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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繼堯蹲下身將她箍在懷中,輕撫她的背脊,「洛麗,冷靜下來,我知道你的難受,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一旦暴露,我們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會前功盡棄。睍蓴璩曉想想你加入組織的信仰,想想那些水深火熱中的人,受苦的不只是你一個,你要堅強。」
在特訓班的兩年,扛槍野練滿腳水泡,在灌木林里和狼群搏鬥她沒有哭,和歐洲搏擊手較量,被摔在格鬥場上十多次,遍體鱗傷她沒有哭,可面對陸良佐,她卻幾近崩潰地落下了眼淚,只是哽咽,不說話。
宋繼堯看在眼裡,難掩疼惜,「既然這樣,我現在就帶你回去,任務馬上終止,上面的任何處分都由我來承擔。」
「不要!」
「宋教官,你幫我的已經太多,我決不能再連累你。」
洛麗握著他的手臂,起身抹去眼角淚水,眸色狠戾,「既然已經騎虎難下,為了組織,為了···我可以忍!」
「別逞強,明天我就要離開北平,錯過了這次,也許,你再難離開這座後宅,離開他了。」
那就讓我們糾纏到死,互相折磨好了。洛麗漸漸平靜,方想到宋繼堯今晚的出現似乎不合常理。
「宋教官,你今晚來是?」
「查爾斯被殺一事鬧的上海滿城風雨,校長擔心局勢有變,讓我趕回南京。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你,督府後宅外我已經加派了暗哨,你隨時準備接受進一步的任務。還有···三姨太的身孕有問題。」
「有問題?知道了,我會小心的。那查爾斯的事是否與組織有關?」
宋繼堯有些避忌,壓低了聲音,「是雨濃。」
臨了,洛麗猶豫再三,還是說了句,「宋教官,雨濃她···總之你以後多關心她一些,她,不容易。」
「我會的,你自己,多保重。」
宋繼堯走後,洛麗一個人在假山內坐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才悄悄回到房中。正在更衣的段芝齡一身歡好過後的愛痕,身邊的男人蒙著眼,好夢正酣。
她上前為她系上盤扣,「茯苓已在後邊角門處候著了,回去換身領子高些的旗袍吧,不然容易露陷。」
段芝齡起身的動作隱忍遲緩,面色仍舊潮紅,洛麗伸手搭了她一把,已猜到了幾分,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昨晚,你和爺,怎樣?」
「爺待人,是很好的,昨兒一直到半夜···」
胸口又是一陣揪心的疼,卻仍強顏道:「那就好。」
送走段芝齡,洛麗麻木地褪下一身衣物,換上睡裙鑽進被褥,扯下身旁的男人面上方巾,指甲掐進被褥,若是這時手邊有把匕首,她定能毫不猶豫地捅向他的心窩。
睡夢中的人光裸的手臂搭上她的肩胛,被她嫌惡地甩開,就像丟棄一件被別人用過的私人物品。洛麗一夜未眠,此刻躺在床上也無半分睡意,直勾勾地盯著雕花大床的曼幃頂端,極力平復著心境。
從不遲到的陸良佐今日意外地日上三竿也沒起床,吳光新在軍部未見著他人,不知出於怎樣的意圖,頭腦一熱便親自開車過來,向管家問了句,徑直衝向了梅苑。
