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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墨汀風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他取匕首割破自己中指,唯有中指可得先天純陽之血,後將其落入藥碗,施以血辨之術,結合「役萬靈咒」檢測其中是否存有邪物。
乾玉辟毒,振適羅靈,八仙秉鉞,上帝王靈,
太玄落景,七神沖庭,黃真耀角,煥擲火鈴,
紫文玉字,四景開明,九天六天,四天之精,
外傳玄祖,內保帥兵,左成右顧,火熱風蒸,
敕斬萬妖,摧馘千精,金真所振,九魔滅形,
吾佩真符,役使萬靈,上升三境,去合帝城!
墨汀風捏訣念念有詞,果然,隨著音咒,那藥碗中升起一股帶著隱隱血光的死靈黑氣,似有無數張著口慘叫的畸形鬼臉藏匿其中,只不過已經被他的血和役靈咒死死鎮住,逃出無門。
錯不了,這藥碗裡作祟之物正是死靈術士之血。
「啪嗒!」
隨著藥碗碎裂之聲,黑氣被吞噬殆盡。
墨汀風收了勢,將匕首別回腰間。
「凡血咒之術,至少需要在三十六個時辰之內,餵血蠱九次方能起效,而這段時間杜鵑都待在醫館,意味著她定是在此處與馬震春完成了血之契約。」
墨汀風看著裂碗若有所思。
「若是他人攜帶死靈術士數滴血液進入司塵府,確實不會觸發防禦結界,但究竟是誰可以連續到此餵杜鵑九次血蠱而不被察覺有異?」
「按理,醫館中人嫌疑最大。」
葉無咎接話,他捂著左臂,臉色很差。
方才那股死靈黑氣對他胳膊上的傷口有極強的侵略感應,曾一度試圖鑽入其中躲避墨汀風役靈咒的繳殺。
幸得他急中生智,以手做劍指連封左臂雲門和中府兩穴,讓左臂暫時「報廢」,這才讓那死靈黑氣無所遁形。
但也因為這個舉動,葉無咎至少在十二個時辰之內無法正常使用左臂——莫說施法抗敵,連像常人一樣用手都做不到。
這讓一生自律又好強的葉無咎滿心黯然,不過是死靈術士身上的一滴日珥之血,已經讓他如此進退維谷,如何才能成功將其斬殺?
且這黑氣會找自己,意味著他與死靈術士已經同氣相存。再這樣下去,恐怕不止身體,他的意識也會被逐漸蠶食,到那時,他會不會變成司塵府的敵人
「老葉,別瞎想。」
丁鶴染看在眼裡,以他對葉無咎的了解,知道他內心有多煎熬。
「放心,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一定提前殺了你,絕不給你踩在我頭上作威作福的機會。」
「還有,你總是忘了,你不是一匹孤狼。」
「莫說三司,莫說司塵府成千上萬的破怨師,想動你,先問問我這天羅統領答不答應。」
「老丁」
葉無咎張了張嘴,本來想故作輕鬆的調侃一句丁鶴染「就憑他區區乙級術士之力還敢說大話」,但實在說不出來,他只剩滿心感激,為自己有這樣的生死兄弟覺得值。
「若真有那麼一日,能死在你手裡,也算我葉無咎死得其所。」
丁鶴染故意重重拍了一下葉無咎報廢的左肩,疼得他一聲悶哼。
「哎呀行啦!別跟個小媳婦兒似的,說了你不會死就不會死,怎麼那麼晦氣呢?踏踏實實把心放在肚子裡,你只要心不亂,沒人能傷得了你。」
墨汀風淡淡一笑,全程沒有插話。
他相信丁鶴染是治癒葉無咎此劫的良藥,他已無需多言。
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兒,墨汀風再次仔細檢查了藥堂隔間——除了那藥碗,沒有任何異常。
下意識將目光投向在隔間外守著的熬藥小廝,發覺他已經緊張到連後背的衣服都隱隱沁出汗,他到底在怕什麼?.
