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坤既已自爆而亡,便也沒有後續判罰的事了。
心思各異的幾個人也等來了九霄上清宮的人。
不過來者只是恰巧下山進城的兩名三品玄師,聽聞陣法之事,率先過來守著此地。
既然有九霄上清宮的人接手這事,虞夏幾人便徑自回去了。
兩名差役也鬆了口氣,原以為是個簡簡單單守夜的差事,孰能料到竟然會發生如此兇險的事。
他們此刻驚魂未定,還好來了兩位道長,不然還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已經領下的差事呢。
回了縣衙,虞夏因為受了傷,只在文贇前來探望時簡單說了幾句話,其他的事都由百里夜曦與陳傕負責說明。
文贇在正廳鄭重接待了這對師兄弟。
與其說是接待二人,不如說這番恭敬,是對著陳傕的。
文贇雖是普通人,但身為朝中官員,他能知曉許多普通人不知道的事。
比如眼前這位神色淡漠氣質沉穩的男子,是道遠堂江南地區的分堂主。
江南分堂設立在了金陵,距離金壇縣快馬加鞭需要兩三日的路程。發生了此事文贇倒是想上道遠堂求救,可是事態緊急,一來一回便要耽誤許久的功夫,所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沒想到道遠堂主動來人了。
來者還是江南分堂主本尊。
道遠堂雖只是民間勢力,但與朝廷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對於朝廷來說,道遠堂是替他們約束有逆天本事的玄師的一個存在。
如果沒有道遠堂,那麼那些玄師,便可能會因為有強大的武力,而萌生凌駕於朝廷之上的心思。
那便成了朝廷的心腹大患。
不論是皇族還是朝臣,都不願意見到這樣的局面。
而對於道遠堂來說,他們的使命卻是維護玄門的安定。
二三百年前玄門人才急劇凋零,許多家族與門派都衰敗了下去,如今玄師所存之數與前朝相比,十不存一,每一位玄師都顯得十分珍貴。
為了避免讓許多玄師誤入歧途,終生無法得道,護住玄門的有生力量,道遠堂在眾多一流門派與家族的支持中,應運而生。
同樣,朝廷對這個局面也喜聞樂見,並對道遠堂提供了錢財上的支持與諸多行事上的便利。
玄師再能耐,到底還是凡人,離不開衣食起居,也逃避不了世俗規則,所以接受了朝廷的善意。
從此以後,道遠堂便與朝廷建立了雙方未曾言破卻都心知肚明的關係。
聽百里夜曦與陳傕道明了事情因果,文贇沉默了片刻。
馮坤那事,說到底也與他脫不了干係。若不是他帶人開荒,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馮坤便也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百里夜曦見文贇神情,就知道此人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又泛濫了,當即冷笑一聲。
「那馮坤純屬咎由自取,自作孽不可活,哪怕不為今日之事,他也不會有好下場!」
文贇卻並沒有因為他這番說辭而輕鬆半分,依然愁眉不展,他畢竟是個普通人,還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馮坤到底是他請來的貴客,如今死無全屍,他不能免責。
不過百里夜曦的話倒也沒錯,馮坤本就有殺孽在身,罪有應得……
陳傕見文贇愁雲滿面的糾結模樣,無奈地看了眼百里夜曦,他這般安慰人,還不如不開口……
「文大人,九霄上清宮明日便會來人麼?」
文贇聽陳傕問話,立刻收回了思緒,認認真真點了點頭。
「今日我已去過九霄上清宮,見到了凌華掌門,聽聞邪地內情之後,凌華掌門便點頭答應派人接手此事,大約明日辰時便會來人。」
與文贇又說了幾句話之後,天色將晚,兩人便打算告辭。
「對了,陳先生,客房已經差下人打掃好,有些簡陋,還望包涵。」文贇忽然想起了這事。
百里夜曦見到文贇這樣子立刻嗤笑一聲,「就你這破地方,豈止是有些簡陋,我們除了包涵還能怎樣?」
陳傕伸手拉了百里夜曦一把,站到了他身前,「無妨,我與師弟住一間便可。」
百里夜曦聞言立刻就要跳起來,卻被陳傕拉了回去,「我才不要……唔……」
陳傕一手捂著百里夜曦的嘴,一手攬過他,強行把人帶走了。
出了屋子陳傕才把百里夜曦鬆開了。
「你什麼意思!誰要跟你住一屋了!」百里夜曦氣急敗壞,「在文大人跟前倒假正經了,知道喊我師弟了!你這個偽君子!」
「行了小夜,你我師兄弟二人多日未見,今夜正好秉燭夜談。」
次日一早,虞夏在自己屋中聽得外面一陣喧鬧,想必是九霄上清宮派的人過來了。
她的傷勢不輕,昨日鶴安堂的柳大夫給她看過,其他外傷倒是並無大礙,而斷了的肋骨,只說傷筋動骨一百天,讓她好生修養。
她昨日進階雖靠元氣修補了部分傷勢,但肋骨處的傷口,除非靈丹妙藥,不然只能靜躺等它自己長好了。
要真這麼靜躺好幾個月,也太難熬了些。而且,她都不知道該如何跟家人解釋。
虞夏一時有些犯愁。
她正想著,屋門忽然被敲響了。
「小夏,你在裡面嗎?」一陣輕柔的女聲從屋外傳來。
虞夏聞聲一喜,激動地想要下床開門,剛一挪動,胸口處便忽地疼痛起來。
虞夏被疼得齜牙咧嘴,只能一手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勉強坐起,一隻手捂在胸口,對外面喊道,「我沒辦法開門,快進來吧!」
門被輕輕推開了,從外面走進來一個白色衣裙的女孩子,髮髻間簡單插了支白玉簪,黑髮披散在腦後,腰間一把銀色長劍,肩上背了個藥箱,宛如出塵仙子,翩然而來。
「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雲念初見到半臥在床上神情扭曲的虞夏,立刻疾步上前,伸手給她把脈。
「除了肋骨的傷勢有些重,別的倒也無大礙,你先躺著,我去給你配置膏藥。」
說著也不等虞夏答話,又徑自出了門。
雲念初再次出現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手裡還拿盒黑色的膏藥,散發著濃郁的藥香。
雲念初仔仔細細給虞夏上了藥,虞夏只覺得有股灼熱的藥力從胸口血肉處直向她骨骼滲透。
肋骨又燙又有種刺痛感,仿佛有人一邊拿火灼燒,一邊拿銀針一邊扎她的骨頭,虞夏當下便疼得臉色煞白,額前全是冷汗。
雲念初將手按到她背後,一股清涼的元氣注入她體內,緩解了虞夏肋骨的難忍之感。
「此藥叫作黑玉斷續膏,可以在短時間內治癒斷骨,但是藥性比較霸道,可能會有些難受,你且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