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站了起來,伸手將門按住。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真要掙開,明早別人過來,你怎麼解釋。」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對不對?就說人有三急,不得不出去。」
她連這理由都搬出來了,關山無話可說。
季妧把他推到一邊,用上蠻力,好不容易扯開一條縫,能看到紅綢,卻看不到紅綢的結。手指頭也伸不出去。
謝寡婦這打的什麼神仙結!
她喘了幾口氣,看向一邊毫無作為的關山。
「要不你試試?男人的力道終歸比女人大。」
關山沖她轉了轉手腕:「論力道,我現在應該比不過你。」
季妧一噎:「那你有沒有別的辦法?你在軍中,就沒學到些溜門撬鎖的點子?」
關山回答的很利索:「沒有。」
季妧擰眉思索了一會兒:「要不這樣,你幫我掰著門縫,我拿剪刀,試著從縫隙里給它剪開。」
關山:「……手疼。」
她這是娶了個林黛玉嗎?
季妧叉腰:「你是不是故意的?」
關山重新坐了回去:「打開和剪開是兩回事,新婚夜動剪刀,明天怎麼跟你那謝姨解釋。」
「……」季妧泄氣。
折騰出一頭汗來,還是不得不放棄。
重新回到炕上坐著,怏怏不樂。
「那咱們就這樣?」
關山似乎是困了,雙手置於膝上,雙目微闔,半晌才吐出一句:「我不介意。」
季妧吐血,心道你當然不介意,我又不會把你怎麼著。
還有,那圈椅有坐墊有靠墊,明明可以倚著,非得端著架子,坐得大馬金刀,一點也不知道享受。
不過吐槽歸吐槽,心裡其實清楚,他言行坐臥的習慣大概都是軍旅中養成的,如今雖已不在軍中,但習慣又豈是那麼好改的。
算了,就湊合一夜吧。
「我知道你沒睡,要不咱們聊聊天?」
關山睜眼:「聊什麼?」
季妧盤腿坐在炕上,手肘拄著膝頭,單手拖著下巴,面向關山:「就聊你們家鄉的婚禮怎麼樣?和大豐村區別大嗎?」
關山認真想了想,而後搖頭。
「搖頭什麼意思,區別不大?」
「我未曾經歷過,所以不知有無區別。」
「……」季妧儘量不讓表情裂開,「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吧?你從軍之前就沒參加過家人或者朋友的婚禮?」
關山看著她,又是一言不發。
季妧訕訕道:「看我做什麼,我真沒有別的意思,不是想打探什麼,就是好奇而已。」
關山移開視線:「未曾參加過。」
季妧瞠目:「你家人管你管的很嚴?不許你出去玩?」
這個問題似乎要難回答些,關山沉默許久,才嗯了一聲。
季妧更加證實了之前的猜測——關山家境絕對不俗。
若是莊戶人家的孩子,那自是漫山遍野隨便跑。若是市井人家的孩子,就更是大街小巷隨便竄。
把孩子管束的不出家門……除了朱紫人家,非富即貴,不作他想。
也不對。
只有千金小姐才講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關山一個男的,圈起來養算怎麼回事?
季妧滿肚子疑問不能直接出口,只好拐著彎打聽。
「那你在家都做什麼?」
「讀,習武。」
話落,眼風往炕上掃了一眼。
季妧頓時有種小心思被戳破的感覺。
「這麼枯燥呀……」
唉,又是一個沒有童年的,難怪養成如此死板無趣的性格。
話說回來,他家人都怎麼想的?再是嚴要求高標準,偶爾也要准許孩子放放風,真不怕把孩子逼傻了?
