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漫天,陰風朔朔,黃泉路上死氣沉沉,好不蕭瑟。
「快走!」鬼差牛頭一腳將渾渾噩噩的寧瑞踹了個大跟頭,「他娘的,這窮鬼一個,半文錢的油水都沒有,教老子吃啥喝啥?磨磨蹭蹭,幾時才到得了酆都城,交得了差?老子還急著去大魚大肉,按摩桑拿。小酒喝著,小妞陪著。」
「啪!」一條烏黑的皮鞭狠狠地抽了下來,直打得寧瑞皮開肉綻。
手持皮鞭的鬼差馬面怪笑了兩聲,衝著牛頭道:「一個白痴、賤骨頭,跟他囉嗦什麼?打就是了,就算打死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
「哼」,正說到這裡,一聲冷哼傳來,馬面心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巨大寒意,如墜冰窖。
手一松,皮鞭落地,馬面兩腿發軟,癱坐在地上。
怎會這樣?
馬面驚訝無比,抬頭看見牛頭比他還不如,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聲求饒:「大神饒命,大神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轉頭望去,馬面嚇了一大跳,只見一路上痴痴傻傻的寧瑞,此刻目光卻異常清明,渾身上下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殺意,正眯著眼睛緊緊地盯著他,哪裡還有半點傻子的模樣?
「啊!」如同一隻被飢餓的猛獸盯住的小羊,馬面寒毛倒豎、心中發毛,偏偏手腳僵硬,動彈不得。胯下一熱,一股熱流順著褲腿淌落。
牛頭、馬面見過的世面不少,可是這麼濃郁的殺意,卻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那個寧瑞明明手無縛雞之力,比一般的陰魂還弱身三分,而且還被鎖魂鏈鎖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可是馬面卻感到自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只要寧瑞念頭一動,伸出小拇指一摁就可以讓他煙消雲散。
「唉!」隨著一聲嘆息,殺意漸漸散去,寧瑞閉上了眼睛,兩滴晶瑩的淚珠沿著削瘦的臉頰滑落下來。
因何而嘆息,又因何而落淚?
寧瑞自己也不知道,過去的一切記憶,像是被橡皮擦過一般,乾乾淨淨,沒留絲毫痕跡。只有心頭那股濃濃的哀傷,如一塊萬年的堅冰,化不去、也散不開。
靈智的清明只維持了片刻工夫,那股濃濃地哀傷讓人難以承受,「哇」的一聲,寧瑞吐出一大口鮮血,栽倒在地上。醒來時,寧瑞的目光恢復了之前的空洞、茫然,他,又變回了那個痴痴傻傻、渾渾噩噩的寧瑞。
牛頭、馬面戰戰兢兢站起身來,彼此望了一眼,羞愧不已。
兩人心中生出同樣的疑問:「這個寧瑞,究竟是什麼人?」
此事過後,一路上牛頭、馬面對寧瑞客氣了不少,生怕再次惹怒了他。
日出,日落;月圓,月缺。
渡過忘川河,躍過鬼門關,不知走了多少天,終於一座方圓不下萬丈的黑色宏偉宮殿出現在眼前,殿上高懸一道大匾,上書四個大字:「秦廣王殿」。
大門的門楣上更有一匾額,也寫著四個字:「人鬼初分」。左右的門柱上寫著一副楹聯:
「立德立功,雙腳平平蹬寶地;
存仁存善,一心坦坦對青天。」
筆鋒犀利,直戳人心。
剛被帶入大殿中,寧瑞忽然覺得脖子間一緊,一道勾魂索已經勾住了他,晃晃悠悠,寧瑞落到了殿右的一座高台之上。
隨著寧瑞的落下,光芒萬丈立刻從他身上噴涌而出,黑白赤橙黃綠青藍紫,九色俱全,將整座秦廣王殿照得纖毫畢現。
殿內眾人頓時炸了鍋,嘰嘰喳喳一片議論之聲。
「這人是誰?好厲害!」
「孽鏡台至少有幾千年沒有出現過這種事了!」
「幾千年?自從在這秦廣王殿當值以來,我就沒有看到過這種事。當年那隻猴子厲害吧?上到孽鏡台上也只有一道沖天的紫光。這人究竟是何來頭?難道比那猴子的本事還大?」
「胡說什麼?孽鏡台只照心中善惡,跟本事有何關係?」
……
眾人議論紛紛,有此異像者,必非一般人。
「哼哼,終於來了!」孽鏡台上金光一閃,一名身穿金袍、頭帶冠冕、細眼鷹鉤鼻大漢來到台上。一腳將迎上前的值守判官踹開,那人徑直走到寧瑞面前,只手托起寧瑞的下巴,得意洋洋,嘎嘎怪笑了數聲:「寧瑞,你也有今天?當年你不是很囂張、很霸道麼?