「你在怕什麼?」
「從司塵府回來後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阮府後院水榭邊的涼亭,阮母輕輕拍了一下阮綿綿的肩,後者怪叫著一下子彈起來,見是她母親,這才長出一口氣,重新軟軟癱坐回去。
「母親,您走路沒聲音的,嚇死綿綿了。」
阮母坐到了阮綿綿身邊,後者趁機倚在了她懷裡。
「好孩子,怎麼了?嚇成這樣,可是有誰欺負你,不怕,娘親給你做主。」
「母親」
阮綿綿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
「長公主此次邀綿綿去司塵府真是別有用心,她分明是想讓我親眼看著她與汀風哥哥陳倉暗渡,好讓我知難而退。」
「而且杜鵑那個死丫頭,藉機跟長公主套近乎不說,結果妄圖攀高枝不成,我不過說了她幾句,她竟然竟然吊死在了房裡,還故意穿了一身紅衣,分明是沖我來的!娘,綿綿好無辜,好委屈,好怕」
阮母神色平靜的聽著阮綿綿「訴苦」,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以示安撫。
「杜鵑的事我聽說了,到底是個可憐孩子,為娘已經差管家去她老家安排後事。」
「只不過」
阮母一邊看著自己新做的丹蔻色指甲,一邊輕描淡寫,
「她娘不要撫恤金,非嚷嚷著要見杜鵑最後一面,要讓她入土為安。吵得管家沒有辦法,只好讓人送了他們全家一程,去黃泉路上好好相見。」
「算了,不說也罷。」
「比起這個,娘在意的,是你跟長公主之間的關係,沒交惡吧?」
「司塵大人固然是你的良人佳選,但也不能為了他在面上與長公主過不去,境主秦桓如今位置坐得穩當,你父親就算上界有人,在寐界也得看他的眼色行事。你與雪櫻,面上需過得去。」
阮綿綿窩在阮母懷裡點點頭,
「娘親教訓的是,綿綿自然不敢與長公主在面上起鋒芒,只是一想到要將到嘴的肥肉拱手讓人,心裡便不是滋味。」
「傻孩子,風物當宜放眼量,路還長著,鹿死誰手還不一定,莫說喪氣話。」
說著話,阮母將她拉起來,
「太陽快落山了,回去吧,這幾日在外想來你也休息的不好,回去好好睡一覺。」
「是」
阮綿綿答的有些勉強,雖然一襲紅衣縊死的杜鵑她沒有親眼瞧見——但就是因為沒瞧見,想像力作祟之下,才讓她不安。「那杜鵑」
「橫豎不過一個丫頭,活著都沒本事,死了更翻不起什麼浪來,你且安心回去。」
頓了頓,阮母又說,「你可記得我屋裡的畫眉?就是眉娘,小時候帶過你一陣子,她懂些法術,我讓她去照顧你,直到你物色到喜歡的婢女為止。」
「謝謝母親,全天下就屬娘親對綿綿最好了!」
阮綿綿與其母在涼亭作別,回了自己別院。
進院走了一會她才覺得不對,自己院裡的這些賤婢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她才幾日沒回來,居然都一個二個敢不來迎門,眼看都快走到自己臥房了也不見個人影,真是沒個規矩!
