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445章 西門孤城
意識輕顫，自突破餘韻中退出，秦宇滿臉驚喜之意，抬頭便發現碰撞在一起的兩座世界虛影，如今已然消失，紫月與那位手提柴刀的老人，消失在四季城上空。若非天地之間，仍有恐怖氣機未曾散去，只怕會讓人生出錯覺，剛才驚天交手一幕並未發生。
紫月滿懷殺機而來，就這樣離開了？秦宇下意識皺眉，眼神露出遲疑。
「很正常。紫月雖想殺你，但負柴翁更強，她不願多做糾纏，自然只能退走。」聲音帶著些許笑意，在身後響起。
秦宇心頭一跳，這麼近的距離，他竟沒有半分察覺，可知身後之人，修為必定恐怖至極。若對方有惡意，他早已倒了霉，況且對方可以隨意，進入道館頂級修煉室，應該是道館方面修士。
對道館，秦宇至眼下，還是保持著一定信任。
轉過身，他呆了一下，明顯被對方的美麗晃了眼，儘管很快就反應過來，心頭卻下意識感到遺憾。
這般美麗的存在，居然不是一名女子，實在可惜。
很快想到，這般念頭對一位，深不可測的強大存在，無疑是極大的冒犯，秦宇急忙收斂心思，拱手行禮，「參見前輩！」
好在，西門孤城對這種情況，早就習以為常，笑了笑道：「是不是覺得，這張臉沒有生成女兒身有些可惜？其實有的時候，我也覺得挺惋惜，可天意如此，我也沒有辦法。」
這話實在不好接，秦宇只能保持沉默，好在有人過來，幫他解了圍。
康明橋快步而來，神色恭敬而激動，跪伏下去以額觸地，「恭迎主人到來！」
西門孤城轉過身，眉頭皺了皺，道：「你是康原的兒子？我們應該見過面。」
康明橋恭謹萬分，「回稟主人，小人七歲時，曾有幸跟隨父親大人，參加過主人舉辦的一場宴會。」
西門孤城點點頭，「康原現在如何？」
康明橋道：「家父已於百年前坐化，臨行之前仍惦念著，不能侍奉在主人身側，說是此生最大遺憾。」
西門孤城嘆氣，「生老病死，世人皆不可免，只有與天奪命，方可萬古長存。」
康明橋眼神崇拜，因為眼前這位，便是成功與天奪命，歲月不沾身的天地至強者！
秦宇心頭震撼無比，雖然他已猜到，這美麗如妖的男人，定然是道館中重要人物，卻沒料到對方竟有如此驚人的來頭。
道館之主！
與天一戰全身而退，端坐九天雲霄之上，俯瞰蒼茫天地，笑望滄海桑田。
「秦宇，參見道館之主，不知前輩身份，失禮處請前輩原諒！」
不怪秦宇要擺出，如此低的姿態，實在對方身份，尊貴到不可思議。
道館之主是神魔之地，絕對的至強存在之一，站到了天與地的巔峰！
西門孤城拂袖，將康明橋拉起，笑道：「秦宇，本座今日專門為你而來，卻未料到會看到一場，如此精彩的大戲。」略微一頓，繼續道：「方不方便告訴本座，你究竟如何惡了仙宗，竟讓紫月對你動了必殺之心。」
秦宇略微猶豫，將他與寧凌之事，及在仙宗中遭受暗算說出，苦笑道：「想來，是晚輩僥倖未死，讓紫月大長老心存擔憂，未免寧凌與仙宗產生間隙，所以才要殺晚輩吧。」
西門孤城搖頭，「原來如此，仙宗行事，還是這般讓人不喜。」他看著秦宇，道：「雖說本座對仙宗，也多有不滿之處，卻不得不承認，它與魔道才是神魔之地，最強大的勢力。本座雖不懼怕仙宗，卻也不願隨意的，與仙宗發生衝突。」
「說這些，是為了告訴你，本座原本有意將你收入門下，加以栽培看你能否有大成就，這是本座當年，創建太古寂滅榜後，便立下的一份心愿。只是，本座等了很多年，一直沒等到全無師承、背景之人，直到你的出現。雖說本座的確看好你，不過現在我改變了心意，若本座收你到門下，便等同與仙宗徹底站到對立面，這不符合本座心性，更加對道館不利。」
康明橋眼神，流露同情之色，紫月大長老今日降臨，雖未能殺死秦宇，卻將他改變命運的契機毀去。
