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煉山河 都1437章 道碎劍斬

    心頭髮狠終究是一件很頹然無力的事情，因為那對眼下局勢並無幫助，只能將情緒發泄寄希望於未來。

    可未來是什麼樣，這世間沒有人知道，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宇並不確定他是否還有未來。

    真是很想罵娘啊！不過現在秦宇很努力的，克制住了罵娘的衝動，因為當下他最應該想的，是如何才能活下去。

    因為活著才有未來！深吸口氣，壓下心頭間情緒波動，秦宇體內借大爐之力，凝練出的那條大道，此刻伴隨「嗡」的一聲輕響被激活。

    先前界零之地時，秦宇逼於無奈時，已斬出了一劍。

    其威力，縱是與夭桃融為一體的主宰意志分身，也被悽然斬飛出去。

    而當時秦宇體內，大道只是半成而已，自然遠遠不能，與今日大道完整相提並論。

    所以對接下來這一劍的威力，秦宇知道一定很強，但究竟強到何種地步，卻是他自己也不確定。

    畢竟這應該算是，東海之劍無盡歲月以來，第一次真正在這世間中，展露出屬於自己的強大威能。

    嗡——一道細微劍鳴，在秦宇腦海中響起，晦澀深沉中，隱約又有幾分期待之意流露。

    顯然，沉寂了無盡歲月，這把劍也已對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感到厭倦，希望能攪動一些水花出來。

    秦宇借爐凝道，也勉強算是有了，能夠驅使它的能力。

    所以對這一劍，不僅秦宇心懷期許，即便東海之劍本身，也是滿懷著幾分興奮。

    也不知，很多年沒有出手了，我這劍芒還鋒利不鋒利？

    永夜之眼當真是個實在性子，說自己撐不了太久，果真就是撐不了太久，如大潮般劇烈涌動的黑暗，突然出現一絲僵滯。

    儘管只是一閃即逝，但對於這一層次強大存在而言，卻是足夠致命的破綻。

    輕笑聲響起，正是那位尚未蒙面的黑暗主宰，對方聲音中有些快意與期待，像是已經看到了，永夜之眼被擊殺當場的一幕。

    秦宇心神繃緊，臉上卻平靜一片，未曾流露半點慌亂。

    原因倒也簡單，他不信前一刻，還表現出強大自信的永夜之眼，會這麼輕易的就被錘爆。

    果然下一刻，它聲音在耳邊響起，「就是現在！」

    早就蓄勢待發的秦宇，退無可退局面下，如今自然只能選擇相信，永夜之眼的判斷。

    低喝一聲他腳下向前踏落，足下大地瞬間震盪，無數裂紋剎那崩開，密密麻麻如細密蛛網，向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抬手向前一握，一道劍影突兀出現，只是半個呼吸時間，便由虛幻變作了凝實。

