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蓁蓁一提條件,首先緊張的是小葉氏,因為她突然想到之前紅氏說的話,妾是沒有義務養家的。那麼想要紅氏養家,是不是不做妾就可以了?
不做妾做什麼呢?當然是主母。
小葉氏突然怨恨起白花顏來,因為很有可能因為那個不懂事的女兒,她就要失去文國公府主母的地位。這個位置她才坐了多久?屁股還沒坐熱呢,現在就要讓位了嗎?如何甘心?
小葉氏想替自己說話,可是喉嚨上扎著的那根針讓她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且只要一有想要發聲的行為喉嚨就鑽心地疼,從心疼到腦,根本不能忍受,這讓她十分憋屈。
而白蓁蓁也沒有讓她失望,說出來的話果然就是:「妾不能養家,但主母就能了。要麼父親請現在的當家主母把養家的擔子給挑起來,要麼就全家勒緊褲腰帶,只靠父親微薄的俸祿來活,再不然就只剩下一個出路了,那就是把我的姨娘扶成主母,這樣我們就可以理所當然地為父親分憂,理所當然地養好這個家。父親以為如何?」
「不如何!」不等白興言說話,紅氏先有意見了,「我可不做主母,否則他們會更加肆無忌憚,更加變本加厲地揮霍我們的銀子,到頭來還要說一句,我們是應該的。這種傻子才會幹的事我可不干,四小姐你出的這是什麼破主意。」
白蓁蓁攤攤手,笑看著白興言,「這就沒辦法了,我姨娘不同意。也是,這種女人倒貼的事誰願意做呢,就是從前的二夫人也是不會這麼做的,如今的三夫人就更是沒有這個覺悟了。父親也不想想,這些年除了我姨娘和當年的大夫人之外,咱們家的哪一任主母不是只知道從國公府索取,一個個都恨不能把帳面掏空,可是她們又給白家帶來什麼了呢?父親究竟從她們那裡得到了什麼實際的好處?除了撿個便宜爹當,她們還給你什麼了?」
她說話一點兒都不客氣,也不管白浩宸是不是在場,一句便宜爹隨口就來,把個白浩宸給氣得臉都青了。
可是他不能發作,他只能忍著,因為他清楚白蓁蓁跟白鶴染的關係,他還要靠著白鶴染支持自己將他的母親給重新扶回來,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走錯一步。好在紅氏不稀罕這個主母之位,所以在他看來,今兒可真是個好時機,白花顏作死,小葉氏必受牽連,白鶴染這幫人又把這個事兒做得這麼大,二老爺那頭還等著要說法。
那什麼才是好說法?當然是小葉氏下台才是最好的說法。
所以他不在乎白蓁蓁說什麼,雖然面子上不好看,但為成大業,這點顏面算不得什麼。
不過不能讓白蓁蓁將大葉氏說得一無是處,那樣小葉氏得不到好,大葉氏也占不著便宜。
於是他開了口,為自己的母親辯解道:「二夫人在時還是做了些事情的,至少那些年父親的名聲不錯,在朝中也累積了不少聲望,結交了許多有用的人。到是如今的三夫人……」他頓了頓,看向小葉氏,「不是浩宸看不起您,實在是您庶女出身,又為妾多年,格局已然擺在那裡,交際的圈子也擺在那裡,您就是想幫父親,憑您的能力也是太吃力了。」
小葉氏氣得肝兒疼,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就算能說出話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白浩宸說得對,庶女和妾室出身的身份註定了她接觸不到那些高門大戶達官貴族,她所能給予白興言的,除了一個葉家女婿的身份外,再不可能有其它。
但是她會生孩子啊,就見小葉氏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意思是她肚子裡有了孩子,且很可能是個男孩兒,白興言就要有屬於自己的嫡子了。
白浩宸卻搖了搖頭,「您的意思浩宸明白,您是想說我不是白家血脈,您肚子裡的孩子在這個家裡的身份要比我高貴得多。可是您怎麼不想想,父親親生的兒子早就有了呀,紅姨娘早就生出了白家兒子,只要她做主母,不但白家有源源不斷的財富進門,小弟弟也直接就成了嫡子,可比您現生一個來得快得多。」
小葉氏陣陣絕望,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圈套里,這些人說來說去聽著毫無章法,但實際上卻是有著同一個目的,那就是將她和她的女兒從主母和嫡女的位置上一腳踹下去。
即便她現在肚子裡還懷著一個,可是跟已經有一兒一女的紅飄飄來比,還是遜色太多了。而如今白浩宸從中作祟,這讓她從前仗著有葉家為靠山的底氣也消沉了下去,因為她的姐姐還活著,人只要還活著就有希望啊!誰說下堂的主母不會再次被扶起來?只要白興言選擇原諒,大葉氏就可以一夜之間將她取代。
她想著這些,渾身陣陣發冷,心底對白花顏的怨恨再度加深。不管這些人是怎麼想的,總歸今日這個事是白花顏挑起來的,如果沒有那個不懂事的女兒,她怎麼會陷入這種局面之中?那個女兒到底是在幹什麼?難不成也在幫著大葉氏?