竟然敢折辱本王,哼!從古至今,在這幽冥鬼府中,本王說了才算,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叫你跪著就不能趴著。
哼哼,得罪了本王,看本王如何收拾你!」
值守判官急忙低下了頭,鼻觀口,口觀心;眼不見,耳不聽。
十殿閻王之一的五官王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是出了名的,而且喜怒無常。也不知那名新鬼以前如何得罪過他,被五官王一直嫉恨在心,現在落到了他的手中,有苦頭吃了,想不魂飛魄散也難。
果然,五官王回過身來,直接判道:「來呀,給本王記下:寧瑞,觸犯天條,犯下滔天罪孽,罪大惡極,人神共憤!現判其受盡十八煉獄所有酷刑後,押赴轉輪王殿,投入畜生道,輪迴萬世,遇赦不赦!」
「啊?」值守判官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受盡十八煉獄所有酷刑,這也太過分了吧!莫說是十八煉獄中所有酷刑,就算任何一樣主刑,能熬得下來的人也不多。判罰受盡所有酷刑,這種事還從來沒有過。
一時間,值守判官呆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這裡可是秦廣王殿,執掌大殿的是十殿閻王之一的秦廣王,不是五官王。雖說其他閻王也可以判罰,但只限於秦廣王不在的時候。
再說,寧瑞身上的九色光芒表明,他雖有滔天罪孽在身,卻也有無量功德護體。只判罪孽,不論功德,這樣判罰實在是有失公允,也不合地府的規矩。
而且寧瑞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二魂五魄,比常人還弱小三分,只能勉強維持形體靈智,哪裡還能經受得住各種刑罰?這五官王分明就是公報私仇,要置寧瑞與死地。
這不合地府的規矩,日後追究下來,他也是要擔責任的。
值守判官急忙翻開生死簿,卻發現生死簿上除了名字清晰可見,其他的字跡,全都化作一團團墨跡。顯然有人用無上法力,遮掩了此人的過往事跡,不欲人知。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還不照著判辭處理?怎麼,莫非不把本王的話當話?」五官王瞪了值守判官一眼,怒斥道。
「判辭不公,難以服眾,秦廣王殿不會處理這樣的判辭!」一個聲音從五官王身後傳來。
「本王說話,哪個沒規矩的敢插嘴?」五官王怒喝道,轉過身來,不由得神情大窘。
不知幾時,執掌秦廣王殿的閻王秦廣王正站在他身後,剛才說話之人正是他。
秦廣王冷冷地掃了五官王一眼,臉上略帶著一絲不屑與不快,譏諷道:「好威風,好霸氣啊!怎麼?難道這裡不是秦廣王殿,而是五官王殿麼?還是說孤在這殿中連說一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十殿閻王之中,以閻羅王為首,也最為出名。其他九位閻王身份相當,身份地位不分高下。
秦廣王脾氣素來溫和,今天說出這等刻薄的話來,顯然五官王真的觸怒了他。
這也難怪,五官王向來專橫跋扈,自恃身份,在地府中作威作福慣了,眾人敢怒而不敢言。因為此人有一個本事,善於察言觀色,溜須拍馬,因此深受玉皇大帝的寵幸。所以,平時,只要不是緊要的事情,其他幾位閻王一般都會讓他三分,儘量不與他起衝突。
五官王心思活絡,立刻換了一副表情,哈哈乾笑了幾聲:「王兄莫怪,兄弟向來嫉惡如仇,直來直去慣了。今日看到這大奸大惡之人,一時氣惱,越俎代庖了。得罪冒犯之處,還請王兄不要放在心上。
不過,玉帝諭旨,要嚴懲寧瑞,要他受盡十八層煉獄中的各種刑罰,再將他投畜生道,輪迴萬世。這件事,王兄也是知道的,不須兄弟多說。」
「孽鏡台上,是奸是忠,是善是惡,自有孽鏡台分辨,無須王兄操心!」秦廣王神色冷漠,指著寧瑞道,「寧瑞雖然釀成大錯,造下無邊殺孽,但也曾救人無數,功德無量。按照地府規矩,兩者相互抵消,無須受十八層煉獄之苦。只須按玉帝旨意,押去轉輪王殿,投入畜生道,輪迴萬世。
再說,玉帝已經強行剝去他一魂二魄,廢掉了他數千年的修為,這樣的懲罰難道還不夠嚴厲?
