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夢阮點點頭,這件事估計有寧陽郡主的手筆在裡頭,也不知寧陽郡主怎麼抓住了這麼個把柄,可陶夢阮想不明白的是,既然有這麼個把柄在,寧陽郡主之前折騰個什麼,早點收拾了謝芳艷哪來那麼多麻煩啊!
寧陽郡主心裡也懊悔啊,她不是怕一計不成,反而讓謝芳艷忌憚嗎?就把最大的把柄留著最後用,沒想到她大哥這回這麼有魄力,早知道她何必受那麼多委屈啊!
這就是男子跟女子思維方式的不同了,寧陽郡主光知道她哥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怕她將這把柄抖出來,她哥還要護著謝芳艷,她白白將好好的把柄抖了出去,那不是虧大發了嗎?所以寧陽郡主自重生以來,就專心的在頌王和頌王妃面前刷謝芳艷的怒氣值,這回也是讓謝芳艷刺激大發了,才提前行動了,心裡想的就是,哪怕她哥依然腦殘,頌王和頌王妃也不可能由著她哥胡來。
然而,寧陽郡主只想到她哥將謝芳艷當個寶,卻沒想到男子喜歡一個人,恨不得將心都捧給她,哪怕所有人都說她不好,他也不信。然而,心愛的女人不願意為他生下子嗣,這問題就大了,人嫁過來了,說好過一輩子的,然而連孩子都不願意生,那不是擺明了說你別有所求嗎?頌王世子是沒什麼主見,可又不是傻子,這一棒子打得太徹底,頌王世子只覺得自己幾年的寵愛全都是笑話,自然恨不得休了謝芳艷。
略提了提,寧陽郡主雖然高興自己難得勝出了謝芳艷一回,終究更是氣恨自家兄長,擺了擺手,道:「不提這個,我聽說鳳祥樓新到了一批好東西,我要正好挑兩樣給表姐添妝!」
「蘇姐姐出嫁,你不應該親手繡個屏風什麼的做添妝嗎?」陶夢阮之前給葛姝送首飾,那也是因為時間來不及,送首飾什麼的,便是貴重的首飾,也難免叫人說不夠重視。
寧陽郡主哀嚎一聲,道:「陶小阮,為什么女子一定要做針線?」
「……」陶夢阮曾有幸欣賞過寧陽郡主的女紅,不能說多差吧,實在也談不上好,勉勉強強能過得去,自己做點小東西倒是無所謂,拿去送人,還真是怪丟人的。按寧陽郡主的說法,就這,還是頌王妃盯著寧陽郡主花了許多功夫練習的結果,最後看她實在沒有天分,頌王妃覺得也勉強能見人,也就不再強求了。
「陶小阮,你的針線怎麼樣?」寧陽郡主擺弄著手裡的帕子,「跟我處的好的,針線都不怎麼樣,你瞧著表姐那模樣,其實繡工也就比我好一點,她手頭的帕子都是丫頭繡的。」
「……」本來陶夢阮還準備安慰安慰她,聽她這麼一說就怒了,什麼意思,她跟寧陽郡主好,就應該針線不好嗎?當下將手裡的帕子往寧陽郡主面前一扔,道:「看清楚了,我繡的!」
「……」寧陽郡主還真將帕子抓起來細看了一回。帕子上只小小的繡了一枝梅花,圖畫簡單,那瓣瓣的紅梅仿佛能嗅到淡淡的梅香,可見繡圖的人功底如何。寧陽郡主嘆息了一聲,道:「你怎麼能繡的那麼好呢?長得這樣好了,怎麼就不能讓我在別處比你強些?」
「……」陶夢阮還沒回答,外面趕車的提醒鳳祥樓到了。
到地方了,寧陽郡主也沒那功夫跟陶夢阮置氣,當先下了馬車,道:「走,先去看東西!」
寧陽郡主自重生以後已經收斂多了,但多年來積威還在,鳳祥樓里看首飾的女孩子們一見頌王府的馬車,都自動縮了脖子降低存在感,只盼著別惹了寧陽郡主不高興。寧陽郡主剛重生時還會氣悶一陣,如今早就習慣了,直接拉了陶夢阮往裡走,才走了幾步,就見到明晚煙迎上來,道:「郡主,你也來看首飾嗎?」
