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中央審判廳好像一隻圓形下沉的螺殼,中間最底層是審判席,圍繞審判席螺旋上升的坐席都是陪審席。文字谷 www.wenzigu.com
這時候,陪審席已經坐滿了八成。到的越早,坐席的位置越靠下,可以將嫌疑人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
坐在被告席上的蘇萊特正應書記員的要求清晰緩慢地數著數字:「一,二,三......」
在她的聲音通過擴音器的調試蓋過了大廳其它聲響以後,她被叫停。書記員回身沖公訴人方向打了個手勢,代表一切準備就緒。
滿場白花花的假髮晃得蘇萊特頭暈,四面八方投射到她身上的目光大多帶著獵奇的色彩,她聽不清他們的竊竊私語,卻可以辨認出他們的笑聲,這讓她想起了馬戲團開演之前珍奇異獸的展出,現在她就是籠子裡的展品。
落座以後,蘇萊特只是短暫地和辯護席上的桑揚沙交換了一個眼神就低下頭去盯住放在腿上的雙手,再沒和誰有過眼神的交集。桑揚沙沖她笑了笑,蘇萊特已經把頭低下去,沒有回應。
終於開庭。
審判廳安靜下來,眾人將目光投射到公訴人拉爾夫身上。身著黑袍的拉爾夫渾身上下散發出威嚴的味道,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先向當值元老方向點頭致意,又環視了一圈陪審席,這才打開手上的黑色本冊開始他的發言。
他用不帶感情色彩的語氣陳述了近期地獄發生的大事件:波及了地獄三分之一疆域的地震和火山爆發;前任地獄之主魔神現身尋仇,現任領主被奪權,鏡宮受到威脅;天界與邊境再度開戰,戰事愈演愈烈;地獄魔王,同時也是邊境軍最高指揮官離奇失蹤,被救下的時候命懸一線。
伴隨著拉爾夫的陳述,審判廳倒三角形的大廳半空出現了實景圖片,地震後滿目瘡痍的街道,火山岩漿填埋後的河道和村莊,魔界的戰場東倒西歪的戰旗,邊境的戰場屍橫遍野.....拉爾夫來回撥動這些畫面,解釋說這些都是他親自去現場採集的圖片。最後他停頓了片刻,眾人面前呈現出一張手繪圖畫。他打量著畫面上的人物,眯了眯眼睛,繼續用他波瀾不驚的語調陳述,說道,只有最後這張是根據證人口供還原的手繪圖。也是因為出現了最後這件事,法老院才最終決定立案調查,才有了今日的庭審。
蘇萊特仰頭看過去,大腦里轟地一聲響,全身的血液頃刻間齊刷刷朝臉上涌去,她認出來了,這是她最後一次與泰在一起。
人們乍一看會以為這是一對難捨難分的戀人。男人雙臂擁抱心愛的人,正打算與她親吻。女人蜷在他懷中,仰頭望向他,雙手擺在男人胸口位置。
然而再仔細看,畫面的諸多細節透露出詭異:女人從指尖到掌心透出了紅色光芒,眼角眉梢間帶著濃濃殺氣,就連微微上翹的嘴角都透著寒意。男人半睜的眼睛裡流露出茫然,微微張開的嘴唇已經失去了血色。
畫面上的這對男女正是蘇萊特和泰。認識他們的人可以輕鬆辨認出來,就算是陌生人,只要把畫中人和被告席上的女子稍加比對也可以得出結論。那另外一個人自然是「離奇失蹤」的邊境魔王了。
陪審席發出一陣唏噓,畫面被收起,隨後,眾人聽到拉爾夫的聲音:
「現經多方調查取證,推斷出這些大事件都與嫌疑人蘇萊特有關。本人代表全體當值元老在此對她提起訴訟,其涉嫌謀逆、危害公共安全、通敵叛國,懇請公開審議定罪。」
拉爾夫低下頭看著攤開的本冊,翻到下一頁,接著說:「接下來,請允許我為大家詳細陳述案件始末。」