五官王,玉帝幾時說過要寧瑞受盡十八層煉獄中的各種刑罰,本王怎麼不知道?這是你的意思,還是玉帝的意思?」
五官王老臉一沉,低聲道:「秦廣王,你這是不給本王面子了?莫以為本王不知道,你與這叛逆頗有交情,有意袒護於他。你這是徇私枉法!」
「徇私枉法?」秦廣王冷笑數聲,「你與本王,究竟誰在徇私枉法?這些年來,你做了些什麼事,你自己不清楚麼?竟然也有臉說本王?」
五官王哪裡受得了這般斥責,臉色漲得通紅,勃然大怒,高聲狂喝道:「秦廣王,你一味庇護寧瑞,究竟是什麼意思?莫非你也是他的黨羽?
哼哼,今日,本王非斃殺此賊不可,你又能如何?
你若敢阻攔,就證明你就是這逆賊的同黨!本王必去玉帝面前,告你一狀!」
說罷,一道黑氣忽然從五官王袖中湧出,化作一隻漆黑詭異的鬼爪,快如閃電,直朝寧瑞天靈蓋抓了下去。
五官王何等修為,這一爪若是讓他抓實,莫說寧瑞現在毫無抵抗之力,就算有天仙修為,也難免要受重傷。
「幽冥鬼爪?你敢!」秦廣王臉色陡變,他沒料到五官王在眾目睽睽之下,仗著玉帝對他的寵幸,竟然敢明目張胆地對寧瑞動手。想要救寧瑞,終究晚了一步,只得圍魏救趙了,秦廣王一掌拍出,空中凝聚出一隻紫色大掌,直拍向五官王。
「哼哼,果然是叛黨一夥……」五官王冷哼一聲,運足真元,身體中透出耀眼的烏黑色金光,正是幽冥護體神光,那抓向寧瑞的幽冥鬼爪絲毫沒有因此而有半點停頓。五官王拿定主意,寧可生受秦廣王的傾盡全力的那一掌,也誓將寧瑞的殘魂抓得灰飛煙滅。
就在那生死一剎那,巨變陡生。
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意侵來,那一剎那,五官王感到得自己好像墜入了殺戮無邊的瘋狂戰場。
「殺!」、「殺!」、「殺!」……
天地齊喑,四周充斥著翻江倒海般的濃濃殺意,驚天地、動鬼神。
眼前血紅一片,屍山血海,夾雜著無數天兵天將的斷體殘骸的巨大血浪,一波接一波朝他拍來。
「啊!」五官王驚叫一聲,一時間心神失守,只覺得無比恐懼,魂不附體。
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秦廣王那一掌正拍在了他的胸口之上。
烏金護體神光碎裂,硬生生被拍飛了出孽鏡台,砸在了大殿的地面上,灰頭土面,狼狽不已。
秦廣王揮手一掌將空中失去控制的幽冥鬼爪擊散。再看寧瑞,目光清明,緊緊地盯著五官王,身上散發出的無形殺意幾乎凝聚成了實質。
「護體煞氣!」秦廣王脫口而出,「寧兄,你幾時凝聚成了護體煞氣?」
護體煞氣極為罕見,與修為無關。只有殺了無數生靈後,純粹到了極點的殺意才有可能凝聚成護體煞氣。在極端危險之時,護體煞氣有一定幾率會被激發出來,在對手沒有防備的情況下,擾亂對方的心神。
五官王剛才敗得太冤,怪只怪他太大意,以為寧瑞被強行剝去一魂二魄,消去全身道行的寧瑞沒有還手之力,未加防備,沒料到竟然能激發出寧瑞體內的護體煞氣,遭到護體煞氣反噬。
本來,只要五官王稍加注意,守住心神,憑他的修為,煞氣護體是難以影響到他心神,秦廣王也不可能輕易就擊碎他的幽冥護體神光。
「好你一個秦廣王,果然是逆賊的黨羽!本王誓不與你善罷甘休,本王要到玉帝面前告御狀!」五官王縱身躍起,伸手指著秦廣王,大聲狂呼,如罵街的潑婦一般。
雖然挨了秦廣王一掌,樣子很狼狽,但五官王所受的傷其實並不重。秦廣王與他修為相當,又被幽冥護體神光擋了一擋,他身上所穿的冠冕也是難得的法寶,那一掌還不至於重傷於他。
「嘎嘎嘎嘎!」一陣怪笑傳來,空中一陣扭曲,現出一個黑洞,一隻金毛猢猻扛著一根烏金玄鐵棒從黑洞中跳了出來:「看不下去了,馬屁精,還想去找玉帝老兒告御狀,先吃俺老孫一棒再說!」說罷,金光一閃,一棒朝五官王兜頭砸來。
「啊!大聖,你……你怎麼來了?誤會……」五官王大驚,面露懼色。
那潑猴他當然認得,乃是一千九百多年前,將天界攪得天翻地覆,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鬥戰聖佛孫悟空。
五官王不怕秦廣王,但是看到這個潑猴,就兩股發顫。
這猢猻本事實在高出他太多。當初孫悟空攪亂陰曹地府,胡亂塗寫生死薄之時,五官王就曾被這惡猴按在地上,狂扁過一頓。每次他想起來當年的情形,牙根就發酸,心理上有陰影啊!