只這一點，損失就不可想像！
可讓他吃驚的是，秦宇似乎根本，就沒有對此感到失望，他恭謹行禮，「前輩，秦宇不敢奢求，能成為前輩座下弟子，但今日晚輩斗膽，希望前輩可以幫我一件事。」
西門孤城眼神微閃，「今日，終歸算是本座毀約，本就應當給你一些賠償，想做什麼，說吧。」
秦宇沉聲道：「晚輩想知道，寧凌現在究竟如何。」
西門孤城笑笑，「這事不難。」說著抬手一抓，秦宇眉頭微皺，感覺自己身上，某種看不到摸不到的東西，突然消失了一部分。
西門孤城五指虛握，其間竟有一隻圓盤出現，這圓盤上有淡淡氣息，由無形逐漸呈現出來。
「查！」
嗡——
圓盤輕震，旋即快速旋轉起來，其中那道氣息翻滾起來，隱約勾勒出一道虛影。雖模糊不堪，卻讓秦宇心頭大震，眼神露出激動之色。
是寧凌！
可就在這時，「啪」一聲輕響，圓盤上寧凌虛影破碎。
西門孤城眉頭微皺，眼神若有所思。
「前輩，這是怎麼了？寧凌現在如何？」秦宇顧不得失禮，焦急開口。
西門孤城收手，將圓盤散去，道：「本座的氣機探尋之法，可追溯時光、陰陽，只是你這位朋友，因為某些原因，屏蔽了外界窺伺。但本座可以告訴你，她現在很好，只是與你之間的氣機聯繫，似在不斷削弱。」
心頭驀地一松，秦宇不在意氣機聯繫削弱，只要寧凌安然無事，其他都無所謂。嘴角露出笑容，他恭謹行禮，「多謝前輩相助，晚輩感激不盡。」
西門孤城擺手，突然道：「秦宇，你可知神魔之地，有多少修士，願不惜代價拜在本座門下？難道，你便一點都不感到可惜？」
康明橋連連點頭，一臉我也好睏惑的表情。
得知寧凌安然無恙，秦宇心頭鬆一口氣，如今聞言微怔，頓時又有些緊張起來。這話不好接，說不在意，那不是擺明了，瞧不起這位俯瞰天地的道館之主？可實話說，他的確並不感到可惜。
雖說名師指點，可以省去很多，修行中的麻煩，而且拜入道館之主門下，可以獲得他這尊大靠山，此後安全大漲，但這並非沒有弊端。
拋開別的不說，最重要的，自然是小藍燈的秘密。若經常暴露在，這樣一位天地至強者眼前，秦宇可沒有把握，能夠一直隱藏這個秘密。一旦被發現……雖然不知，道館之主究竟會如何做，但秦宇對小藍燈的誘惑力，從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他決不可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險，去測試道館之主的人品操守。
更何況，秦宇如今修煉，又有小世界的存在，可大幅度提升參悟規則速度，已找到一條直通巔峰的大道，完全不必依靠名師指點。只要給他足夠時間，便一定可以崛起，成為神魔之地中，舉足輕重的存在。
當然，這些想想可以，但說出來的，絕對是另一個版本。
比如……
「晚輩心中萬分失望，若有可能我也希望，能夠跟隨前輩修行，必可令晚輩修行一日千里。可惜晚輩極其清楚，秦宇尚且沒有足夠的資格，讓前輩為了我，與仙宗產生不可調節的矛盾。既然結果不可更改，晚輩只能儘量表現平靜，希望能得到前輩賞識，給與我其他方面的幫助。」
這話聽起來很對，而且也很誠懇，更是合情合理，可不知為什麼，西門孤城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真的？」他一臉審視。
秦宇連連點頭，「晚輩絕不敢欺瞞！」
西門孤城搖頭，「罷了，隨你怎麼想，本座免掉你的弟子身份，只幫你施展一次氣機探尋之法，未免有些虧待與你。這樣吧，本座保證接下來，你只要留在四季城，就沒人會威脅你的安全。」
