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的日子在很多人的期盼下到了,清晨劉氏就帶著蘇羽香在蘇府內等著,這幾天劉氏天天送各地的衣物髮飾和特產,讓蘇夫人那天的氣倒是消了不少。也沒有那天的惡語相對。
「姑母和二表姐來的可真早,吃過早膳了嗎?」蘇城雪坐在藤木椅上,悠閒喝著藥膳肉粥。神色泰然,絲毫沒有著急的樣子。
「姑母吃了,你慢慢吃,不急。」劉氏笑著違心的答道。
蘇城雪放下手裡的碗,瞥了一眼外面:「大表姐來了嗎?」
「路上耽擱了吧,約莫過兩天後才到呢,這廟會恐怕是趕不上了。」劉氏覺得可惜,廟會這麼好的機會,可以為兩個女兒算下姻緣,只是這妙香不在,她怎好先替小女兒羽香做主。」
蘇城雪冷笑了一聲,恐怕劉氏還不知道,她那寶貝的閨女哪裡是路上耽擱了,是和七皇子在一起遊山玩水忘了歸家!看樣子,蘇羽香是不能親眼看著蘇城雪將她妹妹報復了,太可惜了。
蘇羽香嗤之以鼻,看蘇城雪身著天藍色秀水琉璃裙,頭戴玉藍鏤空壓鬢簪,脖系一顆波斯寶石,腰掛九曲白琅玉。心裡越加鬱悶:看蘇城雪這全身都是銅臭味。不就是有錢嗎?有什麼大不了,還讓她和娘等這麼久。
只見蘇城雪從桌子的另一邊上拿起了一個精緻的小盒,打開遞與蘇羽香,「二表姐,你看姑母這些天都送了這麼多東西給蘇家,那我也將父親從雲海那邊帶回的翡翠琉玉紫風釵送表姐好了。」
盒子裡的玉石迸發出耀眼的光芒,還飄出淡淡的清香,一看就是少有的類別。剛才的鄙夷瞬間被喜上眉梢所替代。她握緊的手又鬆開,趕緊接過盒子將裡面簪子帶上。
「表姐貌美如花,戴上簪子就更美了。」蘇城雪在一旁稱讚道,腹譏:笑得這麼燦爛,不知道待會去了廟會,還能笑得出來?
「看看,就知道自誇,姐姐,我那副萬壽無疆圖還沒有繡好,過幾天我再差人送去。」蘇夫人從房裡出來,手裡抱著幾把香對劉氏笑著說。面帶淺笑,身後的丫鬟手裡也都是大包小包的抱著。
劉氏見兩姐妹如此客氣,想必兩家重修舊好的可能性也著實大了幾分。於是,討好對蘇夫人說:「沒事,我幫你繡好代為送給老夫人。」
四人一同去蘇州的香山參加廟會。通往香山的大道上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路過長長的拱橋,有沿途賣小吃的,有賣字畫的,賣風箏,還有三兩艘船從橋下緩緩划過,船上男女成雙成對。遠處萬藤長青樹下,不少信男信女都在寫了自己愛慕型的男子掛在樹上求月老庇佑姻緣,而藤樹右後方五六米處的位置就是廟會。
蘇城雪一行人下了馬車,一頂轎子從側邊後過去,轎簾被慢慢放下,修長的手指一枚骨戒隱匿在轎簾下。蘇城雪轉身與轎子擦肩而過,並沒有在萬千人海中注意到這細微的一幕。她從來不曾想到,這一世會再遇見他。
蘇城雪和蘇羽香都將手中紅信掛在了樹上。蘇羽香寫的是:「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她抿著紅唇掛上去,臉上是掩飾不住羞澀的愛意。而蘇城雪掛在樹最不顯眼的一角後,隨著蘇夫人和劉氏與羽香進去後,樹上蘇城雪那張紅信翻飛出來,飄落在一雙黑靴上。
他撿起靴上的紅信,上赫然寫著:「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借用古典詩句《上邪》)紅信上的線垂落在他的骨戒上,緊緊糾纏。
上面名字落款的三個字讓他久久失神。滿城飛雪——蘇城雪。
廟會裡面東南方向是月老的金身塑像,像前香火鼎盛。西方則是暫時接納客人休息的廂房,而南面是占卜姻緣的位置,北面則是一片香林。
