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怎麼知道我元氣損傷了?」虞夏奇道。
「蠢,當然是一眼看出來的。別看我是個野道士,那也是個非同尋常的野道士,小丫頭你運氣好,隨隨便便就遇見高人了。還知道死賴著我拜師,倒是有眼光。」
「可是我現在在練五禽戲,也是修補我損傷的元氣的。」虞夏有些為難,不能同時練兩種不同的功法這事她也是知道的,要是練了這個,豈不是浪費了雲念初一番苦心?
「五禽戲算什麼功法,不入流的東西。你可知天下玄師是分品級的?」陳道人見她一副傻樣嫌棄極了,一點玄門常識都不懂,他怎麼偏跟這小蠢貨有師徒緣分呢?
「天下玄師分九品,一品入門,九品成聖。不是會點相面算命就算得上玄師的,那叫算命先生。能導引運用天地元氣的才是真正的玄師,能調用元氣的數量越多,玄師品級就越高。入了品級的玄師就已經與普通人區分開了,他們的體質會增強,災邪不易入侵,壽數也會增長。品級越高,災邪越不敢靠近,壽數也越長。要入品級,就得修煉,習得導引天地元氣之法才行。」
陳道人見虞夏聽呆了的樣子,不屑道,「要靠練五禽戲,你這一輩子都入不了玄師品級。」
原來玄師的門道那麼多,虞夏這才發現前路是真的漫漫,「師父,我現在就是不入品的算命先生嗎?」
「你給我記住,在我正式收你為徒之前不許喊我師父,」陳道人滯了滯,用一言難盡的表情看了她半晌,「你踩了數千年才得一坨的絕品金狗屎,未修煉而入道,現在是一品玄師。」
「哇,我運氣這麼好嗎?那我是不是能呼風喚雨了?」
陳道人嗤笑一聲,「修煉要腳踏實地,你如今不過是個末流一品玄師,能畫個一階符籙就不錯了,離呼風喚雨遠了去了。要不是你那符籙本身就精妙,再有古榆樹加持,你以為那陣法能發揮那麼大作用嗎?此事本是順天而行,天道也在幫你。就算你不出手,陳家遲早也是要遭報應的。」
但若她不出手,就會有更多無辜的人受難,虞夏翻了個白眼,並不信陳道人的話。
「玄門中人常與陰煞打交道,既然你受我指點,我也不好沒一點表示。」陳道人掏出一個黑色的小葫蘆,「這個墨玉葫蘆有納福驅邪的功效,帶在身上福祿雙全,你好生收著。」
虞夏接過,葫蘆的雕工有些粗糙,墨玉的質地倒是極為溫潤,甚至帶著些暖意,墨色的外表下隱隱流動著一絲生吉之氣,這又是一個被溫養過的法器。虞夏怕它丟了,找了跟繩寶貝地系在了脖子上,掖進了衣服里。
陳道人見她這財迷的模樣,不屑地撇了撇嘴。
虞夏真心實意地謝過陳道人,此時快到與雲念初約定的時間了,虞夏便跟陳道人道別。
虞夏走前陳道人又對她說了一番話。
「陳家那事,還沒完。我先前說你算漏了人心,現在陣法的效用已經沒了,你且看著,陳家最後會得個什麼下場。」
陳道人對五禽戲嗤之以鼻,虞夏卻明白雲念初本來就不方便把九霄上清宮核心的功法教給她,更別說對於普通人來講,五禽戲已經很難得了,所以即便知道現在再學五禽戲已經沒用了,她還是不想辜負了雲念初的一番好意。好在五禽戲還有兩天便能學完,再費兩天功夫,她便全心修習導氣術了。
雲念初見到她愣了一下,卻立刻恢復了往常雲淡風輕的模樣。
「你最近身上可是大好了?」
虞夏進入了一品玄師的境界,元氣得到了一定程度的修補,體質也增強了不少,整個人的精氣神有了變化,所以雲念初一眼便看穿了虞夏的不同。
虞夏笑嘻嘻道,「可不是,多虧了你教我功夫讓我強身健體,還特意給我做了藥丸,你說該讓我怎麼感謝你?」
雲念初輕笑,「我做的藥哪有那麼神,你可別給我戴高帽子了,你要真感謝我,再過五日便是我生辰了,你給我備一份生辰禮可好?」
「咦,我也還有五日便過生辰了。你生辰是幾日?」
「倒是巧了,我六月初六生辰。」
虞夏驚奇得睜大了雙眼,「我也是六月初六,我天順十三年生,你呢?」
「我跟你一樣。」雲念初臉色變了變,神色有些微妙,虞夏只以為她是被驚到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這真是緣分呀!怪不得我見你第一眼便心生歡喜。」虞夏拉著她的袖子眼神發亮,「那你可虧了,明明是我要給你謝禮,該我的生辰禮也不能少啊。」
寅時二刻,太和山,九霄上清宮。
「秦守業,你殺我族人毀我修為,我要拿秦氏江山給我陪葬!」
「天地不仁,怨氣不消。天道不公,我心不平!」
雲念初努力想要往前看,入眼一片血色。
一個身形瘦削的女子背對著她,白色的衣服上染滿了鮮血,血氣瀰漫,空氣里都是令人窒息的鐵鏽味。
女子劍指蒼天,一道驚雷落下,順著劍直打到女子身上,女子身形踉蹌了一下,卻依然昂首站著,腰也沒彎一下。
「天地不仁,怨氣不消。天道不公,我心不平!」
……
屋外一陣驚雷落下,雲念初驚坐起來。
心悸的感覺還殘留在身體裡,渾身衣裳汗濕,黏在身上發冷,可雲念初卻顧不得這些。
又是這個夢……
雲念初看了眼屋裡的香爐,裊裊的輕煙安寧地在空氣中升騰,安神香的氣味悠悠,竄入鼻中。
安神香失效了。
雲念初立刻便發現了這個問題。
自她有記憶起便被師尊發現了驚夢之症,那時候她年歲雖小,卻對夢中的內容印象深刻,怎麼也忘不掉。
渾身染血的女子,悽厲的嘶吼,不甘的吶喊,震怒的上天。
……還有漫天的怨氣。
這一幕幕烙印在她心底,從來沒忘記過。
師尊為了讓她好眠,走遍九州二十四郡,找齊八十一味香料,嘗試了上百個配方,才配得這味讓她再也沒驚夢過的安神香。
可是今天,安神香失效了。
雲念初起身,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下去。
入口微涼,茶不好喝,卻壓下了她驚悸的心跳,和滿心的燥郁之氣。
是的,燥郁之氣。那個女子的絕望與怨恨,讓她滿心燥郁。冥冥之中她似乎有這樣的認知,那個女子不該這樣,她該有一個耀眼而完滿的人生。女子的絕望,女子的不甘,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可是她究竟是何人?
她口中的秦守業,倒是有個皇族姓氏,可是她查遍史料,卻沒有找到一個叫秦守業的人。
雲念初皺著眉沉思,屋外的雷轟隆隆落下,帶著閃電讓這個屋子亮了一瞬。雲念初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了眼屋外。
要下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