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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文帝這句話叫大皇子很迷惑。
「陛下?」楚白心中一跳,掩住了心中的狂喜,回頭用不安詫異地看住了文帝。
他這點小道行連身後的世子妃都騙不了,更不必提文帝這老頭兒了。
只是文帝對孫子沒有什麼想法,只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見他急忙俯身做羞愧狀,這才顫巍巍地起身走到了楚白的身邊,拍著這個青年的有力的肩膀十分滿意地與呆呆仰頭看住自己的大皇子十分有道理地說道,「阿白這幾年在朝中很吃了些苦,只是成長得也快,人也孝心,這樣的好孩子,朕沒有想到你竟然這樣不懂惜福!」
識人不清也是大皇子叫文帝失望的緣故。
禹王妃當年是先皇后親手給大皇子挑的,世間難尋,不論端莊人品,都是做皇后最好的人選。
那時,文帝是想著,就算這個兒子腦子不大清楚,可有禹王妃輔佐,到底是先皇后的所出,又是嫡皇子,即位大統除了他別無人選。
隨後的幾年,就算那時兒子鬧得厲害,文帝也沒有完全失望。
可是越往後這兒子越不堪起來,冷落真正的好媳婦禹王妃,卻為了一個韋妃上躥下跳,竟然還過繼嫡子。這都在文帝的眼裡。
這麼多年,文帝真心失望,也不想知道若皇位落在這樣一個兒子的手裡,天下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警惕自己的兒子們奪位,可是卻不想留給天下一個不堪的後繼的帝王。
禹王妃……真是可惜了的……
「父皇。」大皇子看著文帝用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只覺得心口一涼自己要壞菜,這種預感叫他嚇得渾身都哆嗦,又見晉王施施然走過來,這個從前完全不在他眼裡的庶出弟弟居高臨下,用一種看低下人的眼神看著自己。
大皇子心中屈辱極了,努力用憤怒的誓不低頭的眼神去看晉王,卻聽見晉王帶著笑意的聲音與自己緩緩地說道,「大皇兄確實叫弟弟感到難過。白哥兒這樣的兒子,弟弟求都求不來,您卻視之如草芥。」
晉王幽幽的一聲嘆息,叫大皇子渾身血液都涼透了一般。
「誰說不是。」文帝也聲情並茂地嘆了一聲,微微一頓便老淚縱橫地哭道,「該有福氣的沒有,不該有的,這不知多少的福氣喲!」
他抱著嘴角抽搐的楚白傷心地哭道,「朕可憐的孫兒喲!這麼多年委屈你了,朕,朕很難過!」他哭得顫巍巍的,無助的年老的老頭兒的模樣叫人看著心酸極了,又指著大皇子流淚罵道,「你這個逆子!朕都叫你氣壞了!你,你對父不孝,為父又不慈,皇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畜生!」
「陛下息怒啊。」如意呆滯地看著文帝一身都是戲,簡直演技大開,呆呆地勸了一聲兒。
「肥……九丫頭都知道勸朕一聲,你卻只看著朕傷心,不孝無恥!」文帝拉著如意的袖子哭著說道。
大皇子目瞪口呆。
「可憐的大哥呀!」如意被感動得熱淚盈眶,也抽抽搭搭地在一旁哭道。
晉王叫這個小姑娘給噁心壞了,目視楚離,叫他管著點兒。
楚離只是溫煦地看著如意,見她一邊哭一邊偷偷兒吐舌頭,不由微微挑起了自己的嘴角。
「可不是。前兒幾天沒進宮,朕還以為是怎麼了,誰知後頭才叫人跟朕說,你打了阿白一個好大的耳光!」
文帝嘴裡楚白跟小白菜也差不多了,吸溜著自己的鼻涕眼淚啥的,就對急忙磕頭請罪,可沒有方才的霸道之氣,誠惶誠恐般的倒霉蛋兒的大皇子嘆氣道,「也罷了,你既然不中意阿白,朕也不叫阿白在你面前礙眼!」見大皇子詫異抬頭,他便斂目說道,「叫阿白給你的什麼昊兒讓路!從今以後,阿白不是你的兒子了!」
「給你,你要麼?」老頭兒轉頭裝模作樣地問含笑的晉王殿下。
「若得白哥兒,兒子日後也算是後繼有人了。」晉王玉樹臨風立在文帝的身邊,意氣風發,與委頓在地的大皇子比起來,賣相真是不必說的。
文帝也覺得十分美好,又見楚白與欣慰的晉王彼此十分有默契的樣子,轉身與立在御案之側的魏燕青顫巍巍地吩咐道,「阿青可以擬旨了。」
「父皇!」大皇子大驚!
「左右殿下從前過繼過兒子,如今有經驗,該噹噹斷則斷,何必作態。」楚離在後冷冷地說道。
這句話肯定是諷刺來的,這要是叫外頭人聽見不得唾沫星子淹死大皇子閣下呀。前頭為了愛妾出繼自己的嫡幼子,這到了現在,為了叫庶子襲爵,好無恥地連身為世子的嫡長子都不放過非要過繼出去呀!
