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視行動持續到傍晚,年曦那邊已經靠著車椅背打起了瞌睡,留下我一個人盯著對面那棟大廈。或許對一個小姑娘來說這任務確實是太無聊了,對我來說卻不算是特別難接受的活動,在大戰時期敵我雙方的衛星都被早早幹掉的情況下我經常被單獨派出去監視敵情,那時候往往在草叢雪地里一趴就是一天一夜,比起那時候的遭遇現在簡直是太舒服了。
「喂,起來,姓盧的出來了。」腦中正緬懷著過去的時光忽然眼睛瞄到了盧成達的車子從地下停車場開出來,我連忙拍醒了年曦,順手用對講機給布網在盧成達住家周圍的小王那組人馬發了個信號。
「出來了?」被叫醒的年曦抬頭看了看外面的黃昏天色顯得不怎麼高興,「這才幾點鐘啊?」
「快五點,對一個老總級的人物不算早了。」我瞄了一眼車載音響上的電子鐘,「我們得跟上去免得路上出什麼問題。」
「開個車而已犯不上把我叫醒吧?」年曦皺起了眉頭,「為了給你配那些藥我都兩天沒睡好覺了,你這傢伙真是一點都不會體貼人。」
「要是會體貼人也不會到現在都是個光棍了。」我破罐破摔地自嘲著,「坐穩了,還有我是有事跟你商量才把你弄醒的,待會路上說。」
說著,我發動了車子跟著已經上路的盧成達駛進下班高峰期的機車道。
我和年曦開車一路不遠不近地跟著盧成達的車子,路上他沒停車也沒別的問題,唯一值得注意的可能就是那個把盧成達送回家的專屬司機在停穩了盧成達的豪車之後居然是又從車庫裡開出一輛價格沒那麼高的車子下班回家,看來那輛車應該是司機自己的,真是讓我這個存款都不夠買輛自行車的刑警中隊長好一陣子羨慕嫉妒恨。
「車庫裡停四五輛車他開得過來麼,瞧給騷包的,臭顯擺什麼玩意兒。」我趴在方向盤上咬牙切齒。
「怎麼啦,嫉妒啊?嫉妒自己去掙啊。」看不慣我醜惡嘴臉的年曦撇了撇嘴。
「我要是有他那家境保證比他強。」我也知道自己沒那份本事,只好找客觀理由給自己解圍。
「切,就你?」年曦從牙縫裡吹出口氣向我投來可憐的目光,「就你這一敲帶響的木魚腦袋,不把家裡敗光就不錯了。」
「……」挫敗感讓我一時沒能回話,這丫頭損人還真狠,榆木腦袋好歹實心,木魚可好,不但木,裡頭還是空的。
「行了不提你那腦子了,談正事。」不知道是不是可憐我年曦沒繼續品評下去,「話說你是真打算這麼幹?盧成達沒同意老畢也沒給你批准,真被發現了責任可是全在你身上。」
「我這也是沒辦法啊,誰讓那個姓盧的不合作呢。」我無奈地嘆口氣拿起了對講機,「小王,聽到了麼?我孔隊。」
「哎哎,在。」小王那頭接電話還帶著咀嚼聲,看來是正在監視的偽裝車裡吃晚飯。
「讓你白天帶人進盧家安排安保,弄得怎麼樣了?」我問道,雖然我心裡頭大致已經估計出了結果。
「這個……怎麼說呢?」果不其然小王的聲音聽來有些為難,「孔隊你交代的那個什麼新型防盜機關倒是弄好了,不過我們想裝監聽的時候從頭到尾跟著我們的那個保姆死活不同意,後來電話打到他家主人那裡對方也不同意,沒有授權我們只好就這麼撤出來。」
這就是問題所在了,這個姓盧的當初誠惶誠恐地同意我們給他提供保護,不知為何只過了區區數天卻換成一副不肯合作的嘴臉,但凡涉及到一點隱私性的東西他就不答應,不讓我跟他進公司也是,家裡不讓裝監聽也是,總好像他有些事是絕對不能讓我們這些警察知道似的,而我們對他又沒法採取任何強制性的手段,他這種遮遮掩掩的作法更是讓我懷疑這小子是不是瞞著我們警方自己在打算什麼。
「所以你就打算這麼幹?」聽完了我的解釋,年曦不置可否地問道。
「我真怕這傢伙自己採取什麼不理智的行動,至少對外他是受我們市局保護的,他死了首先要被追究責任的就是我們。」說句實話我對那位復仇者的行為是打心眼裡贊同的,要不是警察的職責所在,我是相當樂見姓盧的也跟那前三個一樣被人砍了腦袋,像他那種道貌岸然的敗類就該是這種下場。
「盧成達有那個膽子麼?看他上回畏畏縮縮挺窩囊的。」年曦似乎不怎麼認同我的懷疑。
「窩囊?」我一聲冷笑,「只是姓盧的希望我們把他看成那樣吧?雖然沒被追究,他可是殺過人見過血的,還有你有沒想過除了他之外的另三個?那三個都死在一個地方,顯然是被兇手給用什麼把柄引給誘到那裡去的,既然這把柄足以讓另外那三個冒著生命危險去和兇手碰頭,對同是當事人的盧成達自然也好使。」
「原來如此,你是這麼想的麼……」聽我說完年曦支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好吧,也有些道理,就陪你演這一回吧。」