    劍鋒邊緣輕輕震顫，就有無形氣息流淌出來，沒入到虛空之中，直接將其斬的七零八落。

    這一刻秦宇體內大道，突然哀鳴一聲，像是被狠狠一棒，直接砸斷了筋骨脊樑。

    「咔嚓」「咔嚓」破碎聲響，如今傳入秦宇耳中，就像是滾滾炸開驚雷，直叫他胸口沉悶萬分，壓抑難以喘息，恨不能張口噴出血來。

    果然大道這種東西，既然已經凝聚出來，便必然與自身之間，存在了密切的關聯。

    秦宇猜到了大道崩碎，勢必會對他造成傷害，但這反噬程度，依舊比想像中更強。

    眼前隱隱發黑，視線都開始模糊，好在這一刻秦宇並不需要睜開眼，也能鎖定到那位黑暗主宰的氣息，對方就像是一座無盡深淵，容納了世間近乎全部的黑暗。

    咬著牙，秦宇將手中劍重重斬出，雙耳「嗡」的一聲，感覺意識就要被剝離到體外。

    不過今時今日，終歸比界零之地時更強，秦宇又咬了一口可憐的舌尖，勉強保持了意識清醒，不至於跟當初一樣，連自己一劍是如何斬出去的，都不能看清楚。

    而意識清醒的弊端就是，這一刻秦宇還有思考能力，這讓人忍不住開始擔心，桃園裡的桃女。

    他大道已碎，也就是說桃女失去續命之力，也不知大師兄是否已經醒來？

    自己留的那封信，想來很快就會被發現。

    ……大師兄醒了。

    就在秦宇離開後不久，這位桃園首徒終於撐過了，大道破而後立這一難關，非常艱辛的活了下來。

    大道崩，真聖殞！這是昊陽的意志，儘管因為大爐的存在，給了大師兄逆天改命的機會，但其中依舊兇險無數。

    所以當初沉睡的大師兄，情形遠比秦宇所說嚴重的多，只是出於對大爐能力，及大師兄意志的信任，才表現頗為鎮定。

    總之，大師兄活了，大道「破而後立」這一過程，更是讓他的修為徹底穩固下來。

    至此除了秦宇這個，並不專業的聖人後，桃園又有了一尊真聖坐鎮。

    桃園因此陷入歡慶，消息傳遞出去，頓時桃園之外烏泱泱的求見人群，數量更翻了幾倍。

    一個桃園九先生，便可一力鎮殺周、林二聖，實力強橫無比，威懾這九天十地。

    更何況，如今一向神秘莫測的桃園首徒，連破兩境成就真聖，實力自是又要暴漲一截。

    所謂一門兩真聖便是如此！這令世人內心感慨萬分，心想桃園這氣運，當真是不可揣測。

    本以為隨著園主殞落，當是桃園盛極而衰，又恰逢大劫降世，眼看就是一個覆滅結局。

    豈料峰迴路轉，短短一段時日過去，桃園不僅沒有衰敗，反而乘勢而起更進一步。

    其威勢、地位，竟是比當初園主在時，還要更強幾分。

    可就在外界眾人，內心感慨萬千時，桃園內部卻毫無預兆，陷入到一場慌亂中。

    起因是桃女突然吐血，氣息快速潰散，眼看就給人一種大限將至，隨時都會殞落的感覺。

    侍奉在側的婢女，被這一幕嚇得驚恐尖叫，知道若桃女出了問題，她們一個都逃不掉。

    最先得知消息的是雷小魚，她第一個反應是通知大師兄，真聖層次手段自然值得信賴，接著直奔秦宇小院。

    秦大哥與桃女師姐有婚約在身，他對桃女的在意也是眾所周知，發生了這種事情，當然要儘快告訴他。

    然後她就發現，對外宣稱閉關不出的秦宇，居然早就不在桃園，又一次玩了失蹤。

    好在還有一封信放在桌面，但上面寫的是大師兄不在時，眾人方可開啟。

    暗暗慶幸，自己已經通知了大師兄，一無所獲的雷小魚，拿起信急忙趕往桃女的住處。

    如今，桃園但凡沒有閉關的弟子，皆已經抵達。

    白鳳皺眉，沉聲道：「小師弟在哪裡？」

    雷小魚苦笑，「回稟三師兄，秦大哥已離開桃園，我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地。」

    就在這時，她心頭突然一悸，盯著桃女的小院，心底深處強烈不安涌動，最終化為一個念頭——桃女師姐突然吐血，出現性命垂危跡象，莫非是和秦宇有關？

    一念及此，心底不安更甚，雷小魚突然想到手中信，急忙道：「大師兄在哪裡，秦大哥有信給他！」

    「我在這。」

    沉穩、溫和聲音響起，眼前空間微微扭曲，大師兄直接從中走出。

    他神色依舊平靜，並未露出太多慌亂，這位桃園首徒在此時，表現出了足夠的沉穩。

    可短短几步距離，他卻要施展空間挪移之法，這本身便已經表明了，其內心真正的情緒狀態。

    雷小魚急忙將信給他，大師兄拆開後看了幾眼，臉色微微一變，旋即歸於平靜。

    手指略微用力，信紙化為齏粉簌簌灑落，接著眼神掃過眾人，「桃女師妹的情況，我已有所了解，你們出去等著吧，不會有問題的。」

    白鳳鬆了口氣，拱手道：「如此，就有勞大師兄了。」

    他轉身要走，卻發現雷小魚還在原地，正要說些什麼，當即皺了皺眉面露詫異。

    雷小魚滿臉憂慮，竟像是知道些什麼，咬了咬嘴唇道：「大師兄，此事與秦大哥有關？」

    大師兄知道她跟秦宇關係親近，但如今局面，實在沒時間多做解釋，溫和道：「我先救人，你們出去吧。」

    有時不回答，其實便已是回答，雷小魚臉上白了一下，行了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白鳳暗暗心驚，明明是桃女師妹出事，為何又跟小師弟扯上關係？