蘇家四人進來的時候,趙家早已到了。
趙夫人那天接到蘇夫人的邀請,本想拒絕的,只是趙家這逆子趙潛生硬是要纏著來,她以為是那天趙潛生對蘇城雪一見鍾情了,於是佯裝答應,想藉此機會找個男廝毀了蘇城雪,也好讓她有理由光明正大的退婚。
趙潛生雖然是對蘇城雪念念不忘,但他要去的理由不是為了蘇城雪,而是蘇羽香在此之前約他。他正愁著要找什麼藉口溜出去沒想到他的娘親竟然收到了蘇家的邀請,他何樂而不為。
今天又遇見了蘇家的兩個小姐,一個閉月羞花,一個傾城傾國,他頓時心癢難耐。若是能都娶回去,那該多好。
「趙夫人,久等了。」蘇夫人客氣的招呼聲讓趙潛生一下回過神來。
趙夫人回應道:「快到廂房去坐會吧,想必這趕車的半個時辰,雪兒和羽香也累了,快進來喝點茶水。潛生,你去看看茶燒好了沒?」
「夫人考慮的真周到。」蘇羽香奉承著,眼角都快笑僵了。劉氏覺得有些奇怪,不過沒多想,跟著蘇夫人進去了,只有最後的蘇城雪觀察到蘇羽香和趙潛生兩人間若有若無的眉目傳情。
暗度陳倉,她看他們兩人還能瞞多久。蘇城雪的唇畔裂開了一抹笑意。
趙夫人選的廂房很別致,四處寂靜。蘇城雪還算了解趙夫人的為人,當年她侍奉在七皇子身邊,趙夫人得知還特意來挖苦她,說是:「怪不得你心甘情願的退婚了,原來是攀上了七皇子。蘇城雪啊我真是小看你,我家潛生沒有上任肯定是你為退婚的事情懷恨在心,搗鬼的,對不對。」
當年那一句句諷刺話還在蘇城雪的耳邊徘徊,這次趙夫人也來,想必是來者不善,她倒要看看,趙夫人玩什麼花樣。
「雪兒,我和你姑母去拜下月老,你們在這裡休息下,我們待會就回來。」蘇夫人從箱子裡拿出大把香,邊囑咐著。
「嗯,姑母,娘親,我和姐姐在一起就好,你們早去早回。」蘇城雪乖巧的點頭。蘇羽香也附和:「娘親再見。」
兩個夫人出去的時候,趙夫人正端著涼茶進來了,剛放在桌上就聽見蘇城雪問:「趙夫人不知道廟裡有沒有吃的,我有些餓了。」趙夫人和善的淺笑,回答:「嗯,有,我去給你拿。」轉身卻狠狠瞪了蘇城雪一眼,咒罵這賤人事多。
趙夫人轉身的那一剎那,蘇城雪便徑直將離她最近的那杯茶遞給了蘇羽香,而另一杯的茶端到自己的面前。自然順暢做完這些後,趙夫人也拿著糕點趕回來了。
「謝謝趙夫人。」接過糕點後蘇城雪嘗起來。趙夫人生性疑心重,她自然不會將東西放在只有她一個人吃的糕點裡,至於那茶……她瞥過眼神,多了幾分異樣。
「喝點茶吧,一直吃糕點,不會渴嗎?」趙夫人看了桌子上紋絲未動的茶杯,眉梢皺起來,看蘇城雪這架勢,是不打算喝。這可是她特意『招待』蘇城雪的『好』茶。
蘇城雪拿起茶準備飲下卻又猛地咳嗽幾聲,將茶杯放回遠處,「真是不好意思,嗆到了,讓姑母和姐姐見笑了。」說罷蘇城雪深呼吸,卻沒有錯過趙夫人變綠的臉色。
「這孩子,怎麼能這麼不小心呢,快別說話,喝點茶。」趙夫人忍不住起身,繞過來,把那杯茶又重新端到蘇城雪的面前。
蘇城雪唇角向上,本接過打算喝一口的時候,遲疑了下。「趙夫人,這茶不會有問題吧?」她看著趙夫人又急切又高興,明知故問道。
「這茶怎麼會有問題,我也喝了的,趙夫人怎麼會害你呢,妹妹不要瞎說話。我出去看看廟會,妹妹,你休息下。」趙夫人還未回答蘇羽香就率先替趙夫人回答了,迫不及待的在趙夫人面前示好。放下手中的杯子朝外走去。
「是啊,雪兒,我怎麼可能害你,你這麼不相信我,以後你還得叫我一聲婆婆呢,快點喝,喝完陪我出去走走。」趙夫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勸蘇城雪,蘇城雪一直想嫁到他們趙家,如今這麼一說,她肯定特別願意。