「轟!」
那一棒來得實在是太快,五官王根本來不及抵擋,後背被砸了個正著。一團蘑菇雲騰起,鬼差陰魂奔走相避,也不知有多少陰魂在餘波中煙消雲散。
塵埃落盡,地面上被砸出百餘丈方圓、數十丈深的大坑。五官王成「大」字形趴在坑底,渾身全是鮮血,身上的龍袍冠冕破碎不堪,護體神器不知崩碎了多少,悽慘無比。
這五官王還真是抗得住打。要知道,這裡可是秦廣王殿,經過無數道陣法加固,地面比金石還要堅固數萬倍。
五官王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晃了晃被砸得暈暈乎乎的腦袋,狂嘔了幾大口本命金血,清醒了過來。
他心裡明白,那潑猴不是什麼善茬,此地不可久留。
駕起一道遁光,五官王撒腿就跑。
空中傳來一陣叫囂聲:「瘋猴子、秦廣王,你們等著,我要去玉帝面前告御狀,我要去如來佛祖面前告狀……」
孫悟空哈哈大笑,也不理會那腌臢貨,縱身跳上孽鏡台,對寧瑞道:「寧老兒,還認得俺老孫麼?」
寧瑞搖了搖頭:「很熟悉,但想不起來,以前的事都記不得了……」正說著話,一股劇痛襲來,寧瑞抱著腦袋大叫一聲,暈厥在孽鏡台上。再次醒過來之時,寧瑞又變回了那渾渾噩噩的模樣。
秦廣王輕嘆了一口氣,道:「被生生地剝離了一魂二魄,他哪裡還記得以前的事?」
孫悟空指著寧瑞,道:「秦廣王,你這老兒還不錯!俺老孫要帶他去投胎,你怎麼說?」
秦廣王掏出法寶,正色道:「玉帝有旨,要將他打入畜生道,輪迴萬世。職責所在,請大聖不要為難小王。」
「你也敢攔俺?」那凶猴一語不合,立刻就變了臉色,揮動如意金箍棒攔腰朝秦廣王掃去。
「轟」的一聲,秦廣王的法寶碎裂,身體被斜掃了出去。大殿的牆壁上被撞出一個人形的大洞,秦廣王不知被掃飛到哪裡去了。見此情景,滿殿的鬼差下巴掉了一地,沒有一人敢上前阻攔那凶猴。
孫悟空斜睨了呆若木雞的眾人一眼,一把抓起了寧瑞,化作一道金光,直奔輪轉王殿而去。
「你這潑猴,竟敢叛出靈山!佛門聖地,豈容你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那猢猻一連穿了三界地獄,忽然空中現出一尊萬丈大佛,盤坐於蓮台之上,金光直衝雲霄,正是如來佛祖的金身法相。
如來佛祖身後,站著匆匆趕來的十殿閻王。包括重傷的五官王和被孫悟空一棒揍出殿外的秦廣王。
見前路被如來佛祖堵住,那猢猻一擺金箍棒,嘎嘎一陣怪笑:「嘎嘎嘎嘎,如來,在俺老孫面前擺那臭架子,你嚇唬誰?當年的賬,老孫還沒跟你算過,真當俺老孫怕你不成?當初若不是你暗施詭計,誆我進入諸天神佛大陣,又豈能困得住俺老孫?