蘇萊特安靜地聽著拉爾夫的發言,對於那些莫須有扣上自己腦袋的罪名只報以淺笑。最近她讀了不少和律法相關的書籍,拉爾夫脫口而出的這些罪行隨便拿出一條都屬於重罪。只要其中一項成立,她就會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再也無法抬起頭來。
「你是既能給人帶來希望又能使人陷入絕望的火種。如果他們自己得不到,也不會讓別人得到。這樣才能維持長久的平衡。這就是無涯海的邏輯。他們一直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看上去是針對你,實際上是在與我較量。」
「親愛的,你不僅僅是為自己而戰,也是為了我。」
那晚在屋頂上,路西法是這麼說的。
所以,不管拉爾夫說出的話有多麼駭人聽聞,蘇萊特都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她只是莫名覺得失落,如果拉爾夫不曾是切西亞的學生,他的親哥哥不曾因切西亞殞命,蘇萊特或許就會舒服許多了。
接下來拉爾夫以獨特視角梳理了蘇萊特的生平,令蘇萊特本人「耳目一新」:
「鬼族女孩蘇萊特自降生伊始便背負了詛咒,雖為鬼族血統卻具備超強的體能,力大無窮遠非一般同齡人可比。除此之外,她擁有魅惑之眼,能通過對視操縱對方行動。14歲的時候,蘇萊特因天賦異稟被允許參軍,半年後申請加入先鋒軍,之後調派東線,在魔王貝利爾麾下效力,參與天地大戰。據調查,她曾多次利用混戰機會私放敵兵,擾亂軍紀,後又使用魅惑之眼逃脫責罰。她在軍中憑藉性別優勢買通關係,不擇手段接近魔王貝利爾並成功引起對方注意,與其建立了超越上下級的關係。」
「憑藉性別優勢」,「超越上下級的關係」拉爾夫這種隱晦的講法反而令人浮想聯翩,陪審席上傳來曖昧的低笑聲。蘇萊特輕而易舉就順著他們的目光找到了貝利爾坐著的位置,他泰然自若地交疊雙腿歪靠在座椅上,似乎看了蘇萊特很久,接收到她的目光後沖她揮手微笑,全然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蘇萊特於是也沖他揮了揮手,表示收到他無聲的鼓勵。這下陪審團交頭接耳的聲音幾乎要蓋過拉爾夫的說話聲了,以至於公訴人不得不停下,留出給他們消化溝通的時間。趁著這功夫,書記員為他端來一杯水,他靜默接過,一邊喝水,一邊抬起眼皮朝蘇萊特看過去。蘇萊特正從側面的陪審席方向轉回頭,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去。
按照審判庭的規定,即便公訴人的陳述發言有悖於事實真相,被告人和辯護人也無權打斷,需要等到證人出席辯論環節才有機會辯解。這樣一來,公訴人便占了先機,一旦他的陳述贏得多數陪審員的選票,後面的辯護只會被陪審員當作狡辯,勝訴一方大概率是法老院。
拉爾夫沒有在蘇萊特的臉上看見被告人該有的焦慮和不安,她平靜得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
審判庭漸漸安靜下來,拉爾夫放下水杯,開始繼續他的陳述:
「蘇萊特從軍的第二年,魔君之王路西法也聽說了她的名字,將她劃入重點培養名單,開始給她更多鍛煉機會,准她參加對抗天使軍主路軍的作戰,那支軍隊歸司令官阿撒茲勒直管,這位司令官就是現如今的魔王——泰。
實際上,路西法正是製造讓蘇萊特遇見他的機會,因為他聽說了先前蘇萊特在戰場上的所作所為,也知道她擁有魅惑之眼。
即使只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如果能將天使軍總司令收入自己麾下效力,路西法不僅收穫一員猛將,還能享受火種的福澤。
蘇萊特便是那美人計。
