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城市的燈都亮著,堅硬的天際線隱沒在燈光里。
商務區的高樓遠看去像是一個個用光編織出來的方形籠子,遠處一一片寬闊的湖面,毗鄰湖邊,高架路上車流涌動,車燈灰塵一條光流。
落地窗前,馬修覺得這條光流中的每一點光都是一直活的螢火蟲,它們被這條弧形的,細長的高架路束縛在其中,只能使勁地向前奔,尋找出口。
他想著自己的出口在哪,想著那隻拼命掙扎的雁鳥。
下午看過畢方的直播後,馬修的腦海里滿是想去到大自然冒險的衝動想法,就是蛔蟲病發作後絞在一起的腸子,一旦痛起來就怎麼都停不下來。
馬修看著腳下的城市,深呼吸,眺望夜空下的城市,仿佛臨著峭壁,覺得自己又危險又輕盈,像是一隻靠著風飛到很高處的鳥兒。
他在這裡是自由的,隨便享受風、天光和春去秋來這個城市不同的氣味,有時候是鳶尾花,有時候是樹葉,有時候是下面街上賣橙子的甜香。
但,似乎總是缺少了什麼,馬修想起了自己做戰地記者的那段時光,每天都是心驚膽戰,睜開眼的第一個動作就是觸摸自己的胸膛,看看裡面是否還有血肉在跳動,雖然危險,但能清晰的感覺自己還活著。
而現在,上班,打卡,上班,打卡,生活就像是一灘死水,沒有絲毫波瀾。
心裡空空如也,好像敲敲胸口就會發出空洞的響聲。
「快快快,你們這幫懶蟲!我們是最專業的新聞報,在今晚凌晨之前我要看到你們把報紙全都印好,然後出現在每一個報刊亭的門口!」
菲茲拉著領帶,走到馬修身邊,和他一起欣賞夜景:「馬修你真是個天才,沒有人比你更懂新聞,這絕對是這個月最讓人感動的事跡,網頁上已經推送了,紙質的也已經抓緊印刷,明天一早就能送到每個人的家裡。」
「菲茲,我想辭職。」
「what?」
菲茲覺得自己可能太久不休息,耳朵出問題了,又或者他面前的不是馬修,而是什麼換了皮囊的外星人。
「我說我想辭職。」
這下菲茲確定自己聽清楚了,他目瞪口呆:「你是生病了嗎?開什麼玩笑?你看看你現在,功成名就,現在說你要辭職?很抱歉,如果馬修你是認真的,那我建議你去看醫生!」
「我就是這麼一說。」馬修哈哈一笑,「或許明天一早我就忘了這回事了。」
「希望如此。」
高架路上,一輛車駛出出口,緩緩停在湖邊。
約翰尼打開車門,走下來點了根煙,隨後對著副駕駛的同事喊道:「你來開吧,我先睡會。」
安德魯也開了一天的車,此刻身心俱疲,但他看著煙霧繚繞的約翰尼咳嗽了兩聲。
「我覺得要不還是算了吧,現在回去告訴他們是我們弄錯報告了,批准他們的許可,這樣他們就不會繼續查下去了,不就是一群鳥嗎,讓他們遷就是了。」
早在約翰尼想要糊弄報告的時候安德魯就提醒過他,這種事約翰尼也不是第一次幹了,只不過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幾乎人盡皆知。
以往就算用假報告糊弄,也不會有人找麻煩,甚至還真有人以為是檢測不達標,主動花錢,想弄一份合格報告。
久而久之,沒有誰會在這事上找不自在,但這次事情真鬧大了,不僅約翰尼可能會出事,連安德魯自己都不一定脫身。
作為一家審查機構,卻被爆出出具的報告有假,沒人敢想像這件事的後果,就算是約翰尼的父親也保不住他,絕對會進去的。
約翰尼沒有回應,手中的煙肉眼可見的短了一截,漆黑的車內燃著幽幽火星。
見約翰尼沒有回應,安德魯也漸漸發起了抱怨:「以前我就提醒過你,這樣不好,可你從來不聽,要是當時你聽我的......」
「夠了!」約翰尼放聲咆哮,長長的菸灰斷掉,徑直掉在毯子上摔碎,「讓你開車你就他媽開車!」
「我出了事你們會好過?別想!你們每一個都逃不掉,現在你要做的就是開車,開車,開車!然後去追他們,抓住他們,把那該死的雁鳥全他媽的槍決!」
約翰尼一口將煙抽完,將煙屁股甩在車墊上,狠狠踩滅。
方向盤上安德魯的手指捏的發白,他一言不發,扭動鑰匙啟動了發動機,調轉車頭,再次駛上高架橋。
