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我感覺有點過意不去,但是我立即明白悶油瓶說得沒錯,我並不是一個意志堅定的人,在這麼疲勞,還未完全恢復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很好地守夜,一個不小心大家都會在危險之中。這時候讓悶油瓶守全夜,其實是形勢所逼。
胖子也沒反對,只道:「我看一個人還不夠,小哥你一人守不了這麼大的地方,晚上我陪你半宿,熬過今天晚上,咱們明天換個地方再使勁休息。」
悶油瓶想了想,沒做什麼表示。胖子道:「就這麼定了。」
我心裡想著是否也別睡了,但是轉念一想,明天悶油瓶肯定得休息,我休息完可以頂他明天的,這樣想心裡也舒服了一點。
胖子伸了個懶腰,道:「這事兒基本上就這樣了,也別琢磨了,咱們再想想明天怎麼辦?小哥你剛才說你有辦法能找到入口,那又是怎麼回事?」
悶油瓶看了看他,道:「這個辦法很難成功,不提也罷。」
胖子立即道:「別,千萬別,你先說來聽聽,我可不想就這麼回去。」
悶油瓶沉默了片刻,看了看我們:「我們去找文錦。」
我和胖子都愣了,隨即我就苦笑,一邊笑一邊搖頭。確實,這個辦法很難成功,我們到達這個營地已經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況且這裡目標巨大,還有信號煙指引方向,文錦只有一個人,而且還能逃跑,在這麼大的樹海中尋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
胖子本來滿懷希望,這時候也退縮了起來,道:「你還不如說去抓他三叔,難度幾乎一樣。而且,說不定文錦還不知道那入口呢,小吳找到的那本筆記上不是說她沒進入這裡就回去了嘛。」
悶油瓶往篝火里丟了幾根柴,道:「不會,她一定知道。」
「為什麼?」
「我的感覺。」悶油瓶淡淡道。
胖子看了看我聳聳肩,就沒轍了,嘆了口氣:「感覺,我的感覺就是這一次肯定白跑了。」說完喝了一口水,一臉鬱悶地搖頭。
幾個人都不說話了,我靠在那裡想了想,卻感覺悶油瓶這麼說還是比較有根據的。
按照事情的來龍去脈來推斷,一切的源頭都在那些錄像帶上,裘德考和我都收到了錄像帶,我們都通過不同的方式,得知了文錦若干年前的一次考察,從而促成了這一次的冒險。所以,文錦寄出錄像帶的目的,應該就是引我們來這個鬼地方。
我三叔此行的目的,是為了跟蹤裘德考的隊伍,搞清楚他們到底在追蹤什麼東西,查探這麼多年來他們在華活動的真實目的。但是裘德考的隊伍在進入魔鬼城之前就他娘的崩潰了,跟蹤就失去了意義,以我三叔的性格,他會在和黑瞎子會合之後,對剩下的裘德考的人嚴刑逼供,問出裘德考此行的目的。
所以三叔可能得到的信息,應該是有限的,在這種情況下看來,寄出錄像帶的文錦肯定是知道得最多的人,沒有理由三叔能知道的線索,文錦會不知道。
想到那些盤帶子,我心裡有點不太舒服,那張和我一模一樣的臉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真的抓到文錦,我一定要問清楚。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我對胖子道:「不管怎麼說,文錦知道的概率比不知道的大得多,我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的情況下不應該去考慮這些旁枝末節的東西,還不如仔細想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抓到她。」
胖子點起一支煙,抽了一口道:「這不是困難,這是不可能,她看到我們會跑,就算她身上帶著gps,在這麼大的地方我們也不一定能逮住她。」
我道:「也許我們可以做個陷阱誘她過來。」
「你準備怎麼誘?色誘嗎?」胖子沒好氣道,「咱們三個一邊跳脫衣舞一邊在林子裡逛盪?文錦恐怕不好這一口吧。」
我嘆了口氣,確實麻煩,如果她是向著我們的,那我們一邊叫喊,或者用火光什麼做信號,總有得到回應的時候,兩邊互相修正方向,就可能碰上。但是問題是她見到我們竟然會逃,這是為什麼呢?