他轉身欲走，又停下來，「還有件事，本座要提醒你，秦宇這個身份，以後最好不要再用了。除了仙宗方面，今日與紫月交手的老傢伙，也相中了你的肉身，他活了太久太久，總是需要更換合適的肉身……嗯，這算是免費奉送的消息。好歹，本座今日救了你，總不能轉眼看你，又稀里糊塗的死掉。」
西門孤城走出幾步，身影逐漸變淡，似一縷霧氣消失不見。
康明橋跪地，「恭送主人！」
秦宇臉色微僵，心底鑽出一絲寒氣，哪想到先前還暗暗感激，出手對付紫月的負柴翁，竟也是一頭豺狼。
相中了他的肉身……只是想想，就通體冰寒！
康明橋起身，眼神有些遺憾，可能夠再度見到主人，已是極大造化，很快心緒便歸於平靜。他看向秦宇，從臉色不難猜出，他此刻念頭，略一思索道：「秦宇道友，負柴翁是一位，極其可怕的大能者，雖然他未能與天一戰奪命，可真正實力比較至強者，也只弱上一線。而且，負柴翁瞭然一身，行事毫無顧忌，你千萬要小心！」
秦宇苦笑，「多謝康館主提醒。」
星空之下，西門孤城邁步前行，下方林木蔥蔥，空氣溫暖濕潤，顯然此處已遠離四季城，歸屬神魔之地南方，氣候溫潤地帶。以至強者修為，心念所動橫渡空間，跨越無盡距離，只是極簡單的事情。
一座山峰出現在視線中，山勢並不高，也無半點奇異之勢，在半山腰處修建著，一座占地幾畝的庭院。
西門孤城眼中閃過溫柔，他一步邁出落在庭院門口，幾名僕人急忙躬身行禮，將正門打開。斂去一身氣息的西門孤城，跨步進入院中，三十餘歲的美婦，正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等在正廳外。
「爹！」孩童歡呼一聲，一陣風跑來，撲進他懷中。
西門孤城雙手抱住他，用力在臉上親了一口，大笑，「有沒有想爹爹？」
「想！安寧好想爹爹，這次您又走了很長時間！」孩童用力抱住他，「這次爹爹一定要多在家待一段時間！」
美婦眼神慈愛，走過來抓住孩童的手，「安寧，爹爹趕路累了，快點下來。」
西門孤城伸手，為妻子挑起鬢角頭髮，「沒事，這個時間你們還未吃飯吧？我想喝芸娘做的蓮子湯了。」
美婦臉上微紅，瞪了他一眼，「好，我現在就去準備。」
夜色降臨，庭院逐漸安靜，西門孤城站在床前，看著熟睡中的母子，神色無比溫柔，眼神卻有一絲痛苦、愧疚。
「芸娘、安寧，我一定會成功，一定會的！」
他抬手，十指躍動間，一顆顆符文出現，散發著溫潤潔白光芒，像是一片片雪，融入母子兩人體內。隨著這些符文融入，床上的女人、孩童，身體逐漸變得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他們的身體赫然是，由無數道規則凝聚而成。
融入的符文，正在修補他們體內，規則破損殘缺處。
因，亡故者必將散去，哪怕世間至強者，與天奪命成功，也不可能將亡故者，強行留存天地之間。
許久，西門孤城收手，妻、兒身體逐漸恢復正常，他低頭看了一會，為兩人掩好被褥，轉身推門而出。
頭頂上，一輪銀月皎潔，他站在月色中，沉默不語。
道道月華，在眼前凝聚，一隻三足怪鳥出現，歪頭看了他一眼，道：「你既然找到了，推算中的契機之人，為何又放他離開？」
西門孤城神色淡淡：「負柴翁不願死，苦苦支撐無數年，換了不知多少肉身，可他越是不願死亡，越是擺脫不掉死亡糾纏，註定無法超脫。我突然有所感觸，所謂求之不得，或許凡事當順其自然。秦宇日後若可崛起，我今日所為，已與他結下因果，自有辦法讓他幫我。若他中途殞落，則表示並非我等待之人，那麼何必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三足怪鳥背起雙翅，三隻腳靈活的在空中走動，「你確定，自己不是害怕，害怕所有等待，最終落得一場空？」
西門孤城眉頭微皺。