如意都覺得大皇子是出宮要被千夫所指的節奏,又見魏燕青此時已經蓋了印翩翩而下走到文帝的面前,那聖旨又快筆墨又都是乾的,就知道這聖旨不知預備了多久了。
蓄謀已久說的就是這麼個意思了,世子妃覺得大皇子也挺倒霉。
要削他的是皇帝陛下,這還有什麼前途呢?
「日後,阿白這一枝,都歸晉王府,該為晉王世子。」文帝看都不看,將聖旨丟給了狂喜的晉王。
「多謝陛下!」晉王一步一步經營到了現在,終於走出了第一步,再心機深沉也忍不住露出狂喜,跪下重重地給文帝磕了三個頭。
「從前你給朕磕頭,可沒有這麼誠心。」老頭兒哼哼了一聲,看一旁一個圓滾滾的小姑娘睜著漂亮的的眼睛十分殷勤地給自己捧著帕子,仰頭哼了一聲拿了帕子擦眼睛,扶著身上泛著青竹清香的美人兒魏國公把自己扶到了御座裡頭。
因今日傾情演出也是廢了心血的,他抬了抬手,果然一隻小姑娘狗腿兒地捧著滋補的湯水來給自己,越發老懷寬慰,也叫楚白與晉王立在一起笑道,「從今以後,你們就是親父子!」
「父皇不可!」大皇子這回是知道厲害了,臉上變色!
他雖然很不喜歡楚白,可是不知為何,這個兒子不屬於自己之後,也叫他心中生出淡淡的失落。
仿佛……是他很篤定的東西,突然不再屬於他之後,那有什麼變得空蕩蕩的感覺。
且文帝這話也叫大皇子心中一驚。
晉王至今沒有娶親沒有兒子,因這個才叫朝中群臣十分顧慮不曾將他提議為太子,可是如今文帝將晉王這最後的短板都給堵上了。楚白這一枝歸在晉王的膝下,不僅是楚白一個,連楚白的雙生子都成了晉王的孫子。
一夜之間晉王有子有孫,比大皇子殿下還要富有,不僅群臣的顧慮沒了,這左看右看,都是晉王遠遠領先一大步的樣子啊!晉王這個傢伙自己風流倜儻地瀟灑過了這麼久,什麼都沒幹白賺了兒子孫子,怎麼就好事兒都是他的?!
「父皇罵兒臣什麼都好,只是……楚白……」
「你不是還有兒子麼!」文帝就很不耐煩地說道。
兩個庶子,這還叫兒子?大皇子被噎住了。
「您得回去告訴韋妃娘娘這個好消息,她可是等了好多年呀。」如意轉著眼睛在一旁狡猾地說道。
提起韋妃,大皇子頓時臉上就不好看了,怒目如意,只覺得她這是在譏笑自己呢。
不過韋妃雖然不好,楚昊卻是自己多年真心疼愛的血脈……自己入京之前,也確實在為他籌謀。
大皇子目光閃爍起來,在心中權衡利弊,也把心裡那莫名的難過也勉強壓住在心裡。
「多謝皇兄慷慨。」晉王面容真誠地對大皇子傾身說道。
「聖旨既下,言出不悔,陛下的話可不是放屁!」楚離就在一旁冷冷地說道。
「被」放屁的文帝臉上一僵,想到廣平王妃的武力,默默地,憋屈地忍耐了。
世子妃覺得太對不住皇帝陛下了,扭著小身子小聲兒說道,「那,那個什麼……我家世子的意思罷,就是說陛下的話,其實,其實……比屁好些來的。」
她還不如不說,老頭兒呆呆地看著她,許久之後長嘆一聲說道,「你們可真該是夫妻啊!」
「那是,陛下賜婚,那叫天作之合呀!」世子妃得了誇獎,頓時尾巴翹到了天上去!
「聽見你說起韋妃,我就說這麼個東西真是攪屎棍!」文帝這是方才沒騰出手兒來收拾他念念不忘的韋妃,此時叫如意提起這個了,頓時便冷笑一聲指著下頭的大皇子罵道,「看看你寵的是個什麼貨色!這等下作□□的東西,就該幾棍子打死!從前看在你寵她,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如今可好,越發不堪,叫皇家蒙羞!」
還紅顏禍水呢,文帝心裡,韋妃這種就是攪屎棍!
