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行九目光微微一滯,隨即也打探了一番對方。
原來,對方也是個修者。
元陽中境。
此等年歲,便處於這般境界,已是不弱。
吳行九看了對方一眼,想問對方何處有能吃飯的地方。
這時候,他突然發現對方的臉有些奇怪,鼻子嘴巴還有眼睛,好像……
都動過。
……
劍門為整個神劍王朝乃至中元界的第一劍派,千年來一直如此。
劍門位於東南如清山,自開派祖師伏顓道人劍承道玄八千載以來,便一直為中元其他劍派無法逾越的一道天梯,仿佛杳杳天道,何其難及的一個層次,要抵達其高點,便是登天。
多年來,無數人花大代價求道劍門,盡皆遭拒。
入劍門,只看緣分,收徒一事,只看門內師父有無意願,有便下山自己找,瞧上便帶回來,從此就是劍門弟子啦,但絕無打開門廣而招之,挑三揀四,擇優從良之行。
因此,劍門雖實力雄渾,師門包括弟子人數,每代皆不曾超過一千之數,亦無別派內外門之分。
趙孟德便是除劍門師三十外,躋身前十,同齡間天賦最為卓越的一名弟子。
敗於吳行九之事,早已在劍門傳的沸沸揚揚,但眾人在看到趙孟德時並無指指點點,大多只覺得意外,好奇卻是那打敗趙孟德的人年歲幾何,境界幾何,三招敗於趙孟德,自己能否抗其一招等等,諸如此類。
劍門弟子大多心性上乘,只專注於自己的劍道,並不過多在意山下之事。天才人物固然天才,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今出了個吳行九,只讓許多不及趙孟德之人,更加勤奮努力。
「小趙師兄,「劍鳴山北,紫氣東來」一式,行運勁之竅,有所不解,可否賜教?」來人是劍門弟子葉小和,年紀略小於趙孟德,修劍卻比許多年紀大些的師兄師姐更為勤勉,樣貌還稚嫩,面色紅撲圓潤。
趙孟德笑著摸了摸這名師弟的腦袋,說道:「借劍一用。」
「好。」身子還未發育展開矮於趙孟德一個頭的葉小和不假思索,將隨身佩劍抽出,遞與趙孟德。
眾人也紛紛停步,不打算放過這個觀摩學習的好機會。
在眾多同門面前,趙孟德也不避諱什麼,屈臂,執劍,屏息凝神。
隨即勁運,劍出!
如蛟龍出海,身姿頗快,又得靈活轉變,自然引出劍氣。
劍聲清嘯透亮,如百鳥之王威嚴鳴聲,隨即趙孟德左手二指併攏,翻轉一個指花,劍走人躍,行至半空,指覆劍背,腿凌空蹬出。
勁道後發,一招紫氣東來,融劍氣直衝地面,浩蕩如海,大凝小出。
一劍盪起地面灰塵,氣浪層層疊起,轟擊力道雖被趙孟德刻意收斂,仍是驚人無比,直把劍門用上好青古岩製成的地面,斬出一道裂縫。
葉小和眼入沉沙,卻無避及揉出,反是目光定格,作思考狀。
趙孟德收劍,將劍插回葉小和手中鞘內,沒有打擾,悄然離去。
葉小和立於原地良久,一盞茶時間過去,他忽然大喊一聲:懂啦!在眾人異樣目光中,葉小和抱起羞然一笑,隨即拎著自己的劍,匆忙向著劍門弟子專用來修劍的凝居道走去。
劍門掌教王穆,當今天下,劍道第一人,劍法通玄,道法無雙,問鼎劍道千年之久,為天下劍者心中最為尊崇之人。
劍門聖地,道玄望眼。
一樽偌大的石質縱橫十七道棋盤仿佛問道人盤坐望眼中心處,承道千載。
棋盤上的石子千年未曾移動,卻未蒙塵,一如千年前姿態。
王穆側立於棋盤旁。
這位劍門掌劍身不負劍,負手靜觀棋勢。
縱橫捭闔。
勢均力敵。
黑子攻勢猛烈,疏於防範。
白子,布防過多,卻亦多喪攻伐良機。
王穆眼觀棋局,目光久遠。
千年前,「劍痴」張道由,舉劍屠殺大衍宗舉宗上下七百二十五人,直接將大衍宗幾脈傳承盡數斬斷。
當時劍門聯合各大正道強者共計三百一十五人,於岷谷山,與張道由展開激烈較量,耗費半月之久,將其除之,並將其手執蒼井劍擊斷,封於岷谷山。
千年前,王穆參加了那次戰鬥。
曾經有人問過他,最大的感受是什麼。
若如今還有人再問,王穆依然還會用當年那兩個字回答。
震撼。
王穆已故師父的話,曾言,再與此子五十年時間,即可天下無敵,中元陸地再無人能與其抗衡。
五十年,人生過半,於凡俗而言,時間稍顯漫長,但在他們這些大限上至千年的修道者眼中,五十年興許一個閉道關就過去啦。
五十年,誕生一名可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正道的怪物,饒是如今劍道屹立巔峰的王穆看來,也仍覺脊背發涼。
可惜,終究死啦。
人亡千載,名聲遺臭。
王穆至今也疑惑。
當年張道由究竟為何要屠殺站足正道的大衍?
這也是當年許多人的疑問。
張道由未屠大衍宗前,雖為一介散修,所行之事及舉止,卻絕非另類魔道,甚至當年王朝南方洪災泛濫,張道由還曾一劍滅水饕餮,間接救下蒼生無數。
往事回首,再思及,王穆看著那副均勢棋局,喃喃道:「師父,如今,我仍不及他。」
話語雖有輕視自身之嫌,卻並未有任何挫敗自愧。
畢竟師父當年還說過,時間總還有,莫急,我徒兒絕對是有做天下第一的潛質。
當初師父醉酒的一句玩笑話,王穆卻一直記在心裡。
王穆輕輕笑笑。
也只有那個人曾當的起天下第一的稱號,其他人無論後世再如何強絕,與他同時代,曾淪為陪襯,之後再被人稱天下第一,也終比不過他的天下第一。
「師父。」
趙孟德不知何時來到道玄望眼。
王穆回過身。
「回來啦,遊歷如何?」
「尚可。」
「恩,繼續努力。」
趙孟德一愣,隨即笑意點頭。
王穆看著徒兒模樣,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舊的事物或許也該退後啦,畢竟,還是年輕人活力滿滿,朝氣蓬勃。
那麼一個新代開啟後,第一,又會是誰呢?
「孟德,要加油啊。」
這名師父在心裡頭給自家徒兒鼓起了勁。
吳行九終於還是問了那個他必須要問的問題。
「道友,請問,何處有客棧?」
那人搖了搖頭道:「初來此地,也不甚清楚,倒是知曉,此行往南,前方有個村落,名邴業村,或許村人能予些吃食。」
吳行九看著那張神情略有些僵硬的面龐,點頭說道:「道友可否帶一程。」
那人一愣,目光微眯起來,隨後答道:「可同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