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戰行川不說話,虞幼薇的眼眶更紅了,一眨眼,大顆大顆的眼淚就沿著臉頰滾落下來。
她也不完全是假裝在哭,畢竟是闔家團圓的日子,而她無父無母,和親戚早就沒了聯繫,形單影隻,在這種特殊的時刻自然會格外敏感,容易勾起內心的傷痛。
所以,虞幼薇無比委屈地啜泣起來。
戰行川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他雖然看不下去她在流眼淚,可是又覺得不適合把她讓進家門。
「你怎麼來了?這麼冷的天,又是大年三十兒。」
他無奈地問道,本以為不回信息,不接電話,虞幼薇就應該能夠明白自己的想法了,沒想到,她竟然一個人就這麼跑過來了。
對於戰行川來說,虞幼薇的這個舉動,令他稍感不悅。
他感覺,她這麼做就等於是在無聲地表達著,她對他的不信任。
而且,更令戰行川憤懣的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女人,原本不應該是刁冉冉那種性格的嗎?怎麼就連一向溫柔懂事的虞幼薇也開始變得不可理喻了呢?…
「你也知道冷,你也知道今天是除夕…那你為什麼不去陪陪我?」
虞幼薇止住哭聲,大聲質問道。
她一邊說,一邊努力向四周打量著,面前的別墅十分安靜,只有一樓還亮著光,並沒有刁冉冉的身影。
奇怪,那女人呢?難道已經睡下了?還是故意做縮頭烏龜?
虞幼薇滿心的狐疑,她特地在這種時候跑過來,就是想要向刁冉冉示威,要讓她知道,她的丈夫哪怕在逢年過節的時候,還是掛念著自己的,哪怕她已經懷|孕了,也無法真正地得到這個男人的全部的心…
即便她懷|孕了,虞幼薇也不想讓她好過,十個月的懷胎生涯,她一定要讓刁冉冉過得像是在地獄一樣。
誰讓她突然出現在戰行川的生命中呢?誰讓她順理成章地做了戰太太呢?誰讓她一點一點地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呢?都是她不對,都是她活該。
所以,就讓她和她的孩子,一起去承受應得的罪孽吧…
「天冷,我送你回去。」
戰行川轉身就要進門去拿車鑰匙,打算馬上送虞幼薇回家。
誰知道,虞幼薇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一臉難以置信地大聲問道:「你要我走?我坐了那麼久的車子,專門趕來,你連門也不讓我進,水也不給我喝,就要這麼把我哄走?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上門討飯的了?」
說罷,她的雙眼紅得好像要滴出|血來,眼看著又要落淚。
戰行川也急了,險些一把捂住她的嘴,然後,他急忙轉過身,朝樓梯的方向看過去。
幸好,樓上的女人並沒有聽見,他暗自鬆了一口氣。
他的反應落在了虞幼薇的眼底,令她更加地心生恨意:原來,他竟然這麼在乎刁冉冉的感受…怕她聽見聲音,知道自己在這裡…
戰行川的表現,就像是一個怕被妻子發現自己在外面偷吃的窩囊丈夫一樣…虞幼薇恨恨地在心中將他唾罵了無數遍,她又是惱怒,又是嫉妒,一時間,心情無比的複雜。
「我沒有那麼想,你又何必非得那麼說自己呢?聽話,你穿得太少了,我馬上送你回去。你吃飯了嗎?」
他儘量用和緩的語氣和她說話,想要勸說她同意離開這裡。
趁著一個在睡覺,先安撫下來另一個再說。戰行川不得不承認,自己這一刻的想法確實有些猥瑣,見不得人,不過他沒有其他的辦法,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兩個女人真的吵起來。
虞幼薇深吸一口氣,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借著身材纖細,她一閃身,側身從戰行川的身邊穿過,居然就這麼擠進了門內…
等到戰行川反應過來的時候,虞幼薇已經站在客廳的中央了…
她借著燈光,眯著眼,四處打量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上一次主動來挑釁刁冉冉,居然還被擺了一道兒,最後不得不放下|身段,親自向那個女人道歉。
儘管如此,虞幼薇卻並沒有什麼心理陰影,依舊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
她找到開關,把客廳的主燈打開了。
一瞬間,客廳里一片大亮。
虞幼薇脫下呢子大衣,放在沙發上,面色哀戚地看向戰行川:「我還沒有吃飯。」
他挑眉,怒道:「那個裴子萱是拿了錢不做事嗎?」
