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察覺到了危機,因為那一座土地廟,社公的位置又有煙在聚攏,聚攏成像。想必,過不了多久,慈烏護又將過來。
夜啼溫看了看手中的仙木,道:「我們走!」
立即,這些人也全都走光了。
只留下張元敬和唐淳風,兩人隨著世家而來,並沒有隨世家離去。
張元敬嘆道:「嘿嘿,竹籃打水一場空!」
「是呀,老哥。故土魂雖然不是帝,也定然是聖了。通天之巔乃可稱聖,甚至有可能是聖王,離帝不過一山之隔……也足夠恐怖了。一縷殘魂而已,慈烏護也遠非敵手。如果不是他是社公,可以汲取信仰之力,已然死了。」
「老弟說的是啊,這一次的星象極為特殊,連此等近帝的故土魂都出現了。世道有變,我看此次星雲森林深處的大戰,有可能徹底失敗……」
唐淳風臉色大變,「此話當真?」
「我也只是猜測,因為這一次的星象太特殊了,連天命者都出現了。」
「你說的是那個豐州宋燃?」
「然也。」
「此子的確非同小可,能否天命所歸,還要看他的造化。倒是范逾,真讓我見識到了,果然非同一般。世界內蘊,根源自生,連故土魂都稱讚不已。一旦進入化龍境,我看就能立刻超越初清,挑戰社公了。」
張元敬搖頭,道:「即便是進入化龍境,想要挑戰慈烏護還嫌不夠,除非是他們找到了地魂,成為無缺者。」
「若真和我等一樣,成為無缺者,那瀛洲真的要起風了。」
「不過,豐州的修士,想要成為無缺者,我還沒有見到過,也沒有聽說過。從豐州渡海而來的修士,這千百年來,也不算少了。」
兩人說東說西,相見恨晚。
「我們走吧!」張元敬一腳踢爛土地廟。
「老哥,你就不怕……」
「怕什麼?我也不再去他們家了……」
……
城南邊的怪爺山上,煌無憂親自迎接眾人的歸來。
「弟弟,這是前輩,想要用一下你的望鄉台!」
煌無憂一眼就看出了故土魂的不凡,心中有了主意,喜道:「前輩,您來的正是時候!」
「小妖,你好!」故土魂伸出手來,臉上掛著親切的微笑。
「前輩,您好您好,榮幸之至。」煌無憂感知了故土魂的滄桑氣息,這是跨越時空的一握。立即伸出手來,神國故土同時在身後展開。
他並沒有囉嗦,也沒有停留,轉身就走了進去。
范逾吃驚,這樣無法解釋的一幕又出現了,如同五尊祖靈走入煌無悲的神國故土,一模一樣。
不曾想,煌無憂也會。
故土魂卻絲毫不驚異,他知道九變通靈之種的厲害。五族之中,九變通靈之種屬於天賦最高者。曾經,九變通靈之種中出現過帝……
這些都是次要的,什麼仙、神、帝、王、聖、賢……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要再看一眼曾經的家鄉。
可是,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曾經反覆地問自己,因為一切都不在了。
如果說人是代表,可是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包括父母、兄弟姐妹,以及那等待自己的姑娘。
如果說地是代表,但山川都易形了。即便是真正找到家鄉的所在地,那還是家鄉嗎?
可就是這樣一種情感,一種思鄉之情,始終縈繞,如同心魔一樣。即便是自己變成了殘魂,這個念頭都不曾消散一絲,不曾消散一毫。即便是一直沉睡在大地之下,黑暗的深處,這個念頭都時時浮現。否則,根本撐不了千年之久。
這是一種多麼深厚的感情?說不清,道不明,類似他這種人。這種情感,仿佛成了存在的一種象徵。即有了這種情感,他才是自己。
故土魂看著煌無憂走了進去,眼睛瞪得渾圓。此時竟然有一些忐忑,仿佛那一條小路已經出現了,覆盆子掛在兩邊,路的盡頭已經可以忘見裊裊炊煙了。崽,快點回家吃飯,母親的呼喊聲又出現了。
所謂近鄉情更切,誰說不是呢?
煌無憂已經消失在神國故土之中了,看不見身影。
故土魂忐忑不安,辮子姑娘是否還在那一條路上等待自己,要自己給她一些覆盆子。
她家教很嚴,從來不許她跑遠,什麼掏鳥窩、捕蟬、拔竹筍、釣黃鱔這些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每一次,自己從這條路上出發,辮子姑娘都在路上等待自己……有時候,給她一把覆盆子,有時候給她幾奪大紅花……
「她,還在那條路上等我嗎?」故土魂左手搓著右手,右手搓著左手。
「可是,我沒有帶禮物啊,怎麼辦?」此時的季節,並不是繁花盛開的季節。舉目望去,也沒有野花盛開。
「她不會怪我吧?」
「不會的,她不會怪我!」
范逾奇怪地看著故土魂,在那裡忸怩作態,像個大姑娘。范逾和他是相通的,引以為知己,因他那一句『像我們這樣的人,都是無依無靠的』。
范逾誠心實意,希望故土魂能了卻執念。這個執念,就是對故土的眷戀,永不磨滅的思鄉之情。
范逾惆悵,略帶酸楚,眼眶生出水汽。
故土魂處在胡思亂想之中,一切都沒了邏輯。仿佛,是剛走過那一條小路,剛離開村莊,去拜師學藝……
又仿佛,他根本沒有離開村莊,而是在這一條小路上走得稍遠了一些,在池塘邊打了一會瞌睡,做了一個夢而已。
炊煙升起,天將黑,他也就回來了……
一生之中,唯有母親叫他回家吃飯,辮子姑娘在路上等他,這兩個畫面不能忘記。甚至,記不清母親的名字,人的形象也早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唯有這兩個畫面,如夢如幻,時時自展。
這兩個畫面,歷久彌新,是他存在的證據。如果這兩個畫面都不存在,那麼他早就消失了,殘魂一點不剩。
思念家鄉,唯這兩幅畫卷而已。
或許,天崩地裂,這兩幅畫卷也不會消失。
思念家鄉,不是觸景生情,也不是睹物思人,更不是近友憶鄉……因為一切都不復存在了,唯剩虛幻的畫面。虛幻的畫面,促使他在現實之中採取行動。
如此,一切就變得有了意義。
這也是,他必須要站在望鄉台上看一看,確知家鄉在哪裡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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