一切如魔君之王預期進行,只是在得到大天使的愛情以後,蘇萊特生出了叛離地獄的心思。眼見功虧一簣,魔君之王只好借天使之手殺死了蘇萊特,由此,天使軍戰無不勝的總司令墮下天界,做了地獄的魔王。」
「各位陪審元老,接下來我才正式進入正題。請注意,前面我一直稱呼我們的女主角為蘇萊特,而接下來,我會稱她為『嫌疑人蘇萊特』,因為她們看起來雖然是同一個人,實際上卻並不是。為了不影響案情的梳理,詳細的解釋我放在舉證之後再說。下面從嫌疑人被復活說起。」
蘇萊特還沒從拉爾夫那句「蘇萊特是美人計」帶給她的震驚里緩過勁來,耳朵里就又闖進來他「此蘇萊特非彼蘇萊特」的論點,她只覺得頭頂天雷滾滾,內心好像無數隻野馬狂奔而過的草原。她攥緊雙拳,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吐出來,不斷在心裡對自己說,別激動,桑揚沙會澄清一切。就這樣重複了幾遍,好不容易重新找回平靜。
「嫌疑人被火種復活,火種在她體內被封印這兩件事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只有幾個人才知道的秘密。在解開封印這件事上,魔君之王和他最信賴的屬下邊境魔王產生了爭議。在這段時間裡,由於封印一直無法長大的嫌疑人一直忙著做一件事,就是與魔王的弟弟克羅萊爾搞好關係,以便在他放鬆警惕的時候趁機逃跑。沒錯,被封印的九百多年她一直沒閒著,不停地嘗試逃離監護人的視線,最遠的一次曾經跑到了冥河邊,差一點就到了鬼王的地界。」
不停地嘗試逃跑?蘇萊特狐疑地看向拉爾夫,這是從何而來的結論啊?還跑到過冥河邊?不知道是哪一年發生過什麼,怎麼從來都沒人對她提起過?從辯護席傳來桑揚沙一聲輕輕的咳嗽,那是提醒她不要泄露情緒的暗語。蘇萊特嘴唇抿成一條線,又重新低下頭去。
「最後一次逃跑的方向是絕望森林,誰也察覺不出來這次和以往的許多次有什麼區別,克羅萊爾也是。他不知道森林裡等著他的是什麼,就這麼落入希拉的陷阱,身負重傷,靈識被封。
再後來,嫌疑人暗通天界,與潛伏在泰身邊的大天使一起竊取軍事情報,私放政治犯和俘虜,已經徹頭徹尾變成了天界的間諜。
在此期間,她還耍詭計收服了魔神赫利為使魔,利用他與路西法之間的仇恨為自己辦事。逍遙殿就是赫利為取悅蘇萊特而建造的秘密花園。」
「嫌疑人在找回封印前的記憶以後,深知泰與她的舊情是最好的武器,於是改打感情牌,火種的封印一解除便答應了這位魔王的求婚。然而,她對這位可憐的魔王沒有絲毫真感情,只不過把他當做掃平道路的棋子,對抗路西法的武器。在嫌疑人得到了想要的自由以後,這位魔王的最終歸宿就是變成她的一頓大餐......」
坐在公訴人身後不遠的審判席正位上的,是當值的其他四位元老。此時,卡梅倫正伸手扯松領結,輕輕抱怨了一句:「怎麼這麼熱?拉爾夫還有完沒完?」
「你沒發現陪審席的情緒都被公訴人煽動起來了?這就是為什麼溫度會升高,這都是陪審員的憤怒啊......再忍忍,拉爾夫馬上就結束了。」梅茵悄悄湊到卡梅倫耳邊說著,同時睨了他旁邊的莫瑞斯一眼,嘻嘻一笑:「喲,你瞧,『伯勞鳥』的投票都寫好了。」
卡梅倫聽到這話也朝旁邊看過去。莫瑞斯正要把筆收回口袋,選票就平整地躺在他們面前的長桌上,工工整整的兩個字,力透紙背:「有罪」。
卡梅倫只以一聲嗤笑作為評價。就在這時,審判廳里響起了書記員宣布休庭的聲音,公訴人陳述完畢,午休之後,將進入眾人期待的舉證與辯論環節。
終於,沉默的辯護人和被告人可以開口說話了。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