不對,他家人好像已經不在了……
季妧心裡好奇,可關山並不好忽悠,她也不敢再往下打聽,還是回到原本的話題。
「我聽說那些大戶人家,新郎出門迎親前還要接受父親的訓導,什麼'往迎爾相,承我宗事。勉率以敬,若則有常',新娘在家也要接受父母告誡,諸如『敬之戒之,夙夜無違舅姑之命』、『勉之敬之,夙夜無違閨門之禮』之類的,可能繁瑣老舊了些,但其中的傳承和儀式感,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這話落在關山耳中,卻是別樣意味——季妧父母都已亡故,既無法教導她如何為人婦的道理,也無法出席她的婚禮,所以她在為此傷懷。
但他並不擅長安慰人,何況逝者已矣,安慰不過是徒勞。
「你要是想……」關山頓了頓,抬眼看向季妧,神情和語氣都透著莊重,「以後可以重新再辦一次。」
季妧頓時樂了。
關山替自己想的還挺長遠,不過她怕是沒那個福氣了。
「等你走了,我以後再嫁人,就是二婚,二婚是不給大操大辦的。萬一對方也是個二婚的,估計嫁衣都沒得穿,所以呀……」
咿?怎麼把身子轉過去了?
「我還沒說完呢,你這樣是不是不太……」
禮貌倆字還沒出口,就聽關山硬邦邦來了句:「早點睡吧,別做夢了。」
什麼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季妧此刻就是。
剛剛還聊得好好的,怎麼說生氣就生氣了?
還有他那說的是什麼話,什麼叫別做夢了?她二婚怎麼就是做夢了?
自己想不想嫁是一回事,被別人指著鼻子說她嫁不出去,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放心!等我二婚,一定會給你這個冒牌前夫寄信報喜的!」
季妧沖完,越看關山的背影越生氣,索性背轉過身,眼不見為靜。
談崩了的兩人,一個炕上,一個炕下,一個面黑如鐵,一個氣沖斗牛。
沉默無聲蔓延,直到小花燭熄滅。
季妧終於撐不住了。
早上起得原本就早,陀螺似的轉了一整天,到了這會兒已經困得不行了,上下眼皮一個勁兒打架。
可是不能睡啊。
她就是心再大,也沒大到在一個大老爺們跟前睡著。
季妧掐了自己兩把,稍微精神點後,盤腿做好,同時心裡不停給自己打氣:
不就是熬夜麼?不就是通宵麼?小意思,大學那會兒她可是整個寢室的熬夜冠軍,工作後更是晝夜不分,她只需拿出三成功力,沒人能熬得過她,即便關山睡了她也能撐到天亮……
季妧睜開眼,天沒有亮,但她有些懵。
她怎麼是躺著的?身上還蓋著大紅的喜被……
意識回籠的瞬間,季妧唰一下坐起身,很俗套的掀開被子看了看——衣服是穿著的。
她懊惱的捶頭。
是豬嗎?被人放倒了都不知道,這幸好是關山,若換成別人……
對了,關山?
季妧偏過頭,發現關山坐在圈椅里,單手支頤,似乎是睡著了。
「關山?關山?」
沒反應,真睡著了?
這樣睡,凍病了怎麼辦,他穿的本就單薄。
但是又不能把他叫炕上睡,雖然炕很寬……
季妧左思右想,起身輕輕打開炕櫃,取了床她之前蓋的厚被出來,躡步下炕。
到了關山跟前,沖他揮了幾下手,又屏息聽了聽他的呼吸聲,果真是睡熟了。
季妧放輕了動作,把厚被展開給他圍上。
雖然這樣窩著睡必然不舒服,但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辛苦一夜,明天就解放了。
季妧在心裡給他打完氣,瞥了眼還在燃著的大花燭,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吹滅。
重新回到暖和和的被窩,季妧還在想,看來今天大家都累得不輕,不止她沾炕就睡,關山睡得也挺沉。
這樣也好,這樣她就可以放心入夢了。
季妧閉上眼,沒多久,呼吸聲就平緩下來。
圈椅里的男人卻掀起了眼帘。
眼底清醒如初,哪裡有半分睡意?
關山盯著將自己團團裹住的棉被看了許久,側頭,眯眼,望著炕上恬靜的睡顏,唇角微揚,轉瞬即逝。
福運娘子山里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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