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口,北風蕭蕭,旌旗獵獵,號角嗚咽。
「二舅父,姜衛代父皇送你出征,望一路保重,早日凱旋歸來!」
想到那句寧為衛王妾,不為楊簡妻的錐心之言,一身戎裝的楊簡冷著臉瞪了他一眼:「還望轉告皇上放心,楊簡定不付重託。
請殿下慎言,微臣與你非親非故,當不起舅父之稱,稱我楊簡或者護國公或者天策將軍都可。」
衛王哈哈一笑不可置否,他長身玉面,睛如點漆,笑容溫和俊美無雙。
他名姜衛,是皇三子,只比楊簡小了半歲,被稱為大姜國第二美男子,屈居楊簡之後。
他的生母只是卑賤的宮婢,生子後沒多久撒手人寰。
皇后楊媧發現乳母苛待他,大怒之下嚴懲了乳母,並求了皇上把姜衛養在她宮中。
因此姜衛一直視護國公府為母舅家,也敬楊老夫人為外祖母。
當然,楊簡可一直不承認這個外甥,免得參和到皇權爭鬥中去。
楊簡翻身上馬,冷著臉告誡:「我走後你不許打著看望老夫人的名號出入內宅,你算是楊家哪門子外甥?
皇上不是把大慈恩寺失火之事交給你詳查?你還是好好查證,也好給皇上、給楊家一個交待!」
說完揚鞭而去。
姜衛望著他絕塵而去的背影呵呵一笑:「本王自幼養在母后名下,怎能不算是楊家外甥?」
他來到大慈恩寺,先去求見了安方丈,卻得知什麼也沒有查出來。
偏殿值夜的僧人被火燒死了,什麼也線索也沒有留下,只能認定是香燭失火,處罰了幾個值夜管事了事。
姜衛囑咐了幾句,正欲離去,一個楊家的婆子在外恭敬地說:「衛王殿下,縣主有請。」
縣主就是楊嬋,楊蛟為國捐軀後,皇上深感對不起楊家,就加封楊老夫人和常娥為一品誥命夫人,封楊嬋為華岳縣主。
姜衛一滯,不過恰好他想找理由去護國公府,這倒是個機會。
楊嬋一身淡白的麻衣站在紅梅樹下,烏髮在腦後隨意一束披滿纖弱的肩背,越發顯得面如桃花,杏眼含情。
「衛王殿下,請把這個捎回去交於母親!」
她纖腰一彎款款行禮,一雙美目波光瀲灩地看向姜衛,纖纖玉手捧著一個古樸的木盒。
姜衛一向以楊家外甥自詡,卻無法把比他小兩歲的楊嬋當小姨看待。
他接過平靜地說:「本王回城後就立即去護國公府轉交。」
楊嬋咬唇含羞道:「這是我誠意所求的護身符,裡面有你一個,能護身驅邪,還請隨身攜帶。」
姜衛壓下心頭的煩躁:「多謝縣主,這個就不必了,姜衛有護身符,這些會悉數轉交給老夫人。」
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楊嬋咬著嘴唇眼圈紅了,俏臉上滿是失落和難堪。
心腹丫頭金枝深知她的心思,想到小兔送來的那對金鐲子和許下的諾言,眼珠子一轉說:
「縣主有傾城之姿,世上男人誰不愛慕?衛王卻如此不領情,估計是受人蒙蔽。」
楊嬋杏眼一睜:「誰敢蒙蔽衛王殿下?」
金枝小聲說:「前段時間京城傳言,衛王殿下見過林小姬一面後傾心不已,發出恨不相逢未聘時的感嘆。」
楊嬋聞言沉下臉道:「既同二哥定親,又得隴望蜀,她怎麼對得起二哥?」
金枝附耳低語一陣,楊嬋卻搖了搖頭:「不妥,這樣做也會毀了二哥的聲名。
林小姬也是大家閨秀,說不定是一時糊塗,等二哥回來再定奪吧。」
金枝被噎了一下,卻知道楊嬋頗有主見,只好另尋機會挑撥。
姜衛終於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去護國公府,卻仍然無緣見到小姬。
老夫人說新媳婦染了風寒,又牽掛遠征的夫君病倒了,姜衛吃了一肚子酸澀的老陳醋,神情懨懨地回去了
卻到底不甘心,三更半夜換上夜行衣偷偷潛進觀江院,卻發現正房一片黑暗寂靜,一點響動也無,顯然都睡熟了。
一牆之隔,卻無緣見佳人,心裡又煎熬又幸福,一直在屋頂蹲了半宿,天亮前才怏怏離去。
「來,達姬,認真聽認真看,阿姆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曲調都要牢牢記在心裡,這些花紋也一分一毫都不能畫錯,來,跟阿姆學……」
明月夜,清風吹,百花香,她穿著流蘇寶石裙,梳著滿頭的小辮,每根小辮上都墜著一顆寶石,跟著阿姆舞著跳著
旁邊好象還有兩個看不清面目的人和她一起舞著跳著,那是大衛和小丫……
山洞猛烈地搖晃著,石塊不斷往下落,洞頂大片開裂,外面電閃雷鳴到處崩塌陷落如同人間地獄。
一個厚若山岩,渾若洪鐘大呂的聲音從四面八方的縫隙鑽進來:「楊戩在此,妖孽還不快出來受死!楊戩在此,妖孽還不快出來受死……」
所有的人都魂飛魄散如同末日來臨,阿姆匆匆把一個錦囊塞到她手中:「活不下去的時候,就打開這個,小心一個叫楊戩的人!」
有人拉著她四處尖叫逃命,一聲巨響,整個山洞坍塌崩潰,世界分離崩析,她什麼也不知道了。
忽然她又變成一個小小的嬰孩,阿姆的虛影浮在她面前,她伸手去抱她,手卻從她身上穿了過去。
阿姆悲憐地看著她:「達姬,我早在杏花微雨崩塌時就死了。
神君楊戩實在法力無邊,我不但死了,還魂飛魄散蕩然無存……」
玉姬猛地坐了起來,淚流滿面咬牙切齒,原來這就是我丟失的記憶!
楊簡!難怪我如此恨你,難怪我聽到你的名字就滿心仇恨!
原來是你毀了我的杏花微雨,是你害死了阿姆!是你令我失去一切,來到這裡受苦受難!
我要和你不共戴天!我要殺了你為阿姆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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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娥沉著臉看著跪在地上的吳強:「怎麼,找到田鵬沒有?」
吳強搖搖頭,誠惶誠恐地說:「沒找到,他把家奴寵婢都遣散了,住的院子連同家俱都押了死當換成了銀子。
常去的賭場妓館酒樓都說再沒看見他,只打聽到他幾天從南邊出城了,然後就無蹤無影。」
常娥狠狠地把茶盞拂到了地上。
她恨田鵬,更恨林小姬,如果沒有林小姬,她何至於要受這種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