這一而再再而三的勸她喝茶,當真以為她蘇城雪是傻子?那茶絕對有問題,不過……她盯著趙夫人,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然後將見底的茶杯擱在趙夫人的面前。
「趙夫人,您想去哪走?」蘇城雪站起來,攙著趙夫人往外走。雙眸里算計的韻味越來越濃烈。
「那就去林子裡面散散步吧,聽說這兒的香林勝美。」趙夫人提議道,便將蘇城雪帶往偏僻的香林。
蘇城雪點點頭,走到香林的深處,突然,她扶額,纖細的袖手按著腦袋,忍不住的眩暈感襲來。她扶著林里的一棵樹,靠在樹上滑落下來,道:「趙夫人,這天太熱,我好像有些中暑了。」
「怎麼回事?蘇城雪,沒事吧?」趙夫人一手貼在蘇城雪的額頭上,一手貼在她自己的腦袋上,可眼角卻不自覺的彎了。
「我歇歇就好。」蘇城雪虛弱的說著,佯裝的閉上眼。
「我去找大夫,在這裡等我。」趙夫人丟下這話立即跑回去。卻不曾發現背後的蘇城雪雙眸猛地一睜。
趙夫人趕回去,立刻讓提前買通好的小廝前往香林尋找蘇城雪玷污她,而她正將拜完月老的劉氏和蘇夫人找了回來。只要她說是雪兒自己跑出去跟別人撕扯鬼混,讓蘇城雪被蘇夫人抓到正行,那也就沒人懷疑是她從中作梗的,而且她也有不在場的證據。那個茶,可是蘇城雪和蘇羽香兩個人都喝了的。想到她可以藉此機會很快的與蘇家撇下關係,她整個人頓時感覺身心愉快。
「你說什麼?雪兒在香林暈倒了?」蘇夫人回到廂房一聽趙夫人這話,立刻往香林跑去。劉氏也急忙跟上去看熱鬧。趙夫人尾隨著他們去了香林。
只是趕到香林的時候,樹旁邊已經沒有蘇城雪的影子了。
趙夫人納悶不已,她記得蘇城雪明明是靠在這顆樹旁邊的,興許是天熱,換了個地方也有可能,她提議道:「別著急,蘇夫人,我們往裡面找下,說不定馬上就可以找到雪兒。你別著急。」
正愁雪兒不知所蹤的時候,突然,十米外,趙夫人聽到細微的動靜。她仔細聆聽,竟是男女歡愛的聲音,一時也讓已為人婦的趙夫人羞紅了臉,看樣子小廝已經完成了她交代的事。她趕緊拉著蘇夫人過來。然後纖細的手指朝繁葉後指了指。
蘇夫人側過身,臉色先是一紅,聽到趙夫人說裡面是蘇城雪後瞬間變得煞白,她的心像是堵在嗓子口,難以呼吸,手遲遲不敢拉開那些葉子一探裡面的究竟。
而劉氏的冷笑了幾聲,看著蘇夫人膽顫心驚的樣子,將帕子輕輕掃了掃臉上的溫度,嘲諷的說道:「也不知道裡面是哪家的姑娘竟然這般不要臉,光天化日之下就與別的男子在林中行房事,我要是這個姑娘的娘,我一定要將她浸豬籠,然後自己也跟著死了算了。這麼沒臉沒皮的事情也做得出來。真不害臊。」
聽劉氏這話,蘇夫人踉蹌退後了幾步,靠在樹上,臉色灰白一片,手一直顫抖。早知道她就不去拜月老留在房裡守著蘇城雪,都怪她,是她大意了,都是她的錯啊,她猛地垂胸口的心臟。
「蘇夫人,你別緊張,說不定裡面也不一定是蘇城雪呢。不如我們先看了再說吧?」趙夫人看蘇夫人慘白的臉色,越發想捉現行後刺激下蘇夫人。
劉氏在一旁附和,語氣是掩飾不了得幸災樂禍:「趙夫人,你還等什麼,掀開看看再說。我們在這裡胡亂猜測也不好。」這幾天她熱臉貼了蘇家多少回冷屁股,這次能看到他們蘇家這天大的笑話,真是大快人心。
在劉氏期盼和蘇夫人害怕的眸光下,趙夫人伸手,猛地將繁厚重疊的樹葉拉開,而裡面的場景,卻讓他們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