進門的一刻,恰被一盆洗臉水澆濕了褲腳,正要罵娘,抬頭一看是她,便止了聲。心兒端著小銅盆,尷尬極了,「對···對不起,吳將軍,我幫您擦擦!」
吳光新觸電似的收回腳,「不用了,這什麼水,我二哥呢?」
「是···是我的洗臉水,督軍和小姐還沒起,要不,我去給您通報。」
「去吧,等等!有沒有什麼吃的,我還沒吃早飯,給我弄點來!」吩咐完,熟門熟路地進了小苑正廳。
「是。」心兒在碧紗窗外喚了聲,趕著緊到小廚房盛了碗平日煮給洛麗喝的肉沫小粥,並幾個熱乎乎的蔥花小卷子送到廳內。
候著的人狼吞虎咽,吃的很香,「嗯,味道不錯,二哥府里換廚子了?」
心兒吱唔道:「沒,沒有,通常這個點大廚房的早點都涼了,這是我自己做的,將軍不嫌棄就好。」
這一大早,吳光新心頭暖呼呼的看向她,他顯少細看女子,雖說平日偶感寂寞了也會帶些女人回家打發時間,但在他看來,那些女人不過是暖床工具,犯不著費心思打量。她卻不同,既有江南女子的清雅,又有北方女子的膽色,一雙烏黑晶亮的眸子清澈無邪,正是最適宜藏在家中的珍寶。
「將軍?」
「啊?咳咳,你去通報了沒有?」
心兒點點頭,「小姐正伺候督軍梳洗,就來。」
經過一夜激戰,一身疲乏的陸良佐醒來時觸到身旁暖意,情迷地撫上了她的臉頰,「夫人昨夜辛苦了。」
洛麗想要避開,卻再次牢牢被他禁錮在身下,被褥里的男人yi絲不gua壓在她身上,她只覺空氣沉悶,猶如落入陷阱的小獸。
「怎麼了,是不是怪我昨晚纏著你太多次?可是洛麗,我忍不住,感覺到那是你的第一次時,你知道我有多高興麼,我真的忍不住,你是我的,完完全全是我一個人的,不屬於任何人。」
他越說越動情,就要吻下,洛麗聽著綿長的情話,看著他的嘴臉,感受到的只有洶湧而出的噁心與恨意,猛地推開他起身。
頭撞到雕花木靠上,陸良佐一點也不生氣,腆著臉上前摟住她,「好了,不鬧了,都是我不好,任憑夫人處置。」
「誰有心思處置你,吳毛子都找到我這來要人了,還不趕緊收拾收拾出去。」
「這小子!是斷不了奶還是怎麼了,總黏著我不放,看來是該找個女人管管他了。」
陸良佐在各房都備下了衣服,洛麗取出一套扔給他,「你再不起來,就不怕他衝進來?」
他耷拉著手不動,「那就請夫人為我更衣吧。」
「德性!自己穿!」
他掀開一截被褥,作勢就要起身,「你不幫我,我可就這麼起來了。」
「你!」
洛麗無奈為他套上襯衣,一顆顆紐扣,自領口扣到小腹,一不小心就被他摟在懷裡,擢取了纏綿火熱的吻,她越是抗拒,他越是想要征服,直到侵入她齒頰的舌尖糾纏到發麻,才戀戀不捨鬆開。
這個女人似乎有著無窮魔力,每次和她在一起,再如何珍惜纏綿,總覺得不夠。
「我這就去把吳毛子帶走,乖乖在家等我回來,嗯?」
洛麗為了打發他,勉強點點頭。收拾床褥的時候,她還是看見了錦緞上刺目的嬌艷花朵,這樣的花朵每個女孩都有一朵,原該開在和心愛的人,新婚之夜的寢榻上。有些女孩守到了,可有些女孩卻遺失了。
而她的,無疑是傻傻地遺失在了三年前的軍帳里,無媒無聘,悄然綻放,迅速地被遺忘。
也許正因為床榻上,段芝齡留下的這小小一朵,令陸良佐對她有了最大程度的忍讓與珍視。可這一切就像是地下錢莊的高額借貸,等到東窗事發的那一日,都會連本帶利地還報在她身上,依他的脾氣,會有怎樣的後果,太難以預料。
可有一點肯定無疑,他不快活,她就開心了。