我鬱悶道:「你們說,為什麼她在峽谷口看到我們的時候,要跑呢?托定主卓瑪傳口信給我們的不是她嗎?她當時在那裡出現,應該是在等我們,為什麼沒有和我們會合?難道她真的神志失常了?」
悶油瓶緩緩地搖頭,說神志失常的判斷是我們在看到她滿身泥污的時候下的,現在知道她滿身泥污是有原因的,那麼顯然文錦在當時看到我們的時候是極度冷靜的。她逃跑是根據形式判斷的結果。
胖子不解:「這麼說她逃跑還有理了,我們又不會害她,她跑什麼啊。」
「冷靜……逃跑……」我卻聽懂了他的意思,背脊冷起來。
文錦害怕什麼?
在她的筆記中,她的口信中,都反覆提到了她在逃避一個東西,這個東西被她稱呼為「它」,而且,她告訴我們,那個「它」就在進入柴達木盆地的我們之中。那麼,只有一個比較合理的說得通的可能性,我嘖了一聲道:「難道,文錦逃走,是因為她看到那個『它』,就在我們幾個人之中?」
悶油瓶點頭:「恐怕就是這樣。」
我馬上看向胖子,看向帳篷里的潘子,又看向悶油瓶,心說:我靠,不會吧?
「當時在場的是,小哥,小吳,我,大潘四個人,這麼說來,咱們四個人里,有一個人把她嚇跑了?」胖子也看了看我們,「咱們中有一個壞蛋?」
我和悶油瓶都不做聲,胖子立即舉手說:「胖爺我可是好人,絕對不是我,我對你們那小娘們一點也不感興趣。」
「這只是一個想法,也許並不是這樣。」我對這樣的說法感覺很不舒服,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出生入死過,我寧願相信文錦逃開是她瘋了。
「關鍵問題是,那個『它』到底是什麼?」胖子道,「小哥,你也不知道嗎?」
悶油瓶抬眼看了看他,搖頭。
「會不會有人易容成我們幾個的樣子,我們其中的一個是有人假扮的?」胖子問道,說著用力扯自己的臉皮,表示自己的清白,「你看,胖爺我的臉皮是原裝的。」
「我想到過這一點,剛才你睡著的時候,我已經檢查過你和潘子了。」悶油瓶道,「沒有問題。」
我想起看到他的時候,他正蹲在潘子邊上,原來是在搞這個名堂,看來他老早就想到這件事情,但是一直沒有說出來。這人還真是狡詐。
胖子就看向我:「那小吳呢?」
我立即拉自己的臉:「放心,絕對是原裝的。」
「難說,你可是半路加進來的,說不定你就是假扮的。來,讓我胖爺我檢查一下。」胖子伸手過來,用力拉了一下,疼得我眼淚都出來了,才鬆手,道,「算你過關。」
「所以,應該不是這方面的問題。」悶油瓶指了指我口袋裡文錦的筆記,問我道,「這上面有相關的記載嗎?」
我拿出來翻了翻,搖頭道:「能肯定的是,在文錦的描述中,這個『它』是在追蹤他們,應該是有智力的,而且我感覺應該是一個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會用這個『它』。」
胖子站起來,喝了幾口水,把水壺遞給悶油瓶道:「說起來,追蹤他們的,不就是你三叔嗎,會不會那個它就是你三叔呢?黑燈瞎火的,文錦看錯了也說不定,你不就和你三叔有點像嗎?」
我心說我帥多了,悶油瓶接過胖子的水壺,剛要說話,就在這時候,胖子忽然伸手過去,去捏悶油瓶的臉,一下捏住用力一扯。
我被胖子的舉動給驚呆了,花了好幾秒才明白他想幹什麼。
悶油瓶檢查了我們的臉部,但是他自己的臉部沒有檢查,胖子怕他玩這種心理遊戲的手段,也要看看他臉上有沒有戴人皮面具。
悶油瓶紋絲不動,就坐在那裡,看了胖子一眼,胖子什麼都沒扯下來,反而把自己手上的泥抹在了悶油瓶臉上,就尷尬地笑笑:「以防萬一,小哥,你也是四個人之一啊,他娘的小心駛得萬年船。」
