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隕落第二十三章叛徒的自白

槍響過後，走廊里詭異地寂靜。

「……」盧成達不可思議地看看我，又看看自己胸前正湧出鮮血的傷口，撲通一聲仰天倒了下去。

我能理解這個傢伙的迷茫，仗著自己的身份盧成達在錦城市中幾乎是橫行無忌，他大概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何只是區區一個小警察的我就敢不計後果地向他開槍，他所誤算的一點是，在作為警察的身份之前我首先是一個經歷過戰火的軍人。

在任何人將槍口指向我的時候果斷開槍，我受到的就是這樣的訓練向來也是如此執行的，不然我根本就活不過那段殘酷的戰爭歲月，盧成達雖然也曾經有過從軍經歷總歸不過是在後方看熱鬧的文職，他射出的那顆從我脖子邊擦過只留下些許灼燒傷痕的彈頭就是明證。

「額？！」隨著僱主倒下那些流浪漢們都傻了眼，面對我的槍口和惡鬼一般的生魂這些人早就沒了鬥志，只是他們無法判斷自己究竟是呆立不動還是撒腿就跑更能提高自己的生存率。

「愣著等我請你們回局裡吃牢飯？還不帶你們的人趕緊滾！」我擺擺槍口，給這些嚇傻了的倒霉鬼指出一條明路。

「哦！」流浪漢們頓時如蒙大赦，七八個人七手八腳架走被生魂打傷的其餘人便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沒影了。

「你要是不想吃槍子就最好放下武器站在那裡別動，看樣子你現在的狀況也沒有我的搭檔說得那麼好。」走廊里只剩下了我和那名生魂，我保持著威嚇姿態走近了些。

「呵……」生魂沒有注意我而是盯著仰倒在地嘴裡不停咳血的盧成達，她的臉上隨即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撒手將那把卷刃的**噹啷一聲扔在了地上。

「……」我無言地走上去檢查盧成達的狀況，這傢伙已經早就沒了意識，口鼻中正大口大口咳出冒泡的血漿，以過去的經驗判斷應該是我的子彈打斷了他的某條肺部主要血管造成了內部大出血，反正在醫護人員趕來之前這傢伙就已經是沒救了，所以我既沒能力也不打算浪費多餘的精力去救他。

但是從盧成達手中跌落的一樣東西吸引了我的注意，不是那把槍而是他另一隻手上落下來的手機，手機的後蓋已經被摔開裡面的電池也滾落了出來，月光照射下電池向外的一面正反射著不自然的光線。

「這是？！」我大吃一驚地伸手把貼在電池上的東西揭下，果不其然那東西幾乎就跟我讓年曦裝在盧成達另一部手機里的黑客晶片一模一樣。

「我裝進去的，那部手機也是我郵寄到他公司的，一來是為了躲避警方的通信監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掌握他的位置。」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不動的生魂忽然開口向我解釋道。

「你到底是誰？！」我的情緒有點失控，自從接手處理這個案子以來似乎關於某個已故戰友的細節已經太多次出現在我的回憶了，一次可能是巧合，可兩次三次？！

「我是誰？」生魂笑著向我攤開手，「不如該問我們是誰吧？」

「北風凜凜……」我條件反射式地接下了那段識別暗號。

「所到之處，草木不生。」

「有朝一日必定南下……」我將不可思議的目光投向那張曾經屬於某位被害者的臉，幾乎要把自己的牙齦咬出了血，「沒想到你居然……沒死？」

「準確地說，是我在遇到你們之前就已經死過幾次了，孔隊。」生魂點點頭確認了我匪夷所思的猜測。

他的答覆終於讓我相信那個當初為了掩護北風小隊撤退而犧牲的年輕工兵如今就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儘管只靠容貌我已經沒法辨認出他來了。

「這麼說來……阿拉斯加的那次行動之前，你就已經背叛了？」一瞬間仿佛有道清風吹過我的腦海，驅散了那片在我腦中已經存在三年之久的迷霧，為何那時候情報確鑿萬無一失的行動會突然出現問題，為何失敗之後我們的逃生又如此順利，此刻全部得到了答案。

「是。」生魂，不，或者該說是我曾經的戰友毫不避諱地承認了我的指控，「想必孔隊你對那時和現在的事情都有諸多疑問吧？要我一一說明給你聽嗎？就算是作為……報答。」他低頭看了一眼被自己的血液窒息已經漸漸停止掙扎的盧成達，提議道。

「……你說吧。」我答應了他的提議，但沒有放下指向他的槍。

「呵，幾年過去看來孔隊你還是老樣子沒變啊。」生魂笑著無視了我的緊張背對我走到一處牆根邊坐下，似乎是在表示他無意抵抗或逃竄，「從最早說起吧，事到如今孔隊你該調查明白我是什麼人……或者該說是什麼東西了吧？」