寧陽郡主重生之後對明晚煙是一點好感都沒有,只是擔心做得太明顯讓人懷疑,才維持著表面的關係。明晚煙小小年紀就知道狐假虎威,還拿著寧陽郡主拔高自己的名聲,哪能察覺不到寧陽郡主的疏遠,更何況寧陽郡主雖然見了面還與她說話,可平日出門都不邀她一道。寧陽郡主少了個跟班無所謂,可她沒了寧陽郡主這棵大樹卻不成,這回聽說鳳祥樓到了一批好東西,才特意過來堵寧陽郡主的。
「來這裡不看首飾看什麼?」寧陽郡主剛剛被陶夢阮打擊了,又不願意跟陶夢阮賭氣,對明晚煙就沒有好氣,直直的一句話堵了回去。
明晚煙跟寧陽郡主時日久了,抗打擊能力也非同一般,讓寧陽郡主直接堵回來依然帶著笑,道:「我之前來過,倒是瞧見好幾樣不錯的,不如陪郡主看看吧!」
明晚煙後面一步迎出來的小二暗自翻白眼,這位姑娘日日來,說是之前來過,實在是太客氣了,若非這位姑娘穿著打扮都是好的,他們都要擔心惹上偷兒了。
寧陽郡主今日來可是有正事要辦的,哪裡有空陪明晚煙鬧騰,當下道:「不用了,光看那麼幾款有什麼意思?反正我今日有的是時間,慢慢看就是了。哦,你之前看過了是吧,就不用陪我了,去忙你的事好了!」
「……」明晚煙完美的笑容有些崩碎,「郡主……」
「好了,就這麼定了,改日再見啊!」寧陽郡主大姐大的拍拍明晚煙的手,拽了陶夢阮往慣常去的雅間走去。
明晚煙跟著寧陽郡主,素來只有她看著別人在寧陽郡主面前受委屈的,哪裡讓人看著被寧陽郡主委屈過,一時臉上有些掛不住。看著寧陽郡主拽著陶夢阮往裡走,明晚煙只覺得周圍的人都在看她笑話,扭著帕子快步向外面走。
「姑娘,咱們這就走嗎?」明晚煙的丫頭連忙跟上,之前明晚煙瞧上了兩個鐲子,就等著寧陽郡主來替她付錢,這麼走了,那鐲子還要嗎?
明晚煙心裡火大,聽得丫頭問話,沒好氣道:「叫你走就走,再多話以後不要跟著我了!」
小丫頭不敢多言,鳳祥樓里看首飾的姑娘婦人們看了一場笑話,其實沒有像明晚煙想的一般嘲笑於她,寧陽郡主不惹事她們樂得好好逛街看東西,哪會在意誰家姑娘讓人打了臉。
寧陽郡主除了美食,最喜歡的就是各種精美的首飾,加上王府出來的,從來不缺那點錢,向來都是鳳祥樓的常客。她一來,鳳祥樓的小二連忙將她迎了進去,將新到的款式拿出來叫她挑選。
鳳祥樓在京城中已經有上百年的歷史,一直以來口碑很好,做的是女人的生意,除了大堂中迎客接待的小二,雅間當中做事的都是溫和得體的婦人,專門接待挑選貴重首飾、頭面的夫人小姐們。
寧陽郡主和陶夢阮坐下,就有人送了茶水、果子來,很快,一名三十歲上下的婦人,並兩個端著托盤的小丫頭進來,向兩人見禮,道:「郡主、姑娘有禮了,這些是店裡新到的款式,兩位可以先看看,若有別的需要,可以對月娘說,月娘命人去取來。」
寧陽郡主放下暖手的杯子,側了身子看托盤中的首飾。兩個托盤,一個是成套的頭面,一個是單件的首飾,從珠釵到鐲子都有,樣樣都製作精巧,沒有半點瑕疵。寧陽郡主有些滿意,向陶夢阮招招手,道:「陶小阮,快來看,我瞧著這些都不錯,你挑一挑,等你生辰我送給你!」
陶夢阮目光也落在托盤上,果真如寧陽郡主所說,樣樣都是好的,陶夢阮雖不缺首飾戴,但寧陽郡主說要送她,便老實不客氣的挑選起來。
寧陽郡主雖然貴為郡主,但畢竟是未及笄的姑娘家,月娘帶過來的雖然也有成套的頭面,但都是簡單些的小頭面,其他的也都是適合小姑娘用的小件,並不算十分貴重。陶夢阮掃了一圈,一眼就看中了單件當中一件藍水飄花鐲子,鐲子小巧,雖然材料貴重,一件應當也不算太貴,便拿在手中,道:「就這個了!」
寧陽郡主看了一眼,道:「你喜歡這種啊!」然後手指十分靈巧的在托盤裡揀了幾樣出來,跟鐲子放到一起,向月娘道:「拿個好看的盒子裝好了!」
「……」
「本郡主難得送人一次禮物,怎麼能孤零零的送一隻鐲子!」寧陽郡主轉過頭接著挑她的禮物,看得陶夢阮手抖了抖,她不是覺得小姑娘之間送禮物不應該太貴重嗎?