陸良佐到中廳的時候,正瞧見吳光新正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心兒說著話,上了軍部專車,他故意打趣道:「我說老三,你什麼時候跟個小丫頭片子有好言語了?」
「我怎麼就不能好好跟姑娘說說話了。」
「姑娘?我告訴你,別打她的主意,她是洛麗的人,你沒戲。」
吳光新語塞,想起進門被潑的那盆水,此刻好似能聞到淡淡女兒香,一時竟有些懊惱自己從前對那位四姨太的作為。
「誰打她主意了,天下好女人多的是,誰又一定要她的人了!」
「你明白就好。」
嬌生慣養,甜蜜罐里長大的少帥段宏業被送到南京後,陸良佐奉段榮廷之命抹去他的身家背景,將他送進了軍事學校,每月只補貼平民家庭的生活費。
半個月裡,段宏業少爺脾氣大發,在學校數次跟人動手,因無人敢關照,吃了不少暗虧,漸漸變的流連歡場酒吧,自暴自棄,用身上僅有的錢叫了杯威士忌。
性感的舞女晃上前搭訕,許久沒沾過葷腥的男人自是受用地攬上了她的小腰。
「先生怎麼一個人,需要我嗎?」
目的露骨直接,換做以往的段宏業,必然不會拒絕她的要求,可此時他囊中羞澀,實不願在苦短*後被人轟出香閨,一頓亂揍。這樣的事,他三日前才剛剛經歷過。
他挑起舞女的下巴,「我當然需要,只是我全部的家當就只剩這杯酒,你還願意陪我嗎?」
「神經病!沒錢出來充什麼闊少爺!」紅色手包砸向他肩頭,妖嬈的姑娘又開始找尋下一個目標。
卡座內紅唇嬌艷的美人抽出一支煙,曳地的黑色長裙包裹著曼妙的身姿,皓腕上套著黑色絲絨手套,雪肌剔透。領口的火油鑽在旖旎的燈下閃耀,蔑視著整座大廳的聲色犬馬。
身邊站著的小嘍囉屈膝擦燃洋火,恨不能跪下為她點菸。
三天來,她的目光卻始終只在吧檯的少年身上停留,看著他打人或被打,開心或難過。這一次,她掐滅了菸頭,走向他。
「先生,可以請我喝杯酒嗎?」
段宏業只以為又是上門做生意的女人,晃了晃酒杯,「只這一杯,多的我也買不起。」
她微笑著接過酒杯,抿了一口還給他,「這樣不是更親密麼。」
「呵,有意思,你叫什麼名字,或者說,你在這的花名是什麼?」
「我可以理解為,你想和我交朋友嗎?他們都叫我···」
「黑寡婦!這回總算逮到你了!看你往哪跑!」幾名彪形大漢捋起袖子追上來,她看了眼段宏業,「你瞧,都不用我自報家門了,你這個朋友交的還真不是時候,不想惹麻煩就快走吧。」
此時這小子雖落魄,可骨子裡流的,畢竟是大帥段榮廷風流的血,沒法眼見身邊的女人受欺負,坦蕩蕩起身將她攔在了身後。
「這麼多男人欺負一個弱女子,真是丟人!」
「臭小子,教訓起老子來了!兄弟們,給我上!」
雖然他的血氣方剛也只是程咬金的三板斧,沒幾下就被大漢按在地上猛踢,但她在一邊看著這個男人為自己挨打,心裡卻很是受用。
靜靜看了會熱鬧,眸色一變,抄起吧檯的椅子砸向小流氓,拉住他的手,「走!」
兩人在南京最繁華的大街上奔跑著,黑色裙擺迎風飄起,與其說她是黑寡婦,不若說她是一隻掙扎在詭異夜色里的黑蝴蝶。在川流不息的人群掩護下,很快甩掉了身後的尾巴,轉進小巷閣樓下,不住喘息。
「抓你的是什麼人?」
她單腳屈膝靠在牆上,「我們這樣歡場討生活的,還能招惹什麼人?我是黑寡婦,等被我坑害過,你就知道原因了。」
段宏業摸了摸下巴,痞痞一笑,「我是窮小子,除了這身衣服像樣點,還真不知道有什麼可被你坑的。」
「誰說的。」她撫上少年胸口,「這裡,就有我想得到的,至少你是在酒吧,第一個出手救我的客人,我叫杜蘭兮,以後叫我蘭兮就好。」