她立即哀求道:「你不要怪她,是我讓她回老家陪父母過年的。總不能因為我無父無母,所以就剝奪了別人去和父母團聚的權利吧?這不是她的錯,你不要生她的氣。我本來想訂餐,可惜……可惜那些酒店之類的只承辦年夜飯酒席,我一個人吃不了那麼多,所以就一直餓著了……」
虞幼薇可憐巴巴地說道,說著說著聲音低下去,聽起來十分的可憐。
戰行川一頓,立即也感到一絲愧疚。
「聽話,穿上衣服,我送你回去。家裡的冰箱裡還有東西嗎?要是沒有的話,路上經過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我下去買一些半成品,回去給你做。」
他邊說邊拿起她的大衣,要幫虞幼薇披上。
她一個激靈,瘋了一樣打落他的手,咬牙恨聲道:「不,我不走。我就要在這裡,吃你做的東西。哪怕只是一碗素麵也好…」
相識多年,虞幼薇自然清楚,戰行川會做飯,雖然手藝不算極為精湛,但是做幾道家常菜還是完全可以勝任的,更別說煮麵條了。
戰行川並非不會做飯,也並非是捨不得把家裡的東西拿給別人吃,只是……
他沒有因為虞幼薇的舉動而生氣,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鐘,平靜地回答道:「抱歉,這畢竟是我和她共同生活的地方。你要我給你做飯,可以,但不能在這裡。因為她是這裡的女主人。」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留虞幼薇在這裡吃飯。
她完全沒有料到戰行川會這麼說,一時間愣怔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虞幼薇坐在沙發上,而他站著,她不得不揚起頭看向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要斷了一樣。
「我以為,」虞幼薇苦笑著低下頭,刻意忽略掉頸部傳來的酸脹感,哽咽著說道:「我以為你會一直愛我,你的心不會被別的女人搶走…」
戰行川心頭一驚,他的心?…
他的心,難道不是一直放在她那裡嗎?她為什麼會這麼說?…
只是,一想到這個問題,為什麼自己竟然有些茫然,原本確定的問題,一下子似乎又不夠確定了?…
他不想讓虞幼薇留在這裡,只是單純地不想讓她和刁冉冉碰面嗎?戰行川捫心自問,忽然又驚恐起來,原來,其實他最怕的並不是兩個女人之間的撕扯,他最怕的是,看到刁冉冉露出悲傷的表情…
他懵了。
他最在意的竟然是她的表情,而不是虞幼薇的。
「我……我沒有。你不要亂想。」
戰行川低咳一聲,啞著喉嚨,輕輕說了一句連自己都覺得心虛的話。
虞幼薇冷笑,不再出聲了。
猛地,她打了個噴嚏。
的確有些著涼了,前幾天升溫,今年的春節又是在陽曆二月中旬,大家都以為天氣會轉暖了,紛紛找出春裝,結果夜裡居然又狂降了六七度,讓人措手不及。
戰行川急忙去廚房倒熱水。
他端了大半杯熱水走出來,遞給虞幼薇。
也不知道是太燙,還是她沒有拿穩,眼看著水杯從虞幼薇的指間滑落。
「小心…」
戰行川想也不想,身體向前一撲,直接用兩隻手一把接住了滾熱的水杯,杯壁熱得厲害,燙得他立即齜牙咧嘴起來,急忙把水杯放在茶几上。
虞幼薇冷冷地看著他的全部動作,譏笑道:「你對你們家的隔音那麼沒有信心嗎?就算水杯摔在地上,碎了,也不會吵醒她的…」
她的話一針見血,直接戳穿了戰行川的心思。
他立即尷尬地訥訥說道:「不,我是怕水灑出來燙到你……」
虞幼薇毫不領情,反唇相譏道:「就算真的落在地上,又能燙到我哪裡?現在是冬天,我穿著褲襪,外面還有皮靴…」
她的咄咄逼人頓時令戰行川說不出話來。
他剛才確實是擔心水杯摔碎了,發出聲音,吵醒正在睡覺的刁冉冉。
她聽見聲音,醒來後發現他不在自己的身邊睡覺,一定會好奇地下來看看的。
「水灑了,我再給你倒一杯。」
戰行川好像急於躲開她一樣,馬上又回到廚房,重新倒了一杯熱水。這一次,他小心翼翼地端過來,沒有直接端給虞幼薇,而是先放在茶几上,讓她等稍涼一些之後再喝。
虞幼薇伸出雙手,一左一右地包裹著水杯,想要讓熱水的溫度將自己冰冷的身體一點點暖起來。
「對了,我有事情和你談,是關於我父親的……」
戰行川實在受不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絞盡腦汁地想要說些什麼。
忽然間,他想到,關於戰勵暘的遺囑一事,他還沒有來得及去找虞幼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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