寧陽郡主專心的挑東西,叫陶夢阮幫她看著,又給蘇盈玉挑了一套。陶夢阮只挑中了一對珠釵,另外挑了一隻精巧的玉葫蘆,準備過些日子平姐兒百日送過去當禮物。
寧陽郡主一向財大氣粗,禮物挑好了,還半點不虧待自己,又給自己挑了幾樣,最後叫月娘包起來。付了錢,寧陽郡主也不走,向月娘道:「我和陶小阮坐一坐,你不用陪著了,我們歇一歇才走。」
本來他們開門做生意的,就沒有將客人往外趕的,更何況說話的是寧陽郡主。月娘哪敢反對,連連點頭道:「郡主和陶姑娘只管坐著,若有什麼需要,吩咐小青就是。」說著,指了指站在旁邊的青衣小丫頭。
「不用了,我們坐一坐就走,不勞煩你們照顧!」寧陽郡主有些不耐煩的擺擺手,那月娘見寧陽郡主擺手,也不再堅持,帶了兩個小丫頭出去。
陶夢阮將兩人的東西都讓跟來的丫頭拿著,看向寧陽郡主道:「郡主,你是要等人嗎?」
「你怎麼知道?」
「他們家點心又不好吃,難道你是專門留下喝茶的不成?」陶夢阮搖搖頭,「這回等誰?我說,你已經定親了啊!可別再惹出什麼事來,到時王爺再疼你,怕是也饒不了你!」
寧陽郡主瞪了陶夢阮一眼,「瞎說什麼!本郡主是那樣的人麼!喏,那不是來了!」
雅間在二樓,開了窗子可以看見一樓大堂中的情況,主要目的是採光,但也是避免別人猜疑的意思。這個時候寧陽郡主穩穩的坐著,一雙眼睛卻靈動且興味十足的盯著樓下的大堂,指了一名中年婦人道:「你瞧,那就是岳家大夫人,岳臨風的母親。」
「……」所以,小郡主你特意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巧遇岳臨風的母親,你告訴我岳臨風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是為了自己上位?可是,小郡主,你已經定親了啊!
寧陽郡主一面注意著岳夫人幾人,一面也注意著陶夢阮的表情,怎麼覺得陶夢阮的表情那麼詭異?
「你看,那個,是岳夫人娘家嫂嫂,那個姑娘,是陳夫人的女兒,也就是岳臨風舅家的表妹,哦,還有那個,是岳臨風姑家的表妹,叫王若雲。那姑娘娘死得早,爹又是個不成器的自小就養在岳家,可以說跟岳臨風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所以這回岳臨風進京備考,這位王小姐也跟了來……」
陶夢阮這回是真的驚呆了,寧陽郡主實在不是什麼細緻的人,卻將岳臨風家裡甚至親戚都摸得清清楚楚的,這真的不是真愛嗎?
寧陽郡主終於發現了陶夢阮的目光,不是知道岳臨風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的悲傷絕望,而是對於她的萬分震驚,正要解釋,底下已經鬧騰起來。
因為寧陽郡主特別指了出來,陶夢阮將前後看了個完全,陳家姑娘對王若雲自然沒有好感,兩人最後鬧了起來。當然,也不是什麼大事,問題就是緊接著葛婷加進來了。
岳家進京來了,韓氏特地帶了葛婷出來置辦些東西,於是正好遇上了。葛婷見了王若雲跟岳臨風親近,雖然陳氏表示王若雲只是岳臨風的表妹,但家道中落的表妹養在家中,最後做了小妾甚至二房的多了去了,葛婷自然不會大意了。
陶夢阮見到葛婷的時候,就覺得今天得出點事,只是寧陽郡主這種狀態不對,陶夢阮看著底下吵吵鬧鬧也出不了什麼事,便轉向寧陽郡主道:「郡主,雖然岳家表哥長得好看又有文采,甚至前途一片光明,但你畢竟是定了親的人,可千萬別跟另一個定了親的男子扯出點關係來,你想想我二表姐的下場。何況你是郡主,只怕更加嚴重了。」生在皇家,名聲比普通人更重些,寧陽郡主名聲不好,但卻只是刁蠻任性,若是牽扯到男子,問題就大了。
「……」寧陽郡主呆了呆,鬧了半天,陶夢阮那麼擔心的看著她,是因為擔心她紅杏出牆嗎?摔,明明是她擔心陶夢阮紅杏出牆來著!