宋繼堯所乘坐的火車凌晨到站,一身淺藍旗袍,白色發箍長髮披肩的杜雨濃攥著幾日前接到的電報,得知他今天到,晚上就巴巴來到了站台,只希望他到南京,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自己。
「宋!宋先生!」
她努力學著洋學堂那些清純女學生的笑,卻不知道他根本沒有留意她的表情,「以後少出現在人流密集的地方,南京是大都會,既然你想做回杜蘭兮,就別暴露了你在上海的身份。」
「是,我知道了,宋教官。這些東西我來拿吧。」
「不用。」
對雨濃,他已經習慣了用教官的態度與口吻,許是想起了洛麗的話,覺得自己過於冷漠,又問道:「在南京的任務進展的怎麼樣了?」
「哦,我已經取得了段宏業的信任,他只當我是個不知道他身份的落難舞女。」
宋繼堯頓了頓,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似乎這幾年與她的話題只與任務相關,「明天我會去見校長,對你過激處理上海那樁案子或許會有處分,你做好心理準備,有時間多去陪陪段少帥,也好將功補過。」
「是···」她含糊應聲,在南京叱吒風雲的黑寡婦此時跟在他後邊亦步亦趨,乖順地像只小綿羊。
暴風雨前的一切總是格外平靜,在督府里安逸的日子水一樣流過。有了段芝齡的方便,洛麗總是借著與趙夫人那一班軍官貴婦打馬吊為由,頻繁出入後宅,留意北平大小風聲。
趙夫人也自然樂得作陪,拿北平名媛貴婦圈裡的話來說,要看如今國內的時興裝扮,頂尖珠寶,就必得同這位陸四夫人打上兩圈。
「自摸!」
「哎,你們瞧,咱們又得大出血了,趙太太今兒手風真順!」
趙夫人啐道:「你們瞧瞧這妮子的小氣樣子,她身上隨便一件首飾都夠咱們贏一年的了,就今兒這條火油鑽項鍊,你們能在北平找出第二條來?聽我們家雲鵬說,那可是督軍從南非弄回來的,全世界就兩套,一條在這小氣癟身上,一條在英國女皇身上。」
洛麗一貫知道陸良佐出手大方,送她的禮物貴重,卻不知道個中竟如此大費周章,平日自己還四處亂放,當真可惜。倒不如仔細收著,他日脫離督府,也好變賣了給組織充當經費。
「都別打趣我了,是太太們平時府中事忙,不在意這些,你們誰要是跟自己家那位開了口,還有要不到的?」
洛麗上家那位太太說起就滿腔的抱怨,「別提了,那死鬼成天不著家,說是軍政部太忙,誰知道他是死哪鬼混去了!」
趙夫人一笑,「你們家那位這回倒是沒騙你,不只軍政部忙的一鍋粥,只怕段大帥這時候也是著急上火了。」
洛麗故意皺了皺眉,「難怪陸良佐這幾日半夜才著家,可是出什麼大事了嗎?」
她神神秘秘道:「你們呀也都不是外人,我就坦白說了吧。最近西南邊出了幫亂匪,山西王褚雲山不管,眼見著做大。雲鵬和大哥都主和,督軍跟老三是主戰的,軍政內部爭的焦頭爛額,咱們最近還是玩自個兒的好,別招惹那些大老爺們自討沒趣。」
「嗯,得虧姐姐提醒,來,咱們再摸兩圈兒!」
回府後,洛麗心事重重,局勢要變,道聽途說來的消息不敢貿然上報組織,端著碗,一粒米也咽不下。
心兒給她盛了碗湯,「小姐,今晚還要通知大太太過來嗎?」
「不用了,這幾日他回來的晚,倒頭就睡,不會有什麼興致。」
「是。」
心兒竊喜,「其實小姐也該多和督軍在一處,哪能光想著別人啊。」
「晚上記得給他留宵夜,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窗外枝葉婆娑,夜裡睡著,總覺得四處漏風,月余來,她已習慣了睡在裡邊,習慣了身邊人,只是自己還渾然不知。
