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甘那個老頭子歲數挺大了吧?還能再生麼?」陳皇后劍走偏鋒,開始質疑起寒甘國君的生育能力。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如果他不能再生,那麼就算再立新後,也不可能取代太子的地位。」
天和帝覺得不樂觀,「你知道的,那些個邊關小國總有些歪門邪道的玩意,何況二姑娘的小兒子也才出生不到一年,朕估摸著,他還能生。」
「那就不好辦了。」陳皇后也有些擔憂。她身為皇后,很多時候甚至大多數時候都得為大局考慮,這個大局不只是家國天下,還有皇帝的無數女人和孩子。
她其實挺心疼二公主的,當年二公主遠嫁,她的母妃哭暈了一次又一次,沒隔多久就過了世。這不但成了天和帝埋在心裡不改提及的一個痛處,也是她們這些有女兒的女人們終其一生的噩夢。然而,大多數人都是躲不過去的,她身為皇后,更該做出表率,首當其衝。
但是她不願意,她大度周全了大半輩子,她可以為東秦奉獻一切,卻唯獨她的女兒誰也不能帶走。有人說陳皇后在這件事情上的堅持是有失國體,但又有幾人能體會一個母親與女兒骨肉分離的苦?又有誰還記得當年鬱鬱而終的二公主的母妃?
她心疼二公主,也心疼二公主留下的兩個孩子。可那兩個小兒遠在寒甘,是她伸長手臂也夠不到的地方,如今又面臨將另外一位公主也送到寒甘去和親,至親相聚本該是幸事,東秦本該鬆一口氣,畢竟是二公主的親皇妹過去了,應該待那兩個小兒很好才對。
可是去的是六公主君長寧,這就讓人松不下這口氣了。
陳皇后同天和帝二人對視了一眼,她在天和帝的眼中看到一絲猶豫,這絲猶豫讓她有些心慌,「皇上,我這輩子沒求過你什麼,沒爭過你的恩寵,也沒害過你的寵妃,更是好好對待你的每一個孩兒,哪怕他們不是真心待我,我也自認盡到了一個為嫡母的責任。所以請你看在這些情份上,放過我的靈犀,斷了你心裡的念頭,好不好?」
天和帝張了張嘴巴,不知道是有什麼話,終究沒能說出來。
陳皇后心裡突突地打哆嗦,她管不了那麼多了,站起身,對著天和帝就跪了下來。
「臣妾懇求皇上,不要讓嫡公主去和親,臣妾願讓出這個後位,只換靈犀留在身邊。」
「胡鬧!」天和帝怒了,廣袖一揮,袖子角掃過陳皇后的臉,「你的皇后,這個後位是天下人奉給你的,豈是你說讓就能讓的?你當朕的王朝是什麼?」他站起身,怒火未消,卻也說不出再狠的話。不是這些年他被陳皇后訓慣了,而是這些年兩口子打架打慣了,不管遇著多大的事,陳皇后從來都是當仁不讓,直接敢同他動手。但是在這件事上,陳皇后跪了。
天和帝想,多少年了,除了對外的禮儀場合,陳皇后在他面前從來都沒個規矩,別說跪了,多數時候連個禮都不行一下。可是現在她卻跪了,不但跪了,眼睛裡頭明顯的透出恐懼。
他有些心慌,也有些不忍,更是懊惱自己剛剛那一瞬間為何竟會真的生出送靈犀去和親的想法。原本他今日來不是要把君長寧換成君靈犀的,他只是想來跟陳皇后探討一下該如何規避君長寧會害他外孫的方法,可是為何說著說著,就突然產生了要送靈犀去寒甘的念頭?
這種念頭很可怕,他不能再細想下去。君靈犀是他膝下最招人喜歡的女兒了,從小到大都是他捧在手心兒里的寶,也是他那幾個寶貝兒子最疼愛的皇妹。他相信,只要自己說出要送靈犀去寒甘的話,不說陳皇后,就是老九老十和老四都得站出來阻攔。
靈犀不能送,可是不送靈犀,寒甘那邊的兩個外孫怎麼辦呢?