    但大師兄既然沒說，他也不好多問，追著雷小魚離開，想從她口中探知一二。

    桃女小院大門關閉，還沒等白鳳開口，雷小魚便澀然一笑，搖頭道：「三師兄，我也只是有一點猜測而已，並不知道內情……所以，還是等大師兄出來再說吧。」

    桃女終於清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秦宇出事了，早就知曉內情的大師兄，心頭輕輕一嘆。

    「師妹不必擔心，我當初也是大道將崩，都被小師弟救了回來，放在他自己身上，自然更沒問題。」

    話雖如此，可他心底深處，也有幾分不安涌動。

    需知大道將崩，與大道徹底崩碎，終歸是有很大不同。

    而道崩聖殞，又是昊陽亘古以來，不曾改變半點的鐵律……小師弟到底情況如何，他對此沒有半點把握。

    桃女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淡漠面龐上浮現一絲複雜，旋即斂去閉上眼不再言語。

    大師兄輕輕一嘆，擦了擦蒼白面孔上，浮現出來的細密汗珠，說了句師妹好生休養，轉身推門出去。

    看了一眼白鳳，眼神落到雷小魚身上，大師兄略略沉默，道：「小師弟的確出事了，但我相信他一定能平安歸來。」

    做出這個判斷，一來是因為大爐的存在，這世上竟有如此神物，可逆轉大道崩碎。

    二來是因為，秦宇既然提前留了書信，可知事前便已有所預料。

    以秦宇的手段、智慧，既有預料必會有所準備，或許這一切都在他的考慮之中。

    壓下這些心思，回頭看了一眼桃女小院，大師兄眼底浮現複雜，終於知道自家師尊殞落之事，竟還有這種內情。

    而小師弟為了救桃女，居然也甘願如此……這份用情之真，確是令人感動不已。

    今日之前，儘管秦宇為桃園做了許久，甚至將桃園自傾覆毀滅中救回，但大師兄依舊能夠感覺到，他與桃園之間始終存在著一絲疏離，這讓大師兄內心有些不安。

    但如今，這不安已盡數消散，小師弟可以值得信任……只希望，他能早日安然歸返！旁邊，白鳳眉頭皺緊，他儘管不知內情，卻也已經猜到，桃女今日跟秦宇必有關聯。

    旁邊雷小魚，下意識又咬住了嘴唇，一雙眸子裡微現恍惚，不知如今正想著什麼。

    ……如雷霆匹練，貫穿了層層密雲，自九天之上而來，悍然斬入無盡黑暗深淵。

    痛苦悶哼響起，可見縱然強如黑暗主宰，面對這以自碎大道為代價，方能斬出的一劍，也不可避免的要受傷。

    但同樣意味著，一劍殺敵這最好的結果，已經落到空處。

    而與此同時，故意賣了一個破綻，引得黑暗主宰出手，給秦宇創造出手機會的永夜之眼，也把握住了這個契機。

    轟隆隆——通天劍宗所在，所有黑暗快速匯聚，自四面八方洶湧而至，被盡數吞的乾乾淨淨。

    而所有這一切，都發生在剎那之間，於是轉瞬就是黑夜變白晝。

    頭頂之上大日，像是報復一般，釋放出更加璀璨耀眼的光明。

    照亮了秦宇半跪在地的身影，也照亮了他如今一張，蒼白到不見半點血色的面孔。

    手中劍早已消失，耳邊還在迴響著淡淡劍鳴，充斥著惱火不甘之意，顯然對剛才首秀一擊很不滿。

    都快被你抽乾了，居然還嫌棄我渣……秦宇暗暗苦笑，旋即收斂念頭，努力抬頭向前看去。

    要知道，雖然他已經出劍，永夜之眼也順勢出手，可今日這場看似短暫，實則恐怖至極的廝殺，如今還未真正落下帷幕。

    也就是說，最終鹿死誰手，哪個能真正笑到最後，還是一件未知之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穿寬大長袍之人，全身盡皆遮掩在內，給人無極神秘莫測感覺。

    只不過如今，他胸腹間已被悍然斬破，撕裂開一條長長傷口，衣袍悽然耷拉著，露出裡面猙獰張口。

    鮮血肆意湧出，早就渲染出一片猩紅，再如何的高人風範，如今也顯得狼狽不堪。

    唯一可惜的是，看不到這位黑暗主宰的真容，不知挨了這一劍後，他會是怎樣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