。
同一時間,王林天心中大喜,第一時間向左邊狂跑,一邊跑一邊還大喊:「葛春和王焊邢縡造反,他們都是奸細!」
另兩名身手比韋青稍差一些的高手也在第一時間抽出了橫刀,這時就聽到王林天突然反水,當即大怒揮刀就往王林天身上砍去。但終究還是晚了那麼一小會,王林天已經跑出快一丈遠,等他們想去追的時候,卻被是十幾支羽箭向他們射來,兩人只好用橫刀撥箭,但還是不小心各中兩箭。
另一邊,葛春幾乎在第一時間嚇傻了,呆在原地不會動,但他運氣確實好,這麼多羽箭射來,他竟一點事都沒有,而旁邊四位斧頭幫的一流好手,卻沒這麼幸運,沒人身上都被射中數箭,一人當場死亡,一人重傷,剩下兩位輕傷。
李宜德朝韋青射了三箭之後,氣惱至極地把弓扔到了地上,從得勝鉤上摘下馬槊,揮了揮手,帶著一半的人一邊策馬朝韋青跑的那個方向追去,一邊對另一半人下令:「抓活的!」
留在原地二十多人也紛紛把弓丟到地上,摘下長矛馬槊就朝葛春他們逼了過去,雪亮的槊鋒和矛鋒直直地刺向那些奸細的肩膀。想要抓活的,也必須先讓對方失去戰鬥力才行。
兩位高手和兩位受輕傷的好手絕望地揮舞著橫刀進行最後的抵擋,但還是都被長矛馬槊刺中了肩膀或者大腿這種不致命處,他們想要自殺,又被馬上騎士用長矛將橫刀挑飛,然後被跳下馬的龍武禁軍士兵生擒活捉。
直到這時他們才看到遠處那個在三個刻時之前才見過一面的沙小山笑嘻嘻地走來,幾人終於一下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瞪著通紅的眼睛對十幾步之外的王林天惡狠狠地詛咒道:「狗賊,你也活不了,還有你的一家人,就等著給我們陪葬吧!」
這個時候,陳玄禮也終於帶著十名親衛從中軍大帳里鑽了出來,兩眼直直地看著這一幕,心裡全是後怕!不太遠的地方,兩名小宦官還有十名飛龍禁軍騎著馬急沖沖往這邊趕。
同一時間,在華清宮飛霜殿,蕭去病全身皮膚通紅,頭上冒出縷縷白氣,整個人像個巨大的火爐讓李隆基和楊貴妃都有忍不住想伸出手烤烤火的衝動。
此刻他正一邊站了一個樁輕輕一起一伏活動著自己的身體每一個部位,一邊和旁邊的孫六一起向李隆基匯報:「……王鉷、王焊、邢縡三人私下交結龍武萬騎果毅想要起兵作亂……謀殺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和羽林大將軍韓休珉,奪取兩軍然後分兵殺死楊中丞,左僕射、陳相還有微臣……之後他們再挾持陛下,王鉷總領朝政,王焊和邢縡統領龍武禁軍和羽林軍……」
蕭去病斷斷續續說著,表情有些痛苦,看得楊貴妃心裡一揪一揪的。他是憋著一口氣,一路疾奔從長安親仁坊跑到華清宮來的。
在大約二十多分鐘前,蕭去病將何可兒一家人護送到親仁坊之後,安排馬燧安抱真、沐風流雲等人守好宅子,並交代等若是斧頭幫的人一來就將王鉷放出去。之後蕭去病飛快在何可兒臉上親了一下,就跳上了房子,翻越院牆偷偷跑了出去,然後憋著一口氣一路狂奔終於在孫六他們即將到達華清宮的時候追上他們,在孫六安排好人去報信之後,兩人一同來覲見李隆基。
這也是得益於岳沐風所教授的茅山提縱術,再加上自己功力深厚,緊閉住全身毛孔憋著一口氣全力奔跑竟然在短時間內跑得比馬還要快許多。但與之相對應的卻是身體在短時間內大量的熱氣,仿佛隨時都要衝破毛孔爆發出來一樣。
事實上,一般的內家拳高手在練功劇烈發勁之後或者劇烈打鬥之後,短時間之內身體積聚大量熱量,最後都要慢走或者慢慢打著拳架子散功,蕭去病沒辦法這樣,只能一邊站樁將氣息平復下來,一邊向李隆基匯報情況。當然他說的事情八成以上都是事實,但他必須拉上王鉷,而且王鉷也確實逃脫不了干係。
沒想到李隆基聽了竟然完全不信,他有些厭煩了下面這些臣子,你攻擊我我攻擊你了,在他心裡初步地認為這是蕭去病這是為了報復王鉷和李林甫幾天前誣陷自己。
短時間內李隆基的臉色變了又變,由最開始的輕鬆高興變為一臉驚異,最後變為十分不耐煩的神情,他打斷了蕭去病的話:「好了,不要再說了,你們怎麼就不能好好相處,非要斗個你死我活呢!」
蕭去病一臉委屈:「陛下以為臣和那王鉷和李林甫一樣?陛下以為臣是在誣陷王大夫?臣沒有……臣連他們的作亂計劃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陛下若是不信,可以派高翁帶三百飛龍禁軍隨我到龍武大營外搜查一圈……」
李隆基再次打斷蕭去病:「朕不相信王鉷會造反作亂!朕對他這麼好,將他一手提拔至這樣的高位,王鉷一向恭順,他是不會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的。」
「可是……」蕭去病還要繼續說,然而再再次被打斷了。
李隆基敲了敲桌子,嘆了一口氣換了一個表情,竟像是哄小孩一樣說道:「好了,朕知道你心裡有怨,上次的事確實是他們兩個冤枉了你,但你也不能因此反過來也去冤枉他們啊!這樣,朕將從王鉷身上撤下來的兩個使職補償給你,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好嗎?也讓朕清淨兩天。」
「陛下,真的十萬火急啊,說不定他們已經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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