三足怪鳥舉起翅膀，「好，算我多嘴！」它轉身一拍翅膀，身體化為一道月華，筆直射向蒼穹上銀月，沒入其中不見，聲音遠遠傳來，「雖然你不愛聽，但我還是得提醒你，作為超脫生死者，何必執著於已亡故之人？放他們解脫，未嘗不是一個選擇。」
西門孤城沉默不語，眼神逐漸明亮，「放他們解脫……不，我一定可以，一定！秦宇，你若是本座等待之人，就一定會給本座希望！」
四季城偌大風波，以驚人速度傳遍天下，九天鏡月宮大長老紫月，古老而神秘的負柴翁，兩人的交手蓋下一切風頭，位列太古寂滅榜第九位秦宇，竟顯得毫不起眼。
可暗中，無數勢力紛紛猜測，紫月大長老為何對秦宇，懷揣必殺之心。很快無量界中發生的事情，涉及寧凌之事被發現，當初目睹此事者眾多，信息根本無法隱藏。
很顯然，紫月大長老要殺秦宇，必與此有關！
仙宗沉默，對這件事情不做回應，卻有消息自仙宗內部流出：紫月大長老親傳弟子寧凌，因秦宇身死道消，九天鏡月宮失去一位，極可能繼承宮主之位的天驕！
一切變得合情合理。
雖然沒人知道寧凌為何會死，原本被仙宗帶走的秦宇，又為何會出現在四季城，但這些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仙宗有足夠理由，讓秦宇萬劫不復。
這讓太古寂滅榜第九位的璀璨光環，瞬間消退乾淨，四季城中無數匯聚勢力，一日之間散去大半。原因很簡單，太古寂滅榜天驕，的確潛力無窮，可潛力無窮的另一個解釋是，需要時間進行成長。
仙宗會允許，秦宇存活下去，成長為威脅嗎？結果很明顯！在很多人眼中，如今的太古寂滅榜第九，已然命不久矣，更是一個巨大的禍源。誰靠近秦宇，就有可能被仙宗惦記、打壓，這種情況下，自然要敬而遠之。
但凡事總有例外。
秦宇看著眼前，一臉誠懇之色的錢多多，眼神露出驚訝，「錢長老，您難道不知，我如今的處境嗎？」
錢多多微笑，「終南一脈雖然落寞，卻仍有消息渠道，但我們仍舊希望，小友可以加入終南山，我們所有條件不變，甚至小友如有不滿之處，皆可提出來，我們再行商議。」
說實話，秦宇心頭有些感動，今天不同昨日，終南山的誠意無需置疑。可惜，他要向仙宗復仇，魔道是唯一的選擇，真的加入終南山，只會給他們帶來災難。
他拱手，道：「多謝錢長老，晚輩感激無比，但我另有苦衷，實在不能加入終南山，還請長老見諒。」
錢多多苦笑，輕聲一嘆，「看來，小友與我終南一脈無緣啊。」他翻手取出一物，「這枚玉簡，代表著終南山宗外長老身份，萬望小友收下，老夫不敢奢求太多，只望他日若我終南一脈大難臨頭，小友若有餘力，能保我終南山傳承不滅。當然，若危機太重，小友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只當，是老夫求個心安吧。」
秦宇略一猶豫，伸手接過玉簡，「好，我答應了。」
錢多多大喜，又說了幾句，告辭離開。
看著手中玉簡，秦宇嘴角露出苦笑，一不小心就給自己，又找了一份羈絆。可都答應了，又何必多想，更何況終南山終歸是一方大派，又有大能者坐鎮，或許根本就用不到他出手相助呢。
搖搖頭，正準備將玉簡收起來，秦宇眼神露出驚訝，向其中探入一絲神念。這玉簡內部，竟有一方極大空間，如今裡面堆滿各種物品，靈石山就有好幾座。
好傢夥，大概掃幾眼，玉簡中的東西，至少價值幾億靈石，當真大手筆！
退出神念，秦宇想到剛才，匆忙忙離開的錢多多，顯然是怕他看到了拒不接受。
收人錢財，自要為人做事，這人情算欠下了，以後便得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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