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定是這個原因。
發高燒。燒壞腦子這種事。也不是前所未有過。
這麼一想。冉習習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裡剛才居然真的對戰行川的話產生了一絲信任。不。確切地說。是她有那麼一瞬間居然真的相信了。相信他愛她。相信他離不開她。相信他的確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
然而。事實卻是殘酷的。
她沒有再掙扎。一動不動。任由戰行川把她緊緊地抱在懷裡。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見冉習習真的沒有亂動。他有幾分遲疑地稍稍鬆開了手。想要去看她臉上的表情。在此之前。戰行川一直在思考著。聽到了他的這一番內心剖白。她將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情緒。感動。驚訝。氣憤。或者是……彷徨。
他惴惴不安地對上她的臉。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猜到。
冉習習的臉上幾乎沒有任何的表情。如果一定硬要說有表情。那或許是看到一個淘氣調皮的小孩又闖禍了之後。作為母親隱忍不發又滿是不耐的表情。
戰行川愕然。下意識地就鬆開了手。
察覺到手臂上的那股鉗制力道終於消失了。冉習習毫不猶豫地後退了一步。左手撫上右手手臂。她覺得被他勒得有些疼痛。
「你說完了嗎。」
她已經給予了他極大的尊重。每個人都能抒發自己的態度。在冉習習看來。算是人與人相互尊重的一部分。所以。她剛才努力做到了這一點。
「我說了這麼多。你還想和姓律的住在一起。所以呢。不管我怎麼試圖挽回。你都要開始這段新戀情。」
戰行川加快語速。攤開兩手。語氣已經再一次變得尖銳。
「道歉是你的事情。原諒是上帝的事情。我想怎麼做。是我的事情。你以為我是機器嗎。一鍵重啟。恢復出場裝置。或者塞進一張新卡。就能讓我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刁氏的若干家公司還在你的手上。是你賄賂了那個貪財好色的官員。是你讓它們徹底地成為了歷史。戰行川。你告訴我。你能讓這些事情沒有發生過嗎。你能讓睿睿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上嗎。你不能。所以。我也不能。」
說完。她將頭扭到一邊。語氣之中。透著前所未有的堅決。
兩個人針鋒相對。沒有留意到。書房的門外站著個小小的人。李姐也在他的旁邊。默默不語。
戰睿珏本來是來找冉習習的。卻沒有想到。正好撞到了他們的爭吵。
比了個手勢。李姐示意戰睿珏千萬不要弄出聲音。然後小心地拉著他。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帶下了二樓。
一大一小重新走回一樓的客廳。把戰睿珏按在沙發上。李姐柔聲哄道:「我們來看動畫片吧。看哪一個呢。睿睿自己來挑一個。」
然後。她把放光盤的紙盒遞到他的面前。
哪知道。戰睿珏隨手抓起一片光盤。狠狠地丟到了一旁。小小的手掌似乎蘊含了強大的力量。可以盡情地發泄著心頭的不快樂。
和他在一起生活這麼久。李姐還是第一次見到孩子流露出這麼暴躁的一面。不由得憂心忡忡地看著戰睿珏。生怕他會做出什麼更反常的舉動。
正擔心著。樓梯上傳來響動。
冉習習還是抱著那一堆的文件走了下來。她知道。自己硬要拿走。戰行川也不能把她怎麼樣。何況。就算他把她怎麼樣。又能怎麼樣呢。難不成。他還能報警。說她入室盜竊。說她明搶東西。可笑。這明明就是刁家的東西。他無權占有。任何人都無權占有。
她越想越恨。甚至忘記了放輕腳步。就這麼一路走到一樓。吃驚地看見戰睿珏就站在距離自己三四米的地方。他的小胸脯重重地起伏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冉習習。
被這麼幹淨澄澈的眼睛盯著。她莫名地有些心虛。
甚至。冉習習有些後悔。也有些後怕。她不知道自己和戰行川爭吵的時候。兩個人所說的那些話。有沒有被這個早熟的鬼靈精聽到。
「睿睿……」
她無力地喊了一聲。發現這孩子在抿緊嘴唇的時候。那樣子簡直像極了戰行川。活脫脫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戰行川。
不過。戰睿珏的五官比戰行川精緻多了。戰行川其實算不上真正意義上的美男子。五官組合在一起。看上去還好。因為有那股氣勢撐著。但是。倘若拆開單獨看。他的眉眼不夠細緻。相比之下。戰睿珏就顯得粉雕玉琢得多。有著漂亮的眼睛和大小適中的挺翹鼻子。