陸良佐這些日子一直宿在梅苑,除了早晨偶爾去菡萏苑陪陪有孕的三姨太,一天不落。同徐秉清為西匪之事一直力爭到半夜,晚上回到她身邊,才得享片刻安寧。心兒呈上宵夜,「督軍大人,小姐今日有些悶悶的,沒吃什麼就睡下了。明天您可···」
他會意一笑,「我知道,這些日子回來的晚,都沒好好陪她說話,我會好好哄她的,你下去吧。」
床上的人蜷縮成一團,雙手攏著錦被酣睡著,臉上一抹紅暈,無不引逗著他一親芳澤。細想下悻悻縮回手,在溫水裡泡了泡,才褪下戎裝鑽進被窩。側身摟過滿懷暖玉,雙手靜靜攬在嬌妻腰上,已起了反應。
「洛麗···」
耳邊輕呵的暖氣令她睫毛微顫,陸良佐一笑,已撥開鏤空的絲質睡衣,從肩頭吻向脖頸,手邊也沒閒著,探入衣襟內撫上柔軟輕輕揉捏,磨得她不得不停止假寐,睜開雙眼,「把手拿開。」
見她醒了,他越發來勁,索性將她整個揉進了懷裡,霸道吻下。洛麗聞到他領口的煙味,一陣噁心,驀地咬住他侵入的唇舌。
感受到她激烈的反抗,陸良佐才不舍地鬆開她,「怎麼了,還在怪我晚上冷落了你?這幾天實在太忙,今晚我一定加倍補償你,好不好?」
洛麗穿好睡衣坐起身,只想藉機探聽軍政內部消息,「你是爺,誰敢怪你,你說忙便是忙了,誰又能懷疑什麼。」
提起這次的軍務,陸良佐就不由頭疼,「西匪作亂,西南同胞苦不堪言,大哥與四弟只想著穩定當下皖系軍閥地位,不顧同胞之義,一味主和。這幾日我正在向大帥力爭能出師平亂,夫人,我將實情全盤托出,可以原諒我了嗎?」
「那你出師的機會有多大?」
「不管他二人同不同意,我若執意出師,調集四省兵力,只是時間問題。要知道你的丈夫可不是泛泛之輩。」見她對軍務上心,陸良佐也覺察到了些什麼,試探道:「洛麗,你覺得我該不該出兵?」
她迎頭對上他的目光,「你們男人之間的事,問我做什麼。我把整個人都交給了你,難道事到如今,你還不放心我的身份?每天跟你懷疑的女人同床共枕,享受你所說的征服的塊感,很刺激,很過癮是不是!」
見她惱了,陸良佐才釋然,欣喜地摟著她,「我當然信你,不過夫人要是能在我出兵前有好消息,我就將西南四省打下來送給咱們兒子當見面禮。心兒說你這幾天懨懨的,說不定這裡已經有顆小種子在發芽了。」
洛麗佯裝害羞,「什麼種子,我才沒有。」
「沒有?那我們今晚再加把勁,或許還來得及,嗯?」兩人香閨蜜話,幾日未行夫妻之事的陸良佐又不安份起來。
她低頭輕解羅衣,極魅惑地一笑,「那你閉上眼睛。」
洛麗滑魚般溜出他的臂彎,下一秒已坐在小桌邊喝起了肉沫小粥。陸良佐明知被誆騙了,卻甘之如飴,蹭在她身邊,微紅的雙眼已顯疲憊,「你這隻小狐狸,今天就饒了你,明天好好打扮一下,我帶你去舞會。」
「帶我去?這種場合你不是該和大太太一起去嗎?」
陸良佐薄有微怒,「你一天不惹我生氣就渾身不舒服是不是?真不知道以你的性子,怎麼會和她相處的這麼好。」
尚未成事,洛麗只怕他生疑,「好啦好啦,我就是一問,你肯帶我去,就證明我在你心裡才是最重要的,我高興還來不及呢,快吃吧!」
外交部總長徐秉清出了名的老謀深算,與能征善戰的陸良佐,吳光新,八面玲瓏的趙雲鵬並稱段榮廷麾下四大虎將。今日是徐家長子的十歲生日宴,視子如命的徐秉清將場子辦的別開生面,北平名流悉數到賀,賓客絡繹不絕。