不過攪屎棍配的就是糞坑來的,如意捂著小臉蛋兒覺得文帝這連大皇子一起罵了。
大皇子見文帝都知道了,頓時羞愧得無以復加。
「行了,朕懶得計較你的這些破事兒。」文帝就傾身與人詢問,待問著了外頭內監稟告,說魏國公叫人抬回去,命雖然保住了,不過似乎昏迷不醒,也不知啥時候才能醒。
老頭兒默默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回頭見魏燕青秀麗溫柔的面上帶著幾分詫異,便含淚拍著美人的手嘆氣道,「是大皇子對不住你啊!」他決口不提魏國公膽敢與韋妃私通罪該萬死,只與魏燕青期待地問道,「看在朕的面上,阿青吃些委屈?」
「陛下說什麼就是什麼,臣不會有異議。」還吃委屈,魏國公這麼一頂綠帽子扣在大皇子的頭上,魏燕青覺得顛倒黑白也就是文帝這麼個意思了。
「看看阿青!」文帝被一心為自己的美人感動得夠嗆,見大皇子不甘地看著自己,便不快地問道,「你這是何意?」
「他委屈?!」大皇子恨不能宰了魏國公全家!此時見文帝竟然與身邊這麼美麗青年說自己的錯,他頓時就知道了魏燕青的來歷,只恨的眼睛流血起身大聲叫道,「父皇!兒臣,兒臣……」
他想說自己的委屈,想說自己才是倒霉的那一個,只是綠帽子這事兒是可意會不可言傳,這個文帝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兒,可是叫大皇子親口承認……這個需要很大的勇氣的。
「你怎麼了?」見大皇子卡殼兒了,文帝犀利地問道。
「怎麼了呢?」一隻小姑娘縮在自家美人的身後,探頭探腦目光炯炯。
大皇子虎目含淚……什麼都說不出來。
「你叫朕很失望!」該要臉的時候不要臉,這該不要臉的時候,大皇子又要臉了。文帝幽幽地嘆息了一聲說道,「無緣無故,你一個本戴罪立功的皇子就該傷了勛貴?就算你是朕的兒子,天子犯法與庶人同罪!」
他耷拉的眼皮子慢悠悠地挑了挑,見大皇子還能憋著不說,心裡就十分欣慰了,聲音放大了一些揚聲道,「大皇子傷了勛貴魏府,上門,與魏府登門賠罪,日後見了魏國公府的人,唯恐你傷害了他們,見了就要避道。」
這個……被紅杏出牆還要登門給姦夫賠罪麼?
如意一臉大開眼界。
這庭杖什麼的只傷害大皇子的身體,這個旨意傷害的,可是大皇子的精神與尊嚴呀……這不是叫大皇子叫人在外頭笑話死?
世子妃哼哼著,覺得自己學到了寶貴的一招兒。
「你寬容了大皇子,朕就在這兒給你補齊了。」文帝用萬分對不住的眼神對魏燕青溫和地說道,「只是到底他是朕的兒子,朕捨不得……朕捨不得啊!」
他又老淚縱橫,眼淚滾滾而下,可憐巴巴地哭著說道,「日後,阿青第二子,朕會封一個伯給他,就是朕的虧欠了。」他一臉的為了兒子什麼都能容忍犧牲,叫大皇子雙手都顫抖了起來,正要說話,卻見文帝對自己擺了擺手疲憊地說道,「今日你鬧的事兒,朕給你抹過去,也是阿青寬容。你,閉門思過去罷!」
魏燕青的長子合該為魏國公世子,這第二子其實就只是尋常,沒想到竟然如今得了爵位,還是個伯……
如意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個什麼……這老頭兒他真愛,其實是她美人堂兄來的罷?!
「多謝陛下。」拿個無恥無情的魏國公給自己還沒影兒的次子換了一個伯,魏燕青覺得壓力好大。
為了不浪費……這得趕緊生兒子去了啊……
「不算什麼。」文帝今天發揮得不錯,覺得自己是個慈愛的君父,對大皇子多好呀,也覺得十分滿意,與魏燕青溫聲道,「一會兒與你妹妹回府去,朕放你一日。」
見魏燕青面上露出柔軟的笑容對自己感激躬身,他笑眯眯拍了拍這青年纖弱的肩膀,又看了看對楚白擠眉弄眼很開心的如意,擦了一把眼淚哼哼了一聲,擺手說道,「朕很傷心,你們都出去,朕要靜一靜。」
傷心個屁!這老頭兒其實可開心了。
不過今日世子妃心情好,就不拆穿了,便與眾人一同退出去。
新晉的晉王世子楚白掩飾著臉上的笑容,用不知所措的表情出去面對京中的大傢伙兒,順便表達自己被過繼,其實也好迷茫來的。
然而更春風得意的晉王殿下,卻固執地留在了文帝的面前沒走。
「你得償所願有了兒子,該開心了?」文帝看了下頭英俊逼人,喜色耀眼的壯年兒子,哼了一聲。
「兒臣有了兒子,府里其實還缺一個王妃來的……」晉王微微一頓,這才露出了無恥的真面目來,仰頭笑道,「大皇兄連兒子都給兒臣,不如更慷慨些,把王妃,也給了兒臣罷?」
兄弟當到這個份兒上,給兒子給媳婦兒都包了,他真是太感激他大皇兄了。
「哦……嗷?!」
文帝陛下瞠目結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