天和帝走出了昭仁宮,出來之前沒有跟陳皇后說一句話,只是伸手把人給扶了起來,然後就拂袖而去。昭仁宮的宮女若夕看不過去,追出來壯著膽子跟他問了句:「皇上,這事兒是不是得給娘娘一個說法呀!求皇上寬寬娘娘的心。」
老皇帝嘆了一聲,告訴她:「你就同皇后說,她是朕的正妻,朕無論到何時,都是會尊重她的。這件事情朕會再考慮考慮,恩,仔細考慮。」
若夕都快急出眼淚來,這算是寬心嗎?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她著急地衝著跟在皇上身邊的於本使眼色,意思是讓於本再給說說話。可是於本能說什麼?皇上的臉都黑了,他再說他的小命也難保。於是只好搖搖頭,無聲地跟若夕說了句:對不住。
若夕無奈地回去了,天和帝看了於本一眼,問他:「這事兒你怎麼看?」
於本嚇得一激靈,「皇上,這事兒奴才可說不得啊!這麼大的事兒可不是奴才能說得的。」
「怎麼就不能了?朕讓你說你就說。」天和帝很鬱悶,「就是不如江越在時,什麼都說得痛快。」說到江越,老皇帝腳步頓住,再問於本,「江越沒了多少日子了?」
於本心裡一哆嗦,掐指開始算,「半年過了,眼瞅就近七個月。」
天和帝點點頭,「恩,回天祿宮,為朕更衣,朕要出宮一趟。」
皇帝出宮一般分兩種,一種是光明正大的出去,是為正訪。還有一種是偷偷摸摸出去,俗稱微服私巡。可於本覺得天和帝這連私巡也算不上,只能算是「私自」。
這分明就是偷著跑出去的,就跟小公主三五不時的偷偷溜出宮去玩兒一樣,而且私服的扮相也極不「正經」,他居然穿起了太監的衣裳。
於本心裡是真的苦,皇帝是龍體,在皇宮裡頭行走尚且需要前呼後擁,生怕他一個不小心磕著絆著受了傷。這齣宮就更是大事了,因為宮外人多,雜人更多,古往今來皇帝被刺殺的故事多半都是發生在宮外,也多半都是皇帝私自出宮時發生的,這種事話本子裡可沒少講。
其實原來老皇帝也是偷跑出去過的,但那時候有江越,他是江越的手下,不管出了什麼事兒都有江越在上頭擔著呢,罪落不到他頭上。可現在不同了,現在他頂了江越的位置,他得為皇帝的安全負全責啊!這要是在他手裡出了什麼事,他的命還要不要?
於本心裡這樣想著,可人卻已經在往宮門口走了,身後跟著個太監模樣的人,看起來像是他的手下。可有這樣的手下嗎?比他高,比他壯,比他老,比他長得好看,還一臉威嚴,氣場強大,最主要的是這太監留著鬍子。
於本都快抑鬱了,「皇上,您若非要出宮,不如奴才就去請九殿下來一趟,讓他陪著您出宮不好嗎?反正也是要去尊王府,您說您做了這身打扮出去了,回頭到了尊王府還不是得暴露身份,這是何苦呢?再說您扮得也不像,哪有長鬍子的太監啊?您瞧瞧這一路,還沒等到宮門口呢,路過的宮女兒太監都把咱們給看得個仔仔細細,眼下怕是半個皇宮都傳遍了,都知道您換了太監的衣裳打算出宮。皇上,這要是被有心之人傳了去,咱們危險啊!」
「有什麼可危險的?」天和帝眼睛一瞪,不樂意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果朕要是在上都城裡叫人給行刺了,那老九那個閻王殿也就別開了,趕緊黃鋪關門得了。」
「哎喲皇上哎,話是這麼說,可這不怕一萬隻怕萬一呀!」
「沒有萬一,朕就覺著這樣子不錯。以前江越不就是整天穿著太監服陪著朕麼,這回朕也穿一把,體會一下他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於本不說話了,但心裡卻嘀咕個不停。只穿一會兒衣裳就能體會這些年的苦了?皇上啊,您可真是皇上,您是真不知道做宮奴的人這一生痛在何處,是真不知道宮奴這一生永遠邁不過去的是哪道坎兒。您就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哪裡就體會得了疾苦了?
兩人走到宮門口,人人識得於本,但再認識再熟悉,這宮奴出宮也是要宮令的,在一般情況下,沒有宮令可以在白天隨意進出皇宮的,只有一眾皇子,以及類似白鶴染這種存在。
於是有禁軍上前,準備跟於本要宮令,可還沒等開口呢,隨意往於本身後那麼一瞄,那禁軍瞬間就呆住了。隨即開始揉自己的眼睛,揉了老半天才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的確確是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長著鬍子的太監,還是個老太監,而且還是個很威武霸氣的老太監。
禁軍慫了,宮令也不要了,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兒,只說了句:「請。」然後再不吱聲。
於本心裡那個氣啊,他還指望到了宮門口這些禁軍能有點兒骨氣把老皇帝給攔下來呢,結果這幫人一個比一個慫,比他還慫,居然只一個請字就放行了,還很快就給弄了輛宮車。
他悶悶不樂地將老皇帝請上宮車,自己則在外頭跟車夫並肩而坐。兩人互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出了同款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