當從不攜眷的陸良佐挽著一身妃色洋裝的喬洛麗下車時,將場面推向了最高點,新京報記者蜂擁上前一探這位督軍新寵的美貌,記錄這尤為難得的一刻,從這一秒起,鐵血督軍的私生活也將隨著這位新夫人一起浮出水面。
趙太太挽著趙雲鵬上前同洛麗打招呼,向丈夫證明自己籠絡了新寵的深謀遠慮,「洛麗啊,你看咱們督軍多疼你,平時可沒見他帶誰來過這種場合!」
「他才帶我來了這一次,姐姐就把我夸上天了,趙將軍每每帶姐姐出來,姐姐可不是整日飄在雲端上了麼。」
陸良佐給足自己夫人面子道:「四弟你瞧瞧,這女人就是讓咱們給慣的,有什麼大不了的,以後多帶你出來就是。」
趙雲鵬艷羨道:「二哥說的是,像二嫂這樣的美人是該多帶出來讓咱們兄弟開開眼。」
這樣的宴會,吳光新一貫與陸良佐同往,可今日自己形單影隻,見著這雙雙對對的家庭美滿,心中難免不是滋味,正喝著悶酒,司儀在外一聲通報,霎時令滿場鴉雀無聲。
今日的段榮廷與洛麗在後院內所見到的判若兩人,一身戎裝,金穗高帽,身後跟著浩浩蕩蕩一群衛兵,總理氣勢十足。
徐秉清卑躬迎上前,一面向司儀吩咐,「奏樂!恭迎大帥!」
儀式雖浮誇,但這位年事已高的段大帥似乎很吃這一套,笑得合不攏嘴。徐大公子趁無人管著,一眨眼就跑向了最對他胃口的吳光新。
「吳叔叔!你帶我去玩兒,這裡太悶了!」
他正為好好的姑娘不能沾手,兄弟又被獨占而懊惱,小傢伙一來,他便想藉機挫挫那喬洛麗的銳氣,讓她在大帥面前出醜。
「你幫叔叔辦件事,叔叔就帶你出去玩兒。」
「沒問題!你說!」
吳光新對他耳語了幾句,小傢伙便端著盤蛋糕嘚嘚撞向了洛麗。陸良佐是何等人,餘光瞟過,便摟著妻子轉了圈,小傢伙跑的太快不及剎車,摔在地上吃了一嘴蛋糕。
洛麗看著小男孩只覺可愛,蹲下身取出手帕幫他擦臉,小傢伙眨巴著眼睛看著她,正要撅起的嘴巴變作一笑,抱著她亂蹭,「表姨表姨,你終於回來了!媽媽說你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好想你喔!」
小壽星的活潑出場已足夠吸引眼球,加上這一身甜膩的叫喚,讓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洛麗身上,竊竊私語起來。
「不是傳說督軍的新寵是名動上海灘的交際花麼,怎麼跟皇商鄧家扯上了關係?」
徐秉清的原配鄧夫人慌忙上前拉過兒子,「這是你二叔的小夫人,你該叫她阿姨,來,跟媽媽到那邊去。」
洛麗滿頭霧水,看那小男孩的眼神,分明是認識自己的,鄧夫人又有意隱瞞,其中必有內情。一場鬧劇令段榮廷也看向了自己義子身邊的女人,風華絕代四個字用在她身上毫不為過,可溫柔鄉終究是英雄冢,他不由皺了皺眉,對身邊人交待了句,「給我去查查那個女人。」
音樂響起,陸良佐極紳士地向她邀舞,「夫人,請。」
自從離開上海後,終日將時光虛耗在深宅里,這樣縱情歌舞的機會,已經許久不曾有了。 這一夜舞會,洛麗過的極是歡快,可她卻不知道,此時此刻,在深宅內被惹怒的女人正密謀著一張大網,等著她的到來。
心兒與丁香將次日一早要做糕點的材料備好後,洗完手正要離開,丁香卻不小心打翻了水盆。
「丁香,以後別這麼毛手毛腳了,要是讓嬤嬤看到,又要罰你了。」
「嗯,我記下了心兒姐,這裡我可以收拾好的,你先去給姨太太鋪床吧。」
「那好,一會兒千萬記得鎖門!」
趁著四下無人,她慌忙將一包藥粉撒進了麵團里,又塞了包在自己慣用的櫥櫃,方偷偷摸摸潛進了菡萏苑。
三姨太的肚子兩月出頭,腰身稍稍豐腴了些,一面吃著半夏手中剝好的蟹黃豆子,一面問道:「事情都辦好了嗎?」