「說起來趙世子雖然失了憶,但之前在莊子上我都看在眼裡,他要跟世子離開,還特意給你摘菱角,這樣的男子比光有臉可以看的人強多了,何況他人又不傻,以後也未必不如岳家表哥……」
「陶小阮,你夠了!」寧陽郡主覺得,她再不打斷了,陶夢阮都要腦補她跟岳臨風私奔了,「本郡主怎麼會看上那個陰險狡詐的偽君子!我是怕你看上他拋棄了司連瑾!」
話音剛落,底下噼里啪啦一聲響,陶夢阮和寧陽郡主一回頭,只見葛婷直挺挺的躺在地上,那王若雲手捂著嘴,一臉驚恐的表情。
陶夢阮呆了片刻,連忙從雅間往下跑,將葛婷撈起來,確認她身上沒有傷口,陶夢阮更加擔心了。她一直懷疑葛婷心肺不太好,這樣的體質若是受了刺激很容易出事,打量了一圈不見韓氏,陶夢阮衝著葛婷的丫頭道:「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去找舅母來,快些找大夫啊!」
木頭一樣的丫頭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去雅間找韓氏。
韓氏很快尋了來,這邊是繁華地帶,大夫也很快就找了來,葛婷被轉移到雅間當中。陶夢阮作為表姐,一直陪在旁邊,葛婷的情況卻不太好,她著急,卻也沒有法子,葛婷這身體,只能慢慢的調養。
旁人見事情消停下來了,便都散了。陶夢阮留下,寧陽郡主也留在旁邊,她記得,前世里這一日她沒來,只後來聽說,與岳臨風定了親的陶夢阮被葛婷推倒,劃傷了臉,岳家大度的表示不介意,卻轉頭就把王若雲定給了岳臨風做二房。二房與普通的小妾不同,通常只有主母身體或者品行有缺,才會娶二房,在許多場合代替主母的位置,而前世的陶夢阮被毀了容,還要被岳家「大度的包容」,還沒等嫁到岳家,就鬱鬱而終。
這一世,她這樣不放心的特意將陶夢阮帶來,就是想讓陶夢阮看清岳家的真面目。雖然陶夢阮跟司連瑾膩膩歪歪的別提多黏糊,可寧陽郡主一個經歷過一遍的人,尤其是在她多方干預之下,頌王的幼子還是早早夭折,讓她更加擔心著陶夢阮哪天又會跟岳臨風扯上關係。這才算準了這一日,特意將陶夢阮帶來。
然而,上一世是葛婷推到了陶夢阮,以致陶夢阮毀容,這一世沒有了陶夢阮,卻沒想到會是王若雲自己推倒了葛婷,而葛婷此時的狀態看上去很不好。
請來的大夫是這條街上有名的萬葆堂沈大夫,很快就將葛婷救醒過來,韓氏自然連忙追問葛婷的狀況。沈大夫撫著鬍子,搖著頭說了一大串病理藥理,最後總結說葛婷有心疾,需靜心休養。
葛婷沒事,韓氏暫且放了心,送了沈大夫出去。陶夢阮陪著葛婷,正扶她起身,好回侯府休養,卻聽得陳夫人低低的一聲道:「哼,還以為定了個什麼天仙般的人物,沒想到是個病秧子,岳家還準備讓個病秧子做宗婦不成!」
臉色才好了一點的葛婷聽得這話兩眼一翻,又暈過去了。一下子重重的壓在陶夢阮身上,寧陽郡主扶了一把才穩住,連忙向外道:「葛家姑娘又昏過去了,快將大夫請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