「嗯,多謝了。」我感激地對年曦點點頭,拉開車門和她一起下了車直奔盧成達的住所。
「又是兩位?」把門敲開後還是那個稱盧成達為「老爺」的保姆,只不過和上一次比起來,這次她對我倆的接待態度就冷淡了許多。
「找你們家那個……額,『老爺』有事。」我也不知道怎麼想的,伸手指著她背後的走廊順嘴就揶揄道。
「……」我話裡帶刺的招呼理所當然地挨了保姆一白眼,她氣呼呼地「嘭」地一聲關上門,大概是進去跟盧成達請示去了。
「怪不得你找不到對象,跟女人哪兒有這麼說話的?」年曦雙手抱胸看看碰了一鼻子灰的我,撇著嘴評價道。
「反正我對三四十歲的中年女性沒興趣。」我無所謂地聳聳肩膀。
且不說我跟年曦在外面插科打諢,等了一會再來開門的已經換了人,只見門後的盧成達滿臉不耐煩,跟先前把我們送走時候那種畢恭畢敬的態度可差遠了。
「兩位還有什麼要事麼?如果沒有的話恕不接待了,雖說我現在是受警方保護,在家裡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間。」這傢伙張口就要趕人,連對年曦的那副豬哥相都收斂了。
「啊,沒關係,我們不進去也行。」我才不管他什麼嘴臉還是按照之前跟年曦說好的辦,「不過能不能借您手機一用?為了安全我們要調查一下您的電話記錄,不會耗費太多時間。」
「查我的電話記錄?」盧成達狐疑地皺了皺眉,「你們警方自己從電信局調資料不就得了,非得用我的手機幹嘛?」
「這個嘛,按規定調查個人隱私相關的東西是要備案的,盧先生您應該清楚自己的身份有多特殊,如果在局裡留下些案底想必對您今後也不是件好事吧?」我皮笑肉不笑地用白天從年曦那裡聽來的情報應付這個傢伙,「我們也是為了您著想啊,不如像這樣大家都方便,您說呢?」
「……好吧。」姓盧的貌似是被我唬住了從衣兜里掏出他的手機遞過來,「要查什麼快點查,然後馬上還給我,我就在這兒等著。」
「知道了,年小姐,麻煩查一下。」我接過電話隨手就把它丟給了站位靠後的年曦,這一下子我故意拋的又高又慢,根本就不是奔著讓人能接住的角度去的。
年曦接下來的反應我不知道是不是演技,如果是的話她去當專業演員都沒問題,只見她先是朝著手機落下的方向後退了幾步試圖去單手接住手機,但因為手機落下的力量太大只是在她手掌上彈了一下沒能接穩,然後就……
「啪!」儘管落下過程中有個緩衝,手機還是落在了步道外的草坪上,脆弱的後蓋直接被摔開了。
「你……」盧成達頓時把憤怒的目光投向了我,在他看來我剛才多餘的動作明顯就是在挑釁他。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你看人在車子裡坐上一整天,手腳總是有發麻不聽使喚的時候嘛。」我假惺惺地道著歉,坐實了我就是在打擊報復他的懷疑。
而就在盧成達的注意力全投在我這邊的時候,正在重新組裝手機的年曦趁他不注意在手機電池背面貼上了薄薄的一塊什麼東西才蓋上手機的後蓋。
「沒碰壞哪兒,資料也沒問題。」重新啟動手機草草掃了一眼通話記錄和簡訊箱,確實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地方,年曦走過去把手機遞還給盧成達。
「你看看還是年小姐辦事仔細,不像某些粗人……」結果年曦一靠近這姓盧的老毛病就犯了,趁著接手機的機會在年曦光滑細嫩的手背上揩了一把油。
「打擾了,走吧。」年曦倒是挺大方的沒甚在意,回到我身邊拍拍我肩膀示意任務完成趕緊走人。
「我說你不生氣?」等走出老遠我才好奇地跟年曦問道,看這丫頭平時總是無事冒著三分火的樣子,我真沒料到她被人吃了豆腐還能表現得如此平然。
「有什麼好生氣的,被人摸一下能掉塊肉?」年曦不解地看向我。
「你這丫頭啊,還真是……」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平時沾火就著該生氣的時候反倒大方起來,簡直讓人無法理解。
「嗯?」年曦看看我忽然眉頭一挑,「好吧我承認我生氣了,我被那個傢伙揩油都是因為你的主意,為表歉意晚飯你怎麼也得請頓好的讓我消消氣吧?我認識一家海鮮排擋很不錯的喲。」
「額……」我頓時木在了當場,真是作繭自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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