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劍,有些不像話。」
迎面的人,似乎並不打算拔劍。
吳行九望著劍的主人――那名面白如玉的少年,他手中的斷劍沒有放下。
吳行九說道:「你不出劍,我便出劍啦。」
吳行九的話,如同他手中的劍一般,平直,甚至有些無趣。
這一刻,他內心的想法同樣簡單,他的腦海中,只想著抬手,出劍,然後收劍。
「你的劍連劍鋒都沒有,你要如何與我鬥劍?」
迎面的膚白少年蹙起了眉頭。
他看著吳行九的劍,面色微微譏諷道:「你難道就不擔心,你的劍會再度折斷嗎?」
吳行九看著膚白少年,面色平靜道:「我不會再讓它折斷。」
語氣聽不出任何變化。
卻無人察覺,吳行九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無比認真。
仿佛一個垂死之人重獲新生,想牢牢抓住生命的那種認真與渴望。
膚白少年只覺得無趣至極,他的手搭在了腰間的劍上,抽出了劍。
劍身,緩緩暴露在陽光下。
寒光料峭。
好一把鋒利的寶劍!
「三劍之內,我會嘗試將你的劍打飛,如果一不小心打壞啦,我會賠你錢,你可以買把好點的劍。」
吳行九應道:「好。」
膚白少年目光一沉。
「接招!」
……
三招之後,膚白少年面色詫異,目光仿佛看怪物一般。
吳行九的劍還在手中,並沒有損壞,而膚白少年的劍,也依舊抓在自己的手裡。
只是他的劍鞘,不知何時抓在了吳行九手中!
更讓他詫異的是,他自始自終都沒有看清吳行九是如何出劍,如何取走他劍鞘的。
吳行九的動作,仿佛沒有軌跡。
還是,超越了他肉眼的速度?
膚白少年心道,不可能,連宗門長老的劍法,他都看得清,吳行九的劍,怎麼可能沒有軌跡,還是……也許他根本就沒出劍……
但,劍鞘又作何解釋?
「吳行九。」
膚白少年看了不遠處那名倒在地上手臂淌血的少年一眼,他記起,剛才這少年是這麼喊他的。
「你是怎麼做到的?」
吳行九沒有說話,放下了手中的斷劍,走向了那名手臂受傷的少年。
街邊有行人將那少年扶了起來。
吳行九看了眼那少年,道:「傷怎麼樣。」
少年咬牙道:「無礙。你走開,我要與這廝再斗一番!」
「你打不過他。」吳行九說道。
少年知道吳行九說得是事實,卻忿忿道:「打不過他也不用你幫。」
「我沒有要幫你的意思。只是,想讓他賠錢。」
吳行九看了眼少年身後。
一地雞毛,一隻死雞,還有一個面色呆滯的婦人。
不久前,少年與膚白少年鬥劍的時候,膚白少年的劍氣,不巧落在了那只可憐的雞上。
吳行九恰好看到了這一幕。
吳行九拎起那隻死雞,轉過身,看著那名膚白少年,說道:「賠錢。」
膚白少年瞳孔微縮,俊美的面龐上浮現一絲惱怒。
所以你與我鬥劍,只是為了讓我賠錢?
同樣的神色,浮現在手臂淌血的少年臉上。
所以你根本不是為了救我,只是為了替一隻雞打抱不平?
反倒是那名婦人,面色有些惶恐,她走上前,貼近吳行九,說道:「阿九,雞死了就死了,不值當,別去惹那位大人,他是……」
「他是劍門的人。」吳行九說出了婦人下面那句話。
「是劍門的人又如何,他殺了你的雞,要賠錢,這是理所當然。」
「而且你說過,雞湯很補,很值錢。」
吳行九想起三月前的那一碗雞湯。
雞湯的味道著實不怎麼美,但那時候,婦人的家裡只有一隻雞,為了給他補身子,婦人把那隻雞殺了,還因此跟丈夫吵了一架。
婦人微微一愣,一時不知如何言語,看向吳行九的眼神有感激也有些複雜。
吳行九再看向膚白少年,說道:「我可以告訴你我是如何出劍的,前提是……」
「賠錢。」
膚白少年咬了咬牙,看著吳行九說道:「我不想知道啦。」
言罷,他的手撫過腰間的玉佩。
玉佩是個法器,內藏空間。
膚白少年從玉佩裡頭取出一袋銀子丟在吳行九身前地上。
「這裡的錢,足夠你買一百隻雞啦。」
「你給我記住,我叫趙孟德。」
「我希望,你能來劍門。」
拋下這句話,膚白少年離開啦。
場間,人也漸漸散去。
固有人驚嘆於吳行九的劍法,但一想到他惹了劍門的人,心想,這少年算是惹上麻煩啦。
為了避免殃及池魚,人們紛紛遠離,顧不得奉上自己的贈恃褒美之詞,對吳行九見義勇為的行為拍手稱快。
畢竟劍門這個龐然大物,在世俗眼中,等於一頭藏在深山的巨獸,不招惹倒還好,一旦招惹,禍患無窮。
當事人該擔心的事情,全落在了這些看事人這裡。
吳行九將那袋銀子交到了婦人手裡,對著婦人作了一揖,隨後轉身離開。
「阿九。」婦人叫住了吳行九。
吳行九回過身。
「要當心啊。」婦人面色擔憂得叮囑道。
吳行九點頭應道:「好。」
天,不知何時拉下暮色。
婦人望著吳行九遠去的背影。
「真是個怪孩子。」婦人喃喃。
「也是個好孩子。」婦人隨即又露出笑容,笑容帶著欣慰。
「他就是個怪胎。」先前那手臂淌血的少年已用布條將血止住,面色仍是不悅。
學劍九載,教他練劍的師傅總說,他是他在小鎮裡見過天賦最高的,有很大的機會進入劍門。
劍門,一直是少年從小的渴求。
今天他看到了劍門的人,忍不住想看看自己和那些傳聞中的天才有多大差距。
不想,他遇到的是膚白少年。而膚白少年僅用了一劍,就將他打敗啦。
這讓他體會到了莫大的挫敗感。
看到吳行九不知用了什麼手法,在三招之內,將對方劍鞘奪走。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以及嫉妒的情緒在他的心頭蔓延。
他真的用了三招嗎?
其實少年連吳行九用了幾招都沒看清。
難道,也只是一劍?
越想越震驚,也越是覺得挫敗。
挫敗的同時,自然也有羞憤。
他與膚白少年的差距就已經如此之大,那與吳行九呢?
無形中,少年仿佛看到一條落在天上的溝壑。
膚白少年在天上。
而吳行九,卻是在那道天上溝壑裡頭――甚至溝壑的深處……
「你不能這麼說阿九。」就在少年越想越深,仿佛著魔般,想像捉摸著吳行九的實力時,婦人的指責聲落在了少年的耳朵里。
「如果不是阿九,劍門的人就會盯上你。」
少年愣住,隨後想明白了這個道理,但他並沒有低頭,而是拿起了那把落在地上的劍,一字一句說道:「娘,我會超過他的。」
「先回去把傷養好吧。」婦人有些無奈得看著自己的孩子。
「你有這個想法固然是好的,希望會有這麼一天。」
「你要明白,阿九給予我們的是平等,並不是恩惠,所以,我們要感激他,而不是記恨。如果再見到阿九,記得要跟他說聲謝謝。」
少年嘴唇微抿,最終點頭應道:「恩。」
起碼,我有一個待我極好的娘親,這點,你是比不過我的。少年心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