丁香撥浪鼓似的點頭,「是的姨太太,這會兒只要您這邊一喊起來,四姨太定然脫不了關係!」她看向半夏手中,「只是這些東西,您可千萬別多吃了,以免···」
蘇芙滿不在意地點頭,「知道了,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囉嗦。半夏,趕緊的,去給我請羅大夫!她喬洛麗既然存心讓我不好過,我就讓她看看,什麼叫一敗塗地!」
菡萏苑出事的消息傳開,身為當家太太的段芝齡第一時間趕到,見著床褥上的血漬,心裡就像回到了一年多前,在隱荷苑的那個夜晚,險些暈厥過去。
茯苓扶著她,「太太···」
她強支著身子問,「大夫,三姨太的情況怎麼樣?」
老大夫搖搖頭,「怕是不中用了,現在只能盡力保住大人,真是狠心,都快成形的胎兒了,就這麼被硬生生打了下來,造孽···造孽啊。」
段芝齡蹙著眉,倒吸了口涼氣,前車之鑑,府里有孕的姨太太出了事,無論如何她也脫不了干係,「來人,把苑裡的下人都給我叫過來,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我眼皮子底下興風作浪!」
苑中僕人在門外跪了一地,在茯苓厲聲審訊下,問出的供詞大同小異,矛頭都指向各房送來的點心。段芝齡問向一直守在蘇芙身邊,未發一言的半夏,「你是三姨太近身的人,你來說。」
半夏不住抽泣,極是痛心,「我們姨太這幾日越發沒有味口,正餐吃的少,可那些糕點是太太,姨太太們的心意,爺的交待,我們姨太是常吃的,可今兒剛吃完桂花糕,肚子就疼起來,原以為睡一覺就好,誰知道···誰知道就成了這樣,是我不好,我該勸姨太太早些請大夫的!」
桂花糕是段芝齡的拿手糕點,這一問之下矛頭分明是指向了自己,此事若不當著眾人大查大辦,恐怕更難堵住悠悠眾口,重蹈當年覆轍。
「剩下的糕點還有嗎,通通拿出來讓羅大夫查驗!」
半夏囁嚅道:「桂花糕和荸薺糕姨太太都吃完了,還剩兩個子孫餑餑。」
羅大夫掰開一半聞了聞,為進一步確認又嘗了口啐出,「陸太太,點心沒有異樣。」
半夏適時出聲道:「子孫餑餑里沒有,那就是桂花糕和荸薺糕有問題,荸薺糕是二姨太送來的,藿香說大太太和四姨太既都每日送糕點了,她們苑裡自然也少不了要送一份過來。」
段芝齡體力不支地坐下,「那麼這嫌疑就落在我和詠蓮身上了。」
「奴婢不敢懷疑太太,奴婢只是一時急糊塗了瞎說的,太太饒命!」
茯苓冷哼了聲,「你倒是糊塗!兩盤糕點都吃完了,你有什麼對證,再說了,那子孫餑餑就剩了倆,你怎麼就知道吃進肚裡那些都是沒毒的!這會在我們太太面前討饒,你什麼意思!」
眾所周知,茯苓平日聰明持重,可狗急了也有跳牆的時候,一顆護主之心能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所有的疑點都揪出來,將水攪得更渾,蘇芙半張臉窩在錦被裡,嘴角咧起,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
「茯苓,住口!她的懷疑並不是沒有道理,既然如此,為了以正清白,抓出謀害子嗣的兇手,東至芝蘭苑開始,各房各苑讓得力有經驗的婆子給我搜!尤其是小廚房,務必給我底朝天的查,今天這事,若是讓我抓出兇手來,且不說督軍,我決不輕饒!」
事情鬧的不可開交,段芝齡心下雖疑,為洗脫嫌疑,也只能大張旗鼓地辦,以正視聽。
