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第793章 抵達西陵

    索倫達城，蘇安倫客棧。

    一直都有傳聞，它是屬於身具異種血脈的城主一脈的產業，這點從它的名字上，就不難看得出。

    但這只是一個故意編織的謊言，只不過客棧多年來，一直恭順的上交著部分利潤，城主府才會對這個傳聞保持沉默，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種模糊不清的態度，再加上蘇安倫客棧的老闆，是個長袖善舞的美艷女人，雙方疊加在一起讓人感到高深莫測。

    甚至於，一些城主府的外圍勢力，面對蘇安倫客棧時都保持著尊重，而這份尊重越發令不明真相的人心生敬畏。

    可今日向來笑語晏晏，儀態萬千的從容美婦蘇安倫臉上卻透出一絲緊張，不時抬頭看向客棧二樓某個包廂。

    儘管從頭到尾包廂里的客人，對她說了不過三句話，語氣非常平靜，可每一個字里都透出一股無形的壓迫。

    其中幾道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瞬間讓蘇安倫熟練的笑容僵住，那種直抵人心深處的壓抑，是她從未遇到過的。

    惹不起！

    儘管不知道，包廂里六個黑袍人是何方神聖，但蘇安倫毫不懷疑，對方一根手指就能讓她永世不得翻身。

    至於莫須有的城主府背景……就算是真的，這些人也絕不會在乎。

    又一波客人被恭敬送走，用的理由是整個二樓今日暫不對外營業，蘇安倫只能用這種辦法，減少惹出意外的幾率。

    這些年，她一直夢想著能抱住一根真正的大腿，卻一點都不敢打樓上幾位的主意……沒什麼原因，只是想一想她就本能感到恐懼。

    客棧正門光線明滅，一道身影邁步進來，正心神混亂的蘇安倫並未注意，直到耳邊傳來零星的對話。

    「不好意思……二樓不對外……是的……真的很抱歉……」

    「我約了朋友在這裡……好的，或許是錯了……」

    嗯？

    約了朋友？

    蘇安倫猛地轉身，心頭驀地一縮，黑袍，又是黑袍！

    「等一下！」

    高聲說完，她快步過去，「客人您好，我是客棧的主人，請問您約的朋友是幾位？」

    秦宇看著眼前語態恭敬，眼底隱有敬畏的美艷女人，心思微動大概猜到了一些，道：「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六位。」

    那就沒錯了，還好反應快了一步，沒有得罪這位大人。

    蘇安倫行禮，「您的朋友已經在二樓包廂等候，我親自帶您上去……剛才真是失禮了。」

    秦宇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二樓。

    「什麼意思？剛才不是說，二樓不對外營業，怎麼現在又帶人上去了？」剛才落座一樓的客人不滿大叫。

    「都是老顧客了，關於這點，我想最好有個解釋。」

    蘇安倫臉色發白，眼神帶著慌亂，對這些呱噪的人她不在意，卻害怕惹惱身後的客人。

    秦宇道：「好了，我知道他們在哪，你下去吧。」

    蘇安倫如蒙大赦，「是。」

    退後幾步轉身離開，接著樓下響起幾聲壓抑的呵斥，短暫混亂後，很快平靜下去。

    倒是個有些手腕的女人……

    秦宇下意識轉過念頭，幾步後停下，伸手推開包廂。

    圓桌旁，六名黑袍同時起身，「歡迎你的到來，晨星議員。」

    這聲音是賢者。

    秦宇邁步進來，反手關門，「六位議員應該有很多問題，不如我們坐下慢慢談。」

    「當然。」森羅低笑一聲，「如果早知道，閣下會成為新的議員，之前與議會間的種種誤會，就不會發生了。」

    「哼！我更想知道的是，晨星議員準備什麼時候，將雲蝶交給議會。」黃鶯稚嫩聲線充滿冷意，「我相信現在，晨星議員應該很清楚，她對議會的重要性。」

    秦宇走到圓桌旁，「這是我的位置，對吧？」沒有等待回答，他自顧落座，「諸位議員都請坐吧，以後是一家人，不必太過拘謹。」

    扭頭看向旁邊，「茉莉議員？」

    「是。」柔和女聲響起。

    秦宇道：「很抱歉，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上任晨星議員的死，與我沒有關係。」

    茉莉議員點頭，「我知道……」略微沉默，「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他死亡之前是不是很痛苦？」

