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無憂站在棲梧山落鳳崖之上,居高臨下看著下方一片雪原。
他曾聽小過,棲梧山下有她的家鄉落桐鎮。
他很想去看看,小小長大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
衛無憂將端王葬到了山上,剛欲離開時,有部下來報說,那個最後離開端王的兵士,也自刎而死。
衛無憂望著陽光下刺眼的雪光,嘆息道:「將他與端王葬到一處吧。」
這是一個有情有義的男兒,只可惜,他跟錯了人。
落桐鎮裡,衛無憂一路問著,來到昔日映月樓前。
原來的映月樓,已經在那場大火中付之一炬,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酒樓。
酒樓生意還不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萬+書※吧+↓+SB+bsp; 整個西街也熱鬧非凡,叫賣聲此起彼伏,人人臉上掛著平和滿足的微笑。似乎朝廷正在經歷的這場巨變,對這個偏遠的小鎮沒有絲毫的影響。
衛無憂站在李家布匹店前,狀似隨意地指著那間酒樓問道:「店家,我記得那裡,原來的時候是一家青\樓。店家可認識?」
李家娘子笑道:「認識,怎麼不認識?小小家嘛。」她臉上露出一絲同情,嘆息連連道:「那一年,映月樓突然遭了災,她們母女倆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再沒回來過。」
衛無憂微微一笑道:「那,店家能不能跟我說說,小小她的事?」
李家娘子上下打量了衛無憂一眼,心下頓時瞭然。暗暗讚嘆一番調侃道:「先生也是認識小小的吧?想知道她什麼事啊?」
衛無憂一滯,訕笑道:「我,也不知道。」
李家娘子待要再問。已見有人快速跑到眼前這個相貌英俊的年青男子身邊,附耳低語幾句,那個年青男子瞬間變了臉色,話也沒說一句便急匆匆離去。
衛無憂迅速回到客棧,接過部下遞過來的急報:月國軍隊已經打到了雲江以南,大軍直逼京師而來!
這麼快?!
那部下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衛無憂喝道:「還有什麼事。說!」
那人拱手行禮道:「殿下,烏茲國來人了。」
衛無憂眸光一冷,烏茲國這個時候來人。想做什麼?
挽月在離京時便有了身孕,烏茲國太子卻不顧挽月身體,執意要回國。挽月勸服了大發雷霆的太后娘娘,跟著羅珂拓曼踏上了回烏茲國的歸程。
結果。挽月的孩子生在了半路上。而那時。羅珂拓曼已經獨自提前回了國。
好在挽月爭氣,平安生下一個小皇子,又堅持著回到烏茲國。
她的堅強,也得到了烏茲國王和王后的交口稱讚。
據消息稱,如今的挽月已經在烏茲國站穩了腳跟,她的地位也因為再次誕下一個皇子,而變得牢不可破。
可僅憑一個女人和孩子,根本不可能阻止一個國家的掌權者想要擴張領土的野心。
衛無憂命人喚來烏茲國來使。一問之下方知,烏茲國以玄國姻親自居。知玄國現在處於內憂外患之中,派人來尋問是否需要烏茲國出兵相助。
衛無憂不敢私自作主,只好帶著烏茲國使君,一路快馬加鞭,向京城方向急馳而回。
一路上,四處可見拖家帶口的流民,人人臉上帶著茫然和離家的悲苦。
有人見到朝廷的軍隊開過,竟拿起石頭,向著他們砸了過來。
旁邊立刻有人用力拉了他一把,將他藏到人群中。…
被砸的官兵大喝一聲:「大膽!」邊喊邊抽出腰刀,向那人砍了過去。
衛無憂看著災民憤恨的眼神,喝止了部下,對襲擊官兵之人溫聲問道:「這位小哥兒,為何要打人?」
那人雙眼噴火,憤怒大喊道:「若不是你們這些當官兒的,我們怎麼會沒了家,怎麼會流落到這裡?」
流民紛紛涌了過來,圍著衛無憂大喊大叫。
為防止發生意外,大批官兵抽出刀劍,將衛無憂圍在了中間。
衛無憂定定地望著情緒激動的災民,示意部下將那小哥兒帶到自己身邊。
他儘量放緩著語氣,溫聲問道:「剛才你說的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人畢竟還年青,雖然一時氣憤之下做出過激的行為,當他冷靜下來,又開始怕了起來。
衛無憂笑道:「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會傷害你的,你只管大膽說便是。」
那人才吱吱唔唔道:「我們,都聽說,是因為皇帝做得不對,惹上了一個很厲害的人,才害得咱們老百姓受難。」
外圍有百姓大聲道:「是,那皇帝先搶人家女人,又害人家性命,人家現在有了勢,怎麼不會找他算賬?」
「還有,我聽說是月國那個皇帝殺了他兒子,他才起兵打月國的。」
「什麼殺了他兒子,那是他和月國皇妃私\通生下的,見不得天日的。」
「老天已經顯靈,降下天罰,玄國要完了!」
更多的人又哭又喊,眼看眾人的情緒就要控制不住了。
衛無憂無比頭大地舉起手,大聲喊道:「諸位,諸位!先別激動,聽我說。」
「你是誰啊?看你長得細皮嫩肉的樣子,別是朝廷派來的吧?朝廷的人,理兒自然是向著朝廷的。」
「對啊,聽說乾慶皇帝只顧自己能得長生不老,才不會管咱們老百姓的死活呢。」
災民亂成一團,根本就不聽衛無憂的解釋。
衛無憂心下一片悲哀,無力地看著情緒激動的災民。
誰說老百姓是愚昧無知的?