悶油瓶喝了口水,也沒生氣,但是沒理胖子,我就對胖子道:「你也不用偷襲啊。」
胖子怒道:「什麼偷襲,我這是動作稍微快了點而已。」
我倒是習慣了胖子的這種舉動,無可奈何地笑笑。胖子坐了回去,大概是感覺挺尷尬的,轉移話題道:「這下可以證明咱們四個人都是清白無辜的了,那現在看來,這個『它』的含義,可能和字面的意思不同了,說不定不是生物,而完全是另外一種東西。」
「怎麼說?」我問道。
「它除了可以稱呼動物外,也可以稱呼物品,也許文錦逃避的,是一件東西呢?」
胖子總是突發奇想,不過這個好像有點不靠譜。「東西?」我問道,「你是說,她這十幾年來,一直是在逃避的,可能是我們的內褲或者鼻屎嗎?」
「他娘的胖爺我說的東西當然不是指這些。」胖子道,「你們身上有什麼東西,是和這件事情有關係的,都拿出來看看,說不定咱們能發現些什麼。」
我搖頭心說拿什麼啊,那幾枚蛇眉銅魚我都沒帶來。悶油瓶突然皺起了眉頭,道:「不對,說起物體,我們少算了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我們立即湊過去。
「阿寧。」
當下我就一個激靈:「你是說,屍體?」
這倒也有可能,而且讓我腦子麻了一下,但一考慮,卻感覺好像沒有直接的證據,不過阿寧身上發生的事情相當的詭異,也許真的有這層關係。
胖子卻拍掌道:「哎呀,小吳,你還記得不記得昨晚我們在林子碰到的事情,該不會就是這樣,這阿寧有問題,所以死了就變成那玩意了。」
我張了張嘴巴,心說我怎麼說呢,這東西靠猜測根本證明不了,屍體也不在了,要說詭異,這裡哪件事情不透著邪勁。而且當時我們什麼都沒有看清楚,那玩意到底是不是阿寧,誰也不能打包票。
想著我就受不了了,立即擺手道:「我看咱們還是不要談這個了。現在前提都還沒有明朗,文錦確實是瘋了也說不定,這個時候非要在這幾個人當中找出一個叛徒來,我看是不太可能的,我們還是想想實際一點的東西,怎麼逮到她比較現實。」
胖子就沒興趣了,站了起來,道:「想什麼,我說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鐵定想不出來,有條狗說不定還能想想。你又沒你爺爺那本事。現在實際的東西,是怎麼過今天晚上,這些扯淡的事情別聊了。」說著走過去,提起他們挖來淤泥的桶子,就往潘子的帳篷去刷。
我看了看表,已經入夜了,天空中最後一絲天光也早就消失了,為了保險,確實應該先做好防護的措施,於是嘆了口氣,也過去幫忙。
我們把淤泥塗滿帳篷,又在上面蓋了防水布,以免晚上下雨。我去檢查了一下潘子,他還在熟睡,體溫正常。胖子告訴我在我睡覺的時候潘子醒過一次,神志還沒恢復,就餵了幾口水又睡死過去了。不過低燒壓下去了,那幾針還是有效果的。
接下來是找武器,胖子是沒槍不安心的人,在這些人的裝備里翻了一遍,卻發現營地中沒有任何的火器。胖子撿了很多的石頭堆在一邊,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學狼牙山五壯士。我說人家至少還有崖可以跳,我們丟完了石頭就只能投降了。
胖子扇起了篝火,將火焰加大,然後把在營地四周的幾個火點全點了起來,作為警戒和乾燥之用。紅色的火光,照得通亮。做完這一切,已經近晚上十點,我剛稍微感覺有了點安全感,四周又朦朧起來,他娘的又起霧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整個營地就沒入黏稠的霧氣中,什麼也看不清楚。