    秦宇搖頭，「並沒有。」

    當然這是個謊言。

    茉莉議員像是鬆了口氣，語氣露出感謝，「那就好。」

    她與上一任的晨星，的確是很好的關係。

    獨山突然開口，「我想現在，可以進入正題了。」他眼神冷靜，「晨星議員，我希望你可以儘快將雲蝶帶回議會，當然作為回報，議會會給予你應有的收益。」

    包廂安靜下去，所有眼神集中在秦宇身上。

    倒了杯茶，秦宇喝一口，水霧升騰中他眼眸微微眯起，「抱歉，暫時我不能做到。」

    獨山沉聲道：「原因？」

    秦宇掃過眾人，「諸位議員應該清楚，我還有一個身份，是西陵神教聖子……而雲蝶，已經被道君意志鎖定，我若將她交給議會，大家都會有麻煩。」

    再度沉寂。

    西陵神教的實力，縱然黑暗是議會，也絕不敢小覷半分。

    更何況，就眼下看來，那位判斷中已經殞落的道君，只怕仍然存活著。

    簡單來說，秦宇給出的理由很強大，讓黑暗議會感到忌憚。

    黃鶯冷笑，「那麼晨星議員，你的意思是說，雲蝶不可能交給議會了？」

    秦宇淡淡道：「我並未這樣說。具體的原因，我無法告訴諸位議員，但道君的目的並非渾天寶鑑。」

    「待此事結束後，我會將雲蝶帶回議會，但在此之前，希望諸位議員不要輕舉妄動，否則我會很為難。」

    他抬頭，「尤其是黃鶯議員，我們之間或許有些恩怨，但類似陰影世界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否則，我絕不會輕易罷休……相信我，即便有議會的詛咒限制，也未必能阻攔我做一些事情。」

    這大概就是威脅了，而且是不留情面，當面懟一臉的那種。黃鶯大怒，可秦宇在黃沙世界中爆發出的實力，讓她不得不信，他的確有做到的資格。

    儘管後來，通過議員之間的間接感應，他們發現了秦宇本身修為，並不如何強大。但很顯然，他擁有某種爆發的底牌，可以在短時間內，擁有極其強橫的實力。

    這種爆發必然存在極限，但誰都不確定這份極限在哪裡，至少自龍城開始的那場交手，秦宇始終未曾落在下風。

    「好了。」賢者開口，「這件事情，暫時就按晨星議員的意思，但我要重申一點，渾天寶鑑議會志在必得。」

    秦宇微笑，「當然，我從未懷疑過這點。」他敲敲桌子，「那麼，可以上菜了吧。」

    賢者深深看來一眼，「當然，今日這場聚會，便是為了歡迎晨星議員的加入。」

    蘇安倫親自監督，眼看著一道道珍惜美食送入包廂，心頭鬆一口氣。

    看這樣子，是安穩渡過了吧，好在沒出紕漏。至於先前幾個，被驅逐出去的客人，儘管多少都有一些背景，但與這件事相比，就不算什麼了。

    一個時辰後，二樓包廂打開，可走出來的只有秦宇一人。

    其他六位議員早已各自離開，蘇安倫非常清楚，這種層面的存在，絕非小恩小惠就能打動，所以她接過了秦宇結賬的花費，當然，價位上已經打了很大的折扣。

    恭送秦宇出門，可蘇安倫沒有想到，一直平安無事到此時，卻在最後出了紕漏。

    客棧外來了一群氣勢洶洶的人，其中黑眼圈的那個，是剛才被趕出去的客人之一，蘇安倫心提到嗓子眼，沉聲道：「你們要做什麼？」

    「臭婊子，居然敢對我動手，今天老子就讓你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麼寫！」黑眼圈獰笑揮手，「上，把她抓過來！」

    蘇安倫心頭一沉，逼近過來的幾個人，氣息沉穩內斂，舉止間殺伐氣息流淌，而類似這種氣質，她只在一個地方見過——城主府的護衛團。

    眼神快速掃過周邊，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了，一張熟悉的年輕面孔，對方顯然沒有隱藏的意思，迎著她的眼神微微點頭，眉眼間皆是倨傲。

    果然今天出手的，是城主府方面，可是為什麼？這些年她一直都按時交納著利潤。

    臉色快速蒼白，蘇安倫知道今天，她逃不過去。

    下意識的，她眼神看向身旁，那位沉默不語的黑袍大人，微微明亮後暗淡下去。非親非故，難道只因為吃一頓飯，就要出手幫她？

    嘭——

    這聲音像是高速奔跑的蠻牛，毫無預兆重重撞在石頭上，低沉、厚重讓人頭皮發麻。撲過來的幾道身影，以更快速度倒飛出去，重重落在地上，一時掙扎著難以起身。

    一片死寂！

    人群中，倨傲的年輕人瞪大眼，看著正在收手的黑袍人，怒火瞬間在胸膛爆發。

    就在這時，黑袍下的眼神，突然落在他身上，平靜、淡漠，沒有半點情緒波動。

    就像是兜頭一盆冰水，年輕人身體僵直，充滿怒意的眼眸中，湧出無盡的恐懼。

    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是，被天敵鎖定的獵物，隨時都會被撕成粉碎。冷汗遍布額頭，打濕了他身上衣袍，卻一動不敢動。

    秦宇轉身，淡淡道：「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蘇安倫猶豫了一下，直接跪在地上，「感謝大人，我願意！」