冉習習看了幾眼。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又說不上來。
她壓下心頭的緊迫感。試圖安撫他:「你乖乖聽話。我改天給你買蛋糕。」
雖然因為這句話分明就是空頭支票而略感內疚。可是。眼下也只能這麼說了。冉習習安慰著自己。準備離開這裡。
「嘻嘻。」
戰睿珏垂下眼睛。兩隻手擰著自己的衣服下擺。絞來絞去。好像一肚子的話。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說。
就算他會說話。可畢竟是三歲的孩子。沒有辦法把心裡的情緒全都用語言表達完整。
猶豫了一下。冉習習還是走過去。她放下懷裡的文件。緩緩地在戰睿珏的面前蹲下來。用手摸了摸他的頭。
頭頂的傷口已經長好了。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來。被剃掉的頭髮也重新長了出來。儘管還短短的。可毛茸茸的煞是可愛。摸起來的手感很奇特。
逼著自己收回手。冉習習也不管他能不能聽懂。認真地一字一句開口:「睿睿。有很多事情。你現在還太小。以後長大了就會明白。無論怎麼樣。我希望你知道。其實我從來沒有後悔讓你來到這個世界上。每次看到你。我都會很感激。也很幸福。我愛你。但是。對不起。」
她輕輕地把嘴唇貼在他的額頭上。滾燙的淚水串串滑落。令戰睿珏的臉上也是濕濕的。
雖然他聽得迷糊。可卻知道那些話不是什麼好的意思。兩隻手緊緊地抓著冉習習的裙擺。戰睿珏不肯讓她站起來。更不肯讓她走出這道門。
冉習習狠下心。用手掰開他的手指。小孩子的力氣畢竟有限。她飛快地站起身。拿上東西。衝到門口的玄關。用最快的速度換上鞋。逃跑似的奪門而出。
一旁的李姐急忙拉住戰睿珏。生怕他也跑出去。
他奮力地掙扎著。哭鬧個不停。臉上的眼淚已經分不清是冉習習的。還是他自己的。
一直站在樓梯上默默看著這一切的戰行川終於壓抑不住。大吼一聲:「夠了。你給我閉嘴。」
被嚇了一個激靈的戰睿珏頓時止住了哭聲。噎住後。還打了個嗝兒。一臉可憐兮兮地看著戰行川。
被兒子看得整顆心又苦又澀。他從樓梯上走下來。伸出手。從李姐的手中抱過戰睿珏。用力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低聲說道:「別再哭了。身為男子漢。不應該哭。」
一聽這話。戰睿珏反而抽噎得更厲害了。他好像在努力憋著。但又很難做到。
拍了拍他的後背。戰行川帶他去洗澡。
冉習習幾乎已經忘了自己是第幾次狼狽不堪地離開那棟房子。偏偏。每一次她都會努力告誡自己。不要再去了。無論因為什麼理由。然後。一次次地破戒。違背自己的誓言。
她越走越快。直到一輛恰好路過的出租車在身邊減速。冉習習毫不猶豫地坐了上去。
等她按響律擎寰公寓的門鈴的時候。最後一道菜剛好端上桌。
他來開門。臉上早已恢復了平靜。
「我回來了。」
冉習習努力用一種最為輕快的語氣說道。下意識地抱緊了懷裡的那堆東西。它們的存在默默地提醒著她。她並不是因為擔心戰行川的身體才去那裡。而只是單純地想要拿回這些文件罷了。
「剛好。我本想炒完這道菜就給你打電話。」
律擎寰微笑著說道。然後彎腰幫她取過拖鞋。在超市新買的。粉色的毛絨拖鞋。非常可愛。
她近乎誇張地表達了欣喜。他保持著笑容。只是眼底閃過一絲落寞:那樣的刻意愉快。任誰都不會看不出來。
冉習習彎腰換鞋的時候。律擎寰留意到。她的眼睛有些腫。像是哭過。
他努力不讓自己往壞的方向去想。但不容易。
「去洗手吧。」
她點頭。放下東西。徑直走去洗手間。
律擎寰摘下圍裙。搭在椅背上。右手握成拳。撐在餐桌上。微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很快。冉習習走出來。擦著手上的水。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胃口。但是看著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湯。冉習習還是不得不讚嘆了一下律擎寰的手藝。
兩人面對面坐下來。默默地吃著飯。
雖然。在吃飯的時候不說話是個很好的習慣。可是。餐桌上的氣氛也太沉默了一些。
「那個。我的行李很少。所以我打算今晚就留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冉習習咬著筷子。主動問道。
律擎寰盛湯的手微微一抖。一秒鐘後。又恢復正常。頓了頓。他把那碗湯放到她的面前。笑著回答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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