「生魂，我的搭檔是這麼告訴我的，至於你的身份……你是四年前那個死在這裡的被害人的弟弟？」我答道。

「嗯，全都如您所說。」生魂深深地嘆了口氣，「我會變成現在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純屬偶然，不過當以為自己已經死掉的我發現自己在一個跟我同歸於盡的美國兵身軀裡面甦醒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這是上天賦予給我復仇的機會。反正我已經賠給了生養我的國家一條命，剩下的日子就算為自己而活也不過分吧？」

「所以你叛變到了美國人那邊，以完成為你姐姐的復仇作為條件？」之後的事情就算他不說我也能想像了。

「是的。」生魂點點頭，「一開始我的話只是被當成了瘋子的胡言亂語，不過很快美國人那邊的靈異機關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那時候是戰時，如果美國人不打到我們的本土的話我的復仇根本沒辦法完成，他們和我都很清楚這點，所以他們利用我的特異性將我灌注進我們這邊被俘將死傷員的身體裡回到我們的部隊中去當間諜打探情報，破壞隊長你的那次行動已經不是我的第一次為美國人賣命了，我教給你那些東西，其實都是跟美國間諜學來的。」

「那麼阿拉斯加的時候你為何沒有把我們全拖住？只要你想的話，讓整個小隊都死在那裡也不是問題吧？」我繼續提出自己腦中的疑問。

「這個嘛……果然還是因為不忍心吧？」生魂換上了一副苦笑。

「你會不忍心？」我深表懷疑。

「本來我也以為自己不會的。」生魂聽了晃晃腦袋，「孔隊你知道嗎？走在前面的黑子拌上了那顆詭雷的時候，本來詭雷的威力是會把我和黑子全都覆蓋到的，可這傢伙察覺到不妙之後就在臨死前改變姿勢用他的身體護住了我不受過多傷害，直到那時候我才發覺到自己為了一己私仇背叛你們真是愚蠢啊……」

「但你最後還是沒有回頭。」我盯著他冷冷道，沒錯，我可憐他的境遇也認為他的復仇很正當，但叛徒永遠不會得到我的原諒。

「因為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啊。」生魂再次搖頭嘆息，「後來又背叛了多少人我自己都不記得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更換著身體苟延殘喘直到戰爭結束，這時候我才終於找到了復仇的機會，就是那個盧成達。美國人想讓他死，現在兩國關係緊張美國人擔心走漏風聲不方便自己出手，我和他有仇是進行刺殺的最佳人選，反正他們不必為我的行為付出外交代價。」

「美國人要殺他？為什麼？」我好奇道，姓盧的這傢伙多行不義倒是沒錯，可又怎麼惹上了美國人的？

「盧成達的公司，孔隊應該知道是做什麼的吧？」生魂反問。

「我記得好像是重修渤海隧道的公司……」

「嗯，沒錯。」生魂點點頭，「以前的渤海隧道被美國潛艇摧毀了，所以這次重建打算讓這個隧道變成連潛艇都無法奈何真正意義上的『海底隧道』，當然具體的選址路線都是絕密，美國人非常想把這份路線圖搞到手，於是他們就通過重建機關的監察人員聯繫了盧成達，希望盧成達把施工藍圖賣給美國人。」

「這混蛋還做賣國的買賣？！」要不是盧成達現在已經死透了，我真恨不得把他拎起來再補幾槍。

「說是賣國……其實只賣了一半吧？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前的罪孽沒有得到過懲罰，這傢伙膽子越來越大了，收了美國人大筆佣金之後交給他們的卻是張假圖紙，美國人發現自己被愚弄之後又拿他毫無辦法，畢竟這種詐騙他們是沒法向我們的政府投訴的。」生魂瞥了盧成達的屍首一眼，輕聲嘲笑道。

「所以美國人就想讓他死？」這也太小氣了吧？費力氣去進行這種只有風險沒有收益的無意義行動。

「報復是次要的，主要原因是只要他這個知情者還坐在公司董事長的位子上整個鑫海集團就會對美國人的情報刺探有所防範，美國人也就沒法從其他渠道獲得他們需要的圖紙，為此盧成達只有死他們才有再次行動的機會，不然等施工結束就更不好出手了。」生魂仿佛看穿了我心中疑問般解釋道。

「原來如此……」這確實是個能讓我接受的理由，「另外那三人呢？是有殺他們的指示還是你的個人行為？」

「算是兩邊都有吧，殺他們是我的本願也會把他們的死和我姐姐的案子聯繫起來轉移視線，那三個混蛋過得遠不如盧成達都很嫉妒他，聽說我手裡有盧成達的把柄就都毫無防備地上鉤了，只是我沒料到盧成達居然會弄來這麼多替死鬼，也沒想到在幾年之後還能撞上孔隊你，更沒想到……咳咳！」

突然間生魂劇烈地咳嗽起來，一股散發著焦臭味的黑紅色血液從他的嘴角里滲出，他的症狀幾乎就和死去的盧成達一模一樣，不得不說真是現世現報。

「美國人造出來的玩意兒，質量也不像傳聞中的那麼好啊。」隨手擦去嘴角的污穢，生魂抬頭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