    城主府對她動了念頭，躲得了今日，躲不掉明天。

    離開這是唯一的選擇！

    對她的果決，秦宇滿意點頭，「去安排一下，我在這等你。」

    蘇安倫感激點頭，起身匆匆折返回去。

    黑袍遮擋了周邊震驚、敬畏的眼神，秦宇安靜思考著，並沒有注意到，年輕人眼底閃過的一絲驚喜。

    他們居然沒有馬上離開，這裡發生的事情已經傳回城主府，很快就會有高手到來。

    咻——

    咻——

    破空聲中，兩名修士破空而至，周身上下強大氣息翻滾，令下方人群一陣躁動，接著陷入死一般的安靜。

    城主府供奉！

    不少人已認出他們，心底恍然大悟，難怪敢對蘇安倫出手，原來是來自城主府的授意。

    原因他們並不知道，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這名黑袍修士要慘了。城主府這兩位供奉，實力僅次於城主大人，皆是威名赫赫的高手。

    這二人出手，他如何抵抗？

    「誰敢在……」左側供奉低沉開口，可剛起了個頭，剩下的話就被生生憋了回去。

    地面上的黑袍人，此刻抬頭看著他們，沒有一句話，也沒有半點氣息涌動，可兩位供奉卻覺得，一座大山正壓在胸口上，喘口氣都無比艱難。

    蘇安倫快步出來，看到了的就是這詭異一幕，她略微一頓，眼神更多幾分敬畏。

    「大人，我準備好了。」

    秦宇轉身，「那就走吧。」

    一前一後，兩人走出人群，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直到此刻，兩位供奉才像是活了過來，大口大口喘息著，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滿臉壓抑不住的恐懼。

    離開索倫達城，是連續幾日的趕路，蘇安倫想了很久，除了自己的身體之外，顯然沒什麼東西，是這位大人能看上的。

    可秦宇毫無表示，她不知道對方的心思，猶豫再三咬了咬牙，心底做出了決定。

    當天晚上，蘇安倫敲開秦宇的房門，直接將自己脫的乾淨，漲紅了臉向他走去。

    秦宇看著她近乎完美的胴-體，神色平靜，「我幫你自有原因，並不是你想的這樣，穿上衣服離開吧。」

    蘇安倫呆了一下，「大人……」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遍。」

    蘇安倫匆匆穿好衣服推門離開。

    第二天見面，秦宇神色如初，她扭捏了好一陣，才漸漸平靜下去。

    時間又過去幾日，秦宇果然如他所言，絲毫沒有表現出，對蘇安倫感興趣的意思。

    這讓她鬆口氣同時，又忍不住暗暗憂慮，不知道秦宇為什麼救她，又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一個月後，站在巍峨西陵神宮之外，看著周邊無數虔誠叩拜的信眾，蘇安倫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旋即被強行壓下。

    秦宇收回環視的眼神，淡淡道：「走吧。」

    邁步向前行去。

    叩拜的信眾之間，沉默前行的一男一女格外顯眼，西陵守衛凌厲的眼神，已將他們鎖定。

    當秦宇穿過信眾，正要踏上那條純白之色，直通西陵深處的神道時，冷喝驟然響起，「站住！」

    一隊西陵守衛圍了上來，眼神冰寒冷厲，「妄圖褻瀆神道者，以重罪論處，拿下！」

    蘇安倫一陣慌張，西陵的強大世人皆知，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所有人瞪大眼睛。

    秦宇抬起手，柔和的聖光自他體內湧出，純粹、通透之中，瀰漫開淡淡的威嚴。一個個指節大小的聖靈出現，圍繞著他不斷歌頌、讚美，溫暖柔和的氣息，讓人心生暖意。

    咚——

    咚——

    眼前巍峨神宮之中，一聲聲低沉的轟鳴響起，那是一百零八座神殿，在向信奉主宰行於世間的化身表示尊敬。

    安靜的神道，突然散發出光芒，一朵朵白色的蓮花出現，生靈們歌唱的聲音越發明亮、歡快。

    圍繞過來的西陵守衛們齊刷刷跪倒，頭顱觸地行大禮參拜，「我等無意冒犯，恭請閣下寬恕。」

    呆住的信眾們，此刻回過神來，一個個面露狂熱，自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大人，請您為我們賜福！」

    「我不遠萬里而來，只希望能夠親耳聆聽神的旨意。」

    「求大人恩賜榮光，讓我們沐浴神恩。」

    一片噪亂中，他們卻不敢靠近周身三丈，以秦宇所在為中心，全部跪伏在地面不斷參拜。

    「您是永恆，您是寂滅，您包含萬物，您歸納歸一。」秦宇展開雙臂，虛抱眼前的世界，「至高主宰面前，所有信眾平等，願祂的光芒，讓你我得到真正的安寧。」

    蒼穹變得明亮，絲絲縷縷的聖光，將所有人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