來來來,今日正好鬥上一場,看看究竟誰高誰低,孰強孰弱!」
說罷,那潑猴猛地一頓金箍棒,也現出法相金身,三頭六臂,猙獰兇惡無比。那法相金身迎風便長,只幾個呼吸的工夫,便已經長到數千丈。
「西天如來法駕在此,潑猴也敢放肆?」如來佛祖法相捏動法指,「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法螺聲起,漫天神佛梵唱響徹雲霄,無數奇花綻放綻放,祥雲亂飛,天龍、飛天盤旋在如來金身周圍,各種奇香異氳充盈於天地間,陰森森的陰間轉眼間變得祥和起來,仿佛化作了一片淨土。
「如來神掌!」
如來佛祖一抬手,驟然間空中陰雲密布,電閃雷鳴,空中一隻金燦燦不知幾萬丈的巨掌凝聚成形,罩定了孫悟空,直地朝他猛拍了下來。
「開!」那猢猻仰天一聲怒吼,揮舞著如意金箍棒,迎向那巨掌。
「轟隆隆」,地動山搖,比之前大出數萬倍的一朵蘑菇雲升騰而起,這一界地獄中的山峰不知被震塌了多少,整個這一界,一片鬼哭狼嚎之聲,不知多少生靈受不了這一擊的餘波,消散於天地之間。
雲開霧散,塵埃落盡,地上只留下一隻深達萬餘丈的大掌印,和一根金光閃閃頂天立地的大鐵棍。至於那隻猖狂兇惡的潑猴,早已經不剩半點痕跡。
「哈哈哈哈,小小潑猴,居然敢捋如來佛祖虎威!」五官王放聲大笑。
秦廣王暗自嘆息,沒想到當初大鬧天宮,不可一世的齊天大聖終究不是如來佛祖的對手,慘澹收場,更嘆惜寧瑞受了池魚之殃,本來還有一線生機,現在卻魂飛魄散,連個渣也不剩。
「不對,那潑猴不應該只有這等本事!」收了萬丈金身法相,如來佛祖疑心忽起,掐指一算,嘆道,「中了那猴子的詭計了!剛才不過只是他的化身鬥戰聖佛,難怪如此不堪一擊!」
原來,孫悟空早料到如來佛祖會來攔他,自忖不是如來佛祖的對手,於是化出鬥戰聖佛化身,纏住如來佛祖,真身卻施展瞞天大法,暗渡陳倉,帶著寧瑞繼續趕往轉輪王殿。
「那如何是好!」五官王驚道,「還請佛祖啟動法駕,前往轉輪王殿。」
「已經晚了!」如來佛祖搖搖頭。
話音未落,忽見一道灰光遠遠掠來,只見一名白髮老嫗倉惶而來。那老嫗一手拄著半截拐杖,一手托著一隻被打碎了半邊的破碗,髮髻散亂,衣衫凌亂,胸口血跡斑斑,十分狼狽。這老嫗乃是奈何橋上的孟婆。
遠遠望見十殿閻王,孟婆哭訴道:「不好了,不好了!各位殿下,當年那隻猴子又來鬧事了,老嫗敵他不過,轉輪王殿已經被他毀去大半……」
眾人大驚,閻羅王大聲問道:「六道輪迴怎樣?」
六道輪迴若是被毀去,三界將會大亂,這個責任,十殿閻王是無論如何也擔當不起。
「六道輪迴還在,不過也被那猴子攪得亂七八糟,破損十分嚴重,一切都亂了!」
得知六道輪迴尚在,十殿閻王心中稍安,但臉色依然黑得如鐵鍋一般。
如來佛祖掐指算了一算,發現天機已經被攪亂,算不出寧瑞究竟投胎轉世去了哪個世界。
「這個潑猴,這次絕不能再放過他!」如來佛祖法目微閉,沉默了一會兒,方才安慰眾人道,「不必擔心,六道輪迴,本座自會幫汝等修復。玉帝那裡,本座也會替你等分說。
今日之事,還請各位不要外傳!」這件事若傳出去,實在是太丟臉了,於佛門不利。
「這個自然!」十殿閻王聞言大喜,點頭答應。有如來佛祖做保,玉帝也不好責罰他們太重。至於那隻猢猻結果如何,寧瑞又投胎去了哪裡,卻是不關他們的事。
忽然,那根如意金箍棒動了起來,飛向天空,欲掠空而去。
如來佛祖目光一冷,悶哼一聲:「還想取走如意金箍棒,真當西天如來是泥捏的麼?封!」抬手一指點向如意金箍棒,萬千道法印落下,如雨點般落在如意金箍棒上。
如意金箍棒掙扎了幾下,閃了兩閃,消失在空中,仿佛不曾存在過。
眾閻王心中暗自叫苦:「那猢猻要取走他的金箍棒,就讓他取走好了,封印它做什麼?日後那猢猻尋來,倒霉的還不是我們?」可是在如來佛祖面前,這等話卻不好說出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