螢火蟲一樣使勁前奔著,尋找出口。
……
【星星也能測量經緯度?】
【不是吧,這麼誇張?夜觀星象,當代諸葛?】
【牛逼大發了,這大晚上的,棍子插地上能有影子嗎?】
「不是用影子,你們聽說過六分儀嗎?這是一種用來測量遠方兩個目標之間夾角的光學儀器,原理最先由牛頓提出。」
「在野外,我們可以簡單製作一個六分儀,用它來測量經緯度,只需要一個能看清北極星的夜晚,一張紙片,一根線和一塊小石子就夠了。」
畢方固定住飛機的橫杆,開始動手操作,他先是拿出一張紙,然後用筆作為半徑,在一角劃出了四分之一圓,之後沿著邊緣小心撕開,就得到了一張四分之一圓紙片。
隨後畢方在上面細心標註刻度,從中一分為二標註上四十五度。
「刻度標註的準確與否,關係到六分儀的精確度,精度越高,我們的定位就越準確,這裡我們可以使用二分法,然後一點一點將其餘刻度標出。」
等到標完刻度,畢方又不知從哪摸出一顆小石子,用線的一頭系好,另一頭按在圓片的圓心上。
「我們將圓片的圓弧這邊自然垂下,圓心對準北極星。」
畢方對準北極星,讓石子自然下垂,繃緊的繩子自然而然顯示出了一個刻度。
「這時候,天體高度和你所在地的緯度其實就已經出來了,注意,這裡只能用北極星,用這個方法測太陽的話是算不出來緯度的,因為太陽一年四季高度都在變化,而有了天體高度和緯度,經度自然也是和之前一樣的求法,非常簡單。」
畢方知道這個方法有誤差,但確定大致方位也足夠了。
【非常……簡單?】
【臥槽,你這麼一做我怎麼感覺有種熟悉感,有點像史太龍越獄的那部電影裡的情節,好像也做了一個六分儀】
【我知道,是銀蟬脫殼!】
【不一樣吧,我感覺老方這個好像更簡單啊,而且連鏡片都不用】
看到網友的評論,畢方驚了一下,這個世界也有這部電影?
他也看過這部電影,講的是作為逃獄大師的史太龍被人陷害入獄然後逃脫的故事,記憶很深刻:「沒錯,兩者原理是類似的,但電影始終是電影。」
電影裡,史太龍被關的監獄是一艘移動遊輪,為了知道自己在哪好讓人接應,他通過自製六分儀讓一位放風囚犯到甲板上測出了數據,然後算出了經緯度。
「電影裡的量角器和我一樣是手畫,但他的六分儀是通過兩個平面鏡的反射,讓星點的像和海平面的像重合,不說平面鏡哪裡來,更大的問題是電影裡他的反射鏡是用眼鏡做的!」
「沒有反射膜不說,關鍵是根本不平,所有連接最終都會是晃晃悠悠的,即便很緊密,使用前也沒校準過。另外要看到海平面才行啊,那個阿拉伯人呆在一個類似天井的地方能看到海平面?」
「甚至諾哥還問是南半球還是北半球,這其實很多餘,我剛剛說過了,南邊看不到北極星,不過裡面的看水渦判斷南北半球也蠻有意思的。」
【臥槽,牛逼!】
【你就得勁吹吧,你行你上啊,什麼?你是方神?那沒事了。】
【強烈建議以後這種電影的導演請方神來當顧問,這才是真正的求生大師!】
【我覺得方神自己就可以拍……又帥又猛?】
【為什麼要拍,我覺得自己已經在看電影了。】
【要是手頭什麼都沒有怎麼辦?】
「什麼都沒有也沒問題。」
所謂大師,就是能人所不能,沒有紙筆,手總該有吧?
如果連手都沒有,恕畢方直言,這種情況他自己都很難再荒野中活下去,還是挖個坑,然後洗洗睡吧。
畢方伸出一隻手,盡力向遠處伸展,伸出食指:「一個入門的天文愛好者可以輕鬆的通過手指、關節和手掌快速的量出天體高度,精度我估計和電影裡的那個簡易六分儀差不多。」
「首先我們將手臂盡力向遠處伸展,食指指出,指尖的寬度是1度,食指勾起,三個關節的寬度分別是2度,3度,5度,手掌握拳,拇指不要握死,拳頭的寬度約10度,握死拇指,寬度約8度,手比出六的手勢,拇指尖到小指尖寬度約20度。」
「通過這個方法也可以測量緯度,精度可能因人而異,不過簡單方便,誤差大概在百分之五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