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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昱辰走上前時,火盆里還有未燒盡的書信。
溫錦神色坦然,「各地的來信,說流言之事。」
蕭昱辰點了點頭,「你還好吧,可有受流言困擾?」
他在溫錦身邊坐了下來。
溫錦搖頭,「沒什麼困擾。朝中呢?你可受到大臣們非議的壓力?」
蕭昱辰笑了笑,「沒有,恰恰相反,朝中倒是風平浪靜。他們甚至有意迴避這個話題,就跟什麼都沒聽見似的。無人提及此事。」
溫錦怔了怔,「這倒是有些意外呢。」
蕭昱辰道,「也好理解,才處決了龐西園牽扯的黨羽,誰也不想往槍頭上撞。這是避風頭呢。」
溫錦琢磨了片刻,「不能避開這個風頭。」
蕭昱辰微微挑眉,「什麼意思?」
「既然姓宋的己經把這事兒鬧出來了,我這麼個大活人也不可能憑空消失。
「借著這股勢頭,就把這火燒地再旺一點!」
溫錦的話頗有氣勢。
蕭昱辰卻沒聽懂,「什麼意思?你不怕引火燒身?」
溫錦笑了笑,「皇上若是被困在原野之上,西面八方都有火燒過來,如何自救?」
蕭昱辰想了想,立時恍然,「在火未燒過來之前,先把自己身邊的草割斷、點燃,除去草木可燃物。
「等大火燒過來時,身邊己無可燃之物,便成了防火帶。」
溫錦點頭道,「早年間,皇上尚未登基時,便有人有此說法,藉此攻擊我。
「一個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化作攻擊我的利器,不如我自己用此利器,永絕後患。」
蕭昱辰握住溫錦的手,眼目沉沉,「一著不慎,可能會引火燒身。」
溫錦也望著他,「皇上,如今有你護我,我不怕。」
蕭昱辰渾身一震……
這是他這些年,聽過的最美的情話。
她說,有你護我,我不怕。
是她對他的信任,更是交託依靠。
她的手溫涼,卻似乎有一道巨大的力量,像是電光,從她的掌心傳到他手上,更傳到他全身上下。
他渾身一陣酥麻。
他重重點頭,「你放心,朕拼盡一切,都會護你萬全。」
他對她的承諾,不就體現在這種有危機的時刻嗎?
平安順遂時,漂亮話誰都會說。
所以才有「患難見真情」。
「你想做什麼?」他問。
他說過,他是她的後盾,是她的基石。
她想飛,便只管飛。他永遠為她掃清障礙,保駕護航。
「春試的考題,不如就圍繞這流言吧?」溫錦狡黠一笑,「讓今年的考生也來談談,諸如……
「女子能力出眾,不輸男子,是好是壞?
「女子當真天生『弱質』嗎?是生而不同,還是某種集體利益的驅使蠱惑?
「女子天賦極佳,是當給予機會,讓其造福國家,還是當儘早扼殺?」
溫錦說得慢條斯理。
蕭昱辰卻只覺心頭震顫……
「在此時機,提出這樣的春試題目……你藉由自己的聲名安危,讓整個女子群體,受到更多的關注,更多的反思和討論。」蕭昱辰聲音發顫。
溫錦微微一笑,「俯首甘為孺子牛嘛。」
蕭昱辰望著她的眼睛裡,除了愛意,也有許多的拜服之色。
什麼巾幗不讓鬚眉?
呸!多少「鬚眉」,根本不配與「巾幗」相比。
她說的對,多少女子的才德是被埋沒了,被扼殺了,被某一種看不見的集體利益,有意識的壓制了。
這樣的集體意識,讓一些無才無德的男人,自打一出生,就受到了格外的優待。
他們反而覺得理所應當,受之坦然。
「想法雖好……」蕭昱辰輕撫她的發,「只是你卻置身輿論的風口之上。」
溫錦輕笑,「這本就是我的責任。能有皇上理解相助,實乃我幸。」
蕭昱辰心中暖熱,將她擁入懷中。
「能與溫錦相識相知,成為夫妻,是朕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他把溫錦牢牢摁在懷裡,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淚光閃過。
在春闈開始之前。
此類論題,己經在學子中傳開了。
朝堂之上,仍舊出奇地安靜如雞。
這次大臣們似乎十分默契,許是摸透了皇帝的脾氣,知道談論這個話題,弄不好就要踩著皇帝的痛腳。
而他們這位皇帝,對皇后娘娘那是縱容無度。
對他的臣子,卻是雷厲風行。
龐西園一案,牽扯的官員,重則抄家流放。輕也罷官免職,三代不得錄用。
西月春闈會試開始。
考題一放出來,整個梁國文人界都炸了鍋。
這次參加會試的有秋試考中舉人者,亦有萬壽節開恩科考中舉人者。
外頭鬧得沸沸揚揚。
韓家庭院裡,卻安靜怡然。
時不時聽見「啪嗒」一聲,是玉石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如今『妖后』的謠言鬧得沸沸揚揚,你瞧她,非但不避著,不禁言,反而敞開了叫人討論。」韓獻一邊落子,一邊托著下巴笑。
宋韜的臉過分白皙,相貌比女人還精緻。
那一雙鈷藍色的眼睛,更是美麗,抬眸眨眼間似乎都流光溢彩。
也幸而韓獻是個方外之人,否則,不論男女,恐怕都要被這一抹艷色傾倒。
宋韜一隻手把玩著棋子,一隻手支著頭。
他聞言勾了勾嘴角,「她這一招玩兒的妙,借人之勢,乘風而起。太善於用時勢了。
「她也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那宋二,怕是要氣死。」
「啪嗒」,韓獻又落下一字,「攻城。」
宋韜點點頭,「對,宋二下一步,應該也會採取強攻之勢。齊國與梁國的邊境,安穩太久了。
「接下來恐怕會有一股股的騎兵,接連犯境。」
韓獻看了他一眼。
他今日想跟宋韜說的不是這個。
宋韜卻自顧自繼續道,「梁國應當竭力一次把齊國犯境者打怕!打得他們士氣不振,再不敢輕易來犯。」
「你呢?」韓獻索性首接問道,「你對奪回家業,有何打算?你身體己經好了,太子殿下也為你解了毒,你老縮在我這兒……總逃避不是個辦法吧?」
宋韜本就白皙的臉,聞言更白了幾分。
他抬眸,目光有些陰翳地看著韓獻,「你趕我走?」
韓獻輕嗤,「你要非這麼想,也行。」
宋韜長嘆了口氣,捻著圓潤光滑的棋子,遲遲不落,「我有時候會想……我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