在老宅侍奉多年的粗使婆子們分成三路,挨間搜查,到梅苑時,饒是瑞嬤嬤見了這陣勢,也唬得不輕,心兒更是新人進門第一遭,腳底發麻,預感不詳。
而此時的菊苑,倒是異常地安靜,苑中侍奉的人本來就少是一則,加之二姨太素日清寡,為人好相與,一副菩薩心腸,即使偶有家規抄檢,苑中大夥也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彼時陸良佐微醺著靠在後座,將嬌妻鎖在懷裡,十指相扣,「洛麗,謝謝你。」
「嗯?」
「謝謝夫人給了我一個美好的晚上,徐家小子抱你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嗎?」
洛麗今晚也喝了不少,靠在他胸前呢喃,「你不會連小孩子的醋也吃吧。」
「我在想,等我像徐大哥這樣年紀的時候,我們的孩子也該那麼大了,到時候,陸家小少爺的生日宴,排場一定要是全北平,不,應該是全國最大的。我抱著孩子,你站在我身邊,讓所有人都羨慕我陸良佐。」
「那至少還要等上十年,十年之後,你還會這樣無限度地愛我,包容我嗎?無論我做了什麼樣的錯事,哪怕傷害到你,你都會原諒我嗎?」
陸良佐捧起她的臉,「以後我會加倍對你好,好到讓你不願意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好到讓你整個人,整顆心都徹徹底底只屬於我一個人。」
汽車在燈火交錯的街道上行駛著,車內的兩個人緊緊依偎在一處,忘情擁吻。
負責搜查後宅的婆子們擒著丁香與菊苑的藿香,連素日深居簡出的二姨太張詠蓮也緊隨其後到了菡萏苑。
段芝齡位列上首,「二妹妹先請坐,說說你們搜查的結果吧。」
「回太太,芝蘭苑上下,及做糕點的材料都仔細檢查過,沒有發現有孕身者禁食之物,備用的藥材也多是溫補的材料。菊苑裡抄檢出了四物湯的藥材,不過也有大夫開的方子為證。而梅苑···查出了紅花!」
菡萏苑中下人面面相覷,這樁毀陰德的下胎之事嫌疑最大的,呼之欲出。心兒陪著丁香同往,受不住旁人懷疑忌諱的眼神,跪在段芝齡面前,「太太,你可要徹查清楚,我們小姐的秉性您是了解的,她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段芝齡正想出言安慰,茯苓在一旁冷聲道:「四姨太的事,我們太太又知道多少,太太管理後宅,一向大公無私,做沒做,自不會賴了你四房去!讓下首的婆子繼續說!」
二姨太張詠蓮也未著急辯解,只聽著方才回話的婆子又細道:「這是在梅苑小廚房裡抄過來的食材,另外,在丁香丫頭的櫥櫃裡發現了這個。」
段芝齡接下她遞過來的錦囊小袋,「羅大夫,你是千金一科的聖手,您來驗驗。」
老大夫聞了聞就掩了鼻,「原來如此,回太太,這確是紅花,且是藥性較弱的陳年紅花,常年放著,味道已將散盡,難怪方才老夫在糕點裡也查驗不出。如此看來,三姨太服用那糕點想必有些日子了,才會滑胎。」
苑外跪著的人竊竊私語,「四姨太每日送糕點來,原是安著這樣的心,看著花瓶似的人,心思真可怕!」
半夏攙著氣若遊絲的蘇芙進來,「原來是她···好歹毒的心思···」
二姨太趕忙上前扶了她一把,攙著她的手送到軟靠上,「妹妹剛剛小月,不好出來的,受了風寒可怎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