誰說老百姓是可以糊弄的?
這裡面或許有南宮越散播謠言的原因,可若老百姓能安居樂業。沒有戰事、沒有災難,即便有這些謠言又怎麼樣?
不過憑添百姓飯後茶餘的消遣罷了。
這個事實,讓衛無憂既無奈又悲哀。
可是。就算他們不打,幾年之後,等南宮越羽翼豐滿、卷土而來的時候,玄國會更無招架之力!
衛無憂嘆息一聲,轉頭問道:「現在軍中,還有多少餘糧?」
軍需營統領低聲道:「不足二十石。」
「留下三石,熬成粥。救濟災民。」
雖然不多,但足夠他們走到下一個城池,不致於會餓死在路上。
軍需營統領急道:「可是殿下。我們……」
衛無憂制止他的話,斬釘截鐵道:「按本王說得去做!」
現在的玄國,糧比金貴!
有災民悄然拽住一位兵士的衣角,小聲問道:「這位將軍是哪位?」
那兵士看了巡視災民的衛無憂一眼。驕傲地說道:「那人可不是將軍。他是咱們朝的睿王爺,皇上的同胞弟弟。」
那人衝著衛無憂大喊一聲:「睿王殿下,您愛惜老百姓,是個好王爺,咱們會記得您的好的。」說罷又轉頭對著喝粥的其他災民大聲道:「是吧鄉親們?」
所有災民紛紛回應著。…
衛無憂如梗在喉,強笑著點點頭。他們或許不知道,這場戰爭,與自己也不無關係。
他暗暗嘆息。低聲吩咐道:「走吧,火速回京!」
直到衛無憂帶著大軍走遠。仍有災民不斷地向他離開的方向叩著頭。
有人含著熱淚,喃喃道:「若我玄國有這樣的人做皇帝,該有多好!」
這樣的話,竟無人覺得大逆不道,且大多數人也贊同地點頭。
在眾人頭頂看不到的虛空裡,有股淡淡的、呈紫金色的光,緩緩聚向天際深處的某一個星宿。
雲江,橫穿大半個玄國。
如果月軍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攻進玄國京城,就必須跨過雲江。
衛無憂扶著配劍站在江邊,看著雲江以南那遮天蔽日的月國旌旗,在春風裡緩緩飄動。
又是一年初春到,可是戰爭讓眾多百姓失去了家園,也失去了土地。
俗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
如果不能快些結束戰爭,僅僅是缺糧一項,就足矣讓玄國不戰自亡了!
此正值晚飯之時,月國陣營中冒出裊裊輕煙。
不多時,稻米特有的香甜隨著南風飄過雲江,鑽進飢腸轆轆的玄軍鼻中。
玄軍軍營中處處可聽到清晰的吞咽聲。
他們現在每天只能吃一頓飯,而且吃得是不見幾顆米粒、能照出人影的稀粥。而江對面的月軍,卻可以一日兩餐,吃得卻是閿月宮自玄國得到的糧食。
多有諷刺意味啊!
一個將軍,一個錯誤的決定,會葬送掉整個軍隊,累及數十萬人;
一個國君,一個錯誤的決定,葬送的卻是整個國家,累及的是天下百姓。
衛無憂長嘆一聲:是他和皇兄估算失誤,低估了南宮越的能耐。草率宣戰,害得是他們自己。
只是現在已是悔之晚矣!
月國國力本就弱,只要他能將月軍牢牢拒在雲江以南,等月軍糧草耗盡,他們也就只能退兵。
也唯有如此了。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日暮時的寧靜。衛無憂聞聲看去,正好見朝廷派來的內官信使從馬上一躍而下,一臉急色向著自己匆匆而來。
衛無憂心裡咯噔一下,情不自禁迎了上去。
那太監服侍的人將手中一隻密封的竹筒遞給衛無憂,壓低了聲音道:「陛下密旨。」
衛無憂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捏開封蠟,從竹筒中抽出一卷絲帛,抖開看了起來。
信中說:玄月戰事不久,烏茲國太子羅珂拓曼便帶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機攻占了與玄國接壤的烏圖拉國,接著又將矛頭對準了拓斯國。
在乾慶帝接到密報時,烏茲國軍隊已經開進了拓斯國的京城中心。
衛無憂看完密報,瞳仁忍不住一縮:烏茲國,果然野心不小!
烏茲國與玄國之間,除了烏圖拉國和拓斯國可令人徒步經過,其它接壤的地方皆是連綿的大山。
現在他們打通了兩國之間唯一的通道,又恰逢玄月之戰,而玄國,很明顯已經被月國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烏茲國這個時候來使,打得是助戰玄國的旗號,但實際上,卻是想伺機從中分一杯羹罷了!
衛無憂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無聲嘆息著將密報放回竹筒。
那太監附到衛無憂耳邊,低低說道:「殿下,陛下前段時間突然吐血昏迷,太后娘娘請殿下火速回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