人就是這樣,什麼事就怕聯想,有些本來沒有的事只要一往深了想,很容易就想到一條歪路上去。就像此時此刻的小葉氏,她原本是疼愛白花顏的,甚至是心疼白花顏的。她一度認為沒能把這個女兒養在身邊是自己的錯,是她沒有本事和能力,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以至於一出生就被人抱走。
所以她很寵慣白花顏,甚至從前白花顏罵她她都忍著,只會自己默默地哭。剛剛她甚至可以不顧肚子裡的孩子,衝上去抓白鶴染的鞭子。
可是這一切,就在她想到白花顏有可能是在幫大葉氏做事時,全部消散一空了。
她想到白花顏有可能是在故意惹事,只為了將她牽連進來,繼而讓白鶴染白蓁蓁以及白浩宸等人有了趕她下堂的理由。而白興言又是一定要靠著葉家的,所以他別無選擇,他只能將大葉氏重新扶回來。這樣一來,國公府就還是從前那個國公府,而白花顏的嫡女之位也不會因為她的下堂而有所改變。再加上幫助大葉氏有功……
她越想越心涼,因為這樣一來,所有人在這場變故中都沒有變化,唯一改變了的就只有她一人。她成什麼了?成了這些人角逐權利的墊腳石,成了一個笑話。
小葉氏覺得自己想到點子上了,生恩沒腫養恩大,那個女兒只認大葉氏是母親,根本就不承認她這個親娘。自己折騰到這個份兒上,到頭來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就是胡思亂想的可怕之處,莫虛有的東西可以被想成真的,還越想越完美,想到最後,那想像之人自己都忘記了這一切原本只是自己的猜想,她已經完全認為這是真的了。
正如此時的小葉氏,她甚至都沒有去分析一下,她那個被大葉氏養成無腦白痴的女兒有沒有這個心眼兒,就憑白花顏那種沒腦子的笨蛋,還能有跟人合謀的能耐?早穿幫了。
她不去想這些,她已經篤定她的女兒背叛她了。
小葉氏看向白興言,眼裡情緒十分複雜。可是白興言卻根本就看不懂,因為他根本就沒想到那些事,壓根兒就沒往那方面去想,他只知道這些人都是在白鶴染的帶動下來故意為難他的,此刻他想的是白鶴染究竟是用了何種手段,居然把白浩宸都給拉攏到她那一邊了?
還有白燕語,這個三女兒似乎也反常,打從跟著白鶴染出了一趟門之後就開始反常了。
白鶴染是用了什麼妖術吧?再這樣下去,這座文國公府里的所有人還不得全部倒戈?還不得全都聽白鶴染一人的話?
他看向白鶴染,又看向紅氏,最終決定還是和紅氏說話比較好,畢竟白鶴染這個人的不確定因素實在是太大了,冷不丁冒出一句話都能把他給嚇死。所以儘量能少說就少與她說,還是跟紅氏說話比較能說得通。
於是他問紅氏:「這事就沒有迴轉的餘地嗎?我知道這些年你委屈,我也知道有些地方對不住你,可是飄飄,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是一個男人,我對這個家、對整個家族都有責任。有些選擇不能用對錯來衡量,只能看合不合適,只能權衡利弊,只能待價而沽。所以我必須要有取捨,這是我的無奈,也是我無力改變的。飄飄,我知道你也不稀罕這個主母之位,那你說吧,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給的,我都給你。」
紅氏苦笑,「我能要什麼呢?沒什麼可要的。」她本想說不如你放了我,放我離開白家,解了我文國公府妾室的身份。我是妾,沒有資格與你說和離,所以你只要放了我,給我一紙文書,咱們從此就形同陌路,再也不要有交集了便是最好。
可是這些話她終究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