「等眉娘來了,非要跟她說道說道,讓她替我好好規訓這些死丫頭。」
阮綿綿心裡忿忿的想著,已經走到了臥房門口,看了眼門口的台階,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拾級而上有幾個清晰的腳印灰印——分明還是光著腳踩出來的。
「這些光吃乾飯不做事的賤人!混日子混到我屋裡來了,非得好好收拾你們不可!」
阮綿綿在心裡罵罵咧咧,拎著裙子避開那幾個灰腳印,走到臥房門口一腳將門踹開,蹬蹬蹬走了進去。
在她身後,房門被不知名的力量牽引,無聲的關上了。
房檐上原本掛著一排燈籠,在房門關上的瞬間,燈籠里的燭火搖曳著閃了幾閃,突然「噗」的一聲,全都熄滅了。
即便關著門,突然熄滅的燈籠還是讓屋內環境明顯一暗。
阮綿綿感受到了光線的變化,下意識回頭看去,發現房門緊閉,屋外一片漆黑,她突然心裡升起了一股說不出的感覺,這感覺讓她後背有些發緊。
「啐!」
「一個死丫頭而已,活著都沒本事,死了更翻不起什麼浪來!」
阮綿綿學著自己母親的口吻,看著緊閉的房門惡狠狠的啐罵了一句給自己壯膽,剛一回頭,卻怔住了,定定看著屋內,眼神發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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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墨汀風審視的目光,丁鶴染閃身出了藥房隔間,將候在屋外戰戰兢兢的熬藥小廝又提溜了回來。
「你小子肯定有問題,老實招了吧。」
丁鶴染似笑非笑,像一隻玩弄掌中獵物的猛獸。
「招,招什麼?」
熬藥小廝看著眼前三位大人,雙腿抖如風中殘樹,再也站不住,噗通一聲跪了下去,手卻下意識捂向腰間錢袋。
丁鶴染也不多話,上前一步扯下小廝錢袋,回到墨汀風身邊打開。
裡面除了一錠銀子之外,還有巴掌大一紙箋,打開後上面有個圖案——正是杜鵑腳踝上那個古怪的符文。
那圖案讓葉無咎覺得左臂鑽心的疼。
「呵。」
丁鶴染冷笑一聲,蹲到熬藥小廝面前,掏出匕首往他面前的青石地面上一插,那地面竟如豆腐一般,被輕鬆杵了進去。
「看來你不打算說實話。」
「好得很,地牢閒置已久,那些刑具,我都有些手生了。」
丁鶴染一副悠然口吻,盯著後背汗漬肉眼可見擴大一圈的熬藥小廝,
「小兄弟,拜託了,回頭可千萬別輕易招供,讓哥哥我好好練練手。」
「丁,丁統」
熬藥小廝褲子瞬間濕了一塊,真·嚇尿了。
「丁統領您饒了小人吧,小人知錯了!」
「昨日大夫帶著兩位藥師去青山村行醫去了,醫館除了我和杜鵑姑娘也沒什麼人,她這兩日見我練習針灸之術,還算擅針技,便給了我一錠銀子,讓我照著她畫的紋樣在其腳踝刺個圖青。」
「我心想刺這麼個簡單的圖樣就能得一錠銀子,那不比行醫強多了,難說是個好生計!於是才悄悄把圖樣留了下來,想等得假時去鎮上試試生意。」
熬藥小廝好容易才把話說完整,而後拼命沖墨汀風所站的方向磕頭,青石地板咚咚響。
「小人不該見錢眼開,求司塵大人和兩位統領行行好,放小人一條生路!」
「只是這些?」
丁鶴染抽出地上插著的匕首,在掌心裡輕輕拍著,顯然對他的答案不滿意。
「真,真沒了」
熬藥小廝苦著臉,憋了一會才又從懷裡掏出一支青銅打制的簪子,並不值錢。
「杜鵑姑娘還給了這支簪子,小的想得假時帶去給桂香樓的相好,大人要是喜歡,便孝敬給大人,求大人留小人一條狗命」
「少扯這些沒用的,老子可沒什麼耐性!」
丁鶴染表現得像個十足十的地痞,他將匕首往空中一拋,一個漂亮的反手接住,胳膊一勾,「啪!」刀背抵住了熬藥小廝的脖頸動脈。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有半句假話和廢話,莫說去見相好,你連今天的太陽落山都看不著!」
熬藥小廝點頭如雞啄米,卻不敢再多說半字。
「這幾日有誰來看過杜鵑?」
「有,有個叫穀雨的姑娘來過幾次。」
「除了她還有誰來過?」
「沒,再沒有了。」
三人狐疑著一個對視,
「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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