看著四周一片迷濛,我感到冷汗直冒,此時已經完全沒有能見度了,就算是火焰,離開兩三米的距離也就看不清楚了,此時要想防範或者警惕,都已經不可能。
鼻子裡滿是混雜著泥土味的潮濕的味道,而且,在這裡看起來,霧氣的顏色和在林子裡的有些不同,不知道為何霧氣有些偏藍,這讓我有點不舒服。
我想到這霧氣是否有毒。昨天在雨林中,沒法太在意這些事情,但是現在需要注意了,我聽說雨林之中常有瘴氣,到了晚上氣溫下降就會升起來,特別是沼澤之內,瘴氣中含有大量有毒氣體甚至重金屬的揮發物,吸得多了,會讓人慢性中毒,甚至慢慢地腐爛肺部。
想到這裡,我就問胖子是否應該去摸那些帳篷的裝備,找幾個防毒面具出來備用。
胖子道:「這絕對不是瘴氣,瘴氣的味道很濃,而且瘴氣哪有這麼厲害,瘴氣吸多了最多得個關節炎、肺癆什麼的,西南方山區多瘴氣潮濕,那邊人愛吃辣子就是防這個。你不如找找這裡人有沒有帶著辣椒,咱們待會兒可以嚼辣椒,也不容易犯困。」
我說:「別大意,這裡和其他地方不一樣,我看為以防萬一還是找幾個戴上。」
胖子和悶油瓶開始往身上抹泥,這肯定是極其不舒服的過程,所以他語氣很差,搖頭:「要戴你戴,這種天氣再戴個防毒面具,他娘的撞樹上都看不見,還怎麼守夜。你要有空琢磨這些,還不如快點睡覺,等會兒說不定就沒的睡了。」說完立即呸了幾口,「烏鴉嘴,烏鴉嘴,大吉大利。」
我被他說得悻然,心裡其實挺恨自己的,他們兩個人守夜,潘子受了重傷,我卻可以睡一個晚上,這簡直和重傷員是同一個檔次,這時候想是否自己來這裡確實是一個累贅。
進帳篷躺下,卻一直睡不著,腦子裡亂七八糟,身上什麼地方都疼,因為外面和著泥,篝火光透不進來,用一隻礦燈照明,為了省電也不能常用,就關了在黑暗裡逼自己睡。聽著胖子在外面磨他的砍刀,聽著聽著,真的就迷糊了起來。
那種狀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睡著,蒙蒙的,腦子裡還有事情,但是也不清晰,一直持續了很久,也沒睡死過去。在半夜的時候,被尿憋清醒了。
醒來聽了一下外面沒什麼動靜,心說應該沒事,就摸黑撩起帳篷口準備出去放水。
一撩開我就驚了,我發現外面一片漆黑,所有的篝火都滅了。
這是怎麼回事?我立即就完全清醒了,縮回了帳篷,心說:完了,難道出事了?
可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剛才我沒有睡死啊,我自己都能知道自己是在一種半睡眠的狀態中,以悶油瓶的身手,能有什麼東西讓他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就中招嗎?
我靜下來聽,外面什麼聲音都沒有,就有點慌了。這時候不敢叫出來,立即摸回去,摸到我的礦燈,然後打開,但是撥弄了兩下,發現不亮了,又摸著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打火機,打了幾下,也沒亮,甚至連一點火光都沒有。
我暗罵一聲,立即深吸了幾口氣,告訴自己冷靜,心說怎麼要壞都一起壞。收起來就想去打我的手錶熒光。一收我卻發現打火機很燙。
我有點奇怪,心說怎麼會這麼燙,剛才明明連個火星都沒有,我再次打了一下打火機,然後往我自己手心一放,我的手馬上感覺到一股巨燙,立即縮了回來。
我愣了一下,心說打火機是打著的。
可是我的眼前還是一片漆黑,一點光亮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