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他們三個,我忽然覺得所有的努力都值了。
何則林也在看他們三個一起玩,忽然又說:「小哥兒仨感情真好,雖然沒在一起長大,還真玩得到一起。」
「我希望他們長大以還,關係還能像現在一樣好。」我微微笑著,想著三個孩子長大以後的情景。
何則林半天沒說話,從一邊的小書架上拿下一疊材料放在茶几上,對我說:「樂怡,你看看。」
我有點奇怪,這兩年以來我和他從來沒說過生意上的事,他遞過來的東西明顯是公司的相關文件。
我有點疑惑,拿過來翻了幾頁,頓時就有點吃驚了。
這些材料是他手上所持有的公司的股權資料,最上面有一份股權委託書,我不解地問:「叔叔,您這是?」
「我現在已經六十多歲了,日子是過一天少一天,何氏看似有大業大,實際上這些年也養了不少外狼,我能守住的就這些了。你是寬寬的親媽,這些年你的人品我也看到了,把屬於寬寬的這一部分委託到你手上,我最放心。等將來孩子大了,萬一我沒看到那一天,你把這些給寬寬,也算是爺爺給他的一點念想。」何則林盯著我的眼睛,說了這一通話,而後問,「你對我這麼做,有什麼意見嗎?」
「我覺得太突然了,您的身體非常好,看著寬寬長大成人,不會有問題的。」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刺激到何則林了,只好順著說下去。
寬寬繼承何氏應該也何連成的願望,但我沒想到何則林會這麼直接的說出來。
「我自己的情況我知道,年輕的時候和連成的媽媽一起創業,身子也沒吃虧,後來他媽媽去世,再接著在晚上親眼看著連成去世,只剩下我這麼一個老頭子,內里早掏空了。」何則林一邊看著寬寬一邊說,「還好,你給我們何家留下了寬寬,不然我要是走到這一步,真不知道怎麼走下去。你的那一份在這兒,和連成在一起這麼多年,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沒給過你什麼。」
何則林說完從文件中間抽出一個藍色的硬皮文件夾,遞給我說:「這是給你的,你將來願意給元元也好,童童也好,我都不干涉。這兩個孩子也不能白叫我爺爺叫這麼些年。」
「何叔叔,真的不用這樣。」我推辭著。
我說的是真心話,關於何家的一切財產我真沒想要得到過。何則林今天的舉動太出乎我意料了。
他似乎是預料到我會這麼說,沒動聲色地把那些材料裝進一個大文件夾里說:「你先拿回去看看,再過幾天我和你一起去公正處辦過戶手續,律師我都找好了,挺可靠的一個人。你要是不想公開這些事,簽字以後就把這些股權委託給第三方打理,他們可以先替你保密。不過,這些事即使保密,時間也不會太長,你要儘快適應……」何則林就像是老人在交待後事一樣,第一次和我說這麼多的話。
「叔叔,您到底怎麼了?今年做體檢了嗎?」我打斷了他的話。
何則林今天的表現讓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有可能他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會不會是特別不好的消息?如果他的身體真的出問題了,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那我有點對不起何連成了。
時至今日,我才忽然想到我應該有替何連成照顧他父親的義務。即使我們沒有真的結婚,但是事實婚姻,有了一個寬寬,他是在我們的婚禮上因車禍去世的……想到這兒,我臉上火辣辣的燙。
「我身體還好,就是想提前把事情安排好,你看歷史上多少皇帝就是因為生前喜歡打啞謎,死活不肯公布正式繼承人信息,最後死得不是太慘了,就是繼承人名不正言不順了。」何則林笑著說。
「叔叔,要不今年我陪您去做體檢。」我試探著問。
「我體檢過了,沒事,你別瞎擔心。今天回去以後,考慮一下我給你說的這事兒。」何則林說完,再也不肯說關於身體方面的一個字。
我心裡雖有疑惑,卻無計可施。他的體檢報告那是涉及到何氏將來經營情況的最重要文件,想必也不是我輕易能拿到的。但是,他今天反常的表現讓我覺得其中肯定有事兒。
三個小東西剛把賽車軌道搭好,就到了午飯時間,我與何則林叫了三四次,他們三個才依依不捨放下手裡的小汽車,說到下午的時候再比比看誰的車子跑得最快。
這種防真跑道貴得讓人咋舌,何則林買了整整三套,今天他們三個搭的是最貴的那種。我本來以後寬寬年紀小,對這個不感興趣,誰知跟著兩個哥哥玩得投入極了,半天都沒嫌煩沒鬧,耐性有點出眾。
午飯準備的都是適合孩子吃的清淡的,色香味俱全,三個小東西吃得歡實,我不由多吃了半碗飯。何則林笑呵呵地也讓阿姨給多添了半碗湯,看著在我們對面吃得小老虎一樣歡實的孩子們,何則林滿臉慈愛地說:「你說人這一輩子,要是沒個孩子,還真沒什麼奔頭兒。」
他一個商界大鱷能說出這樣的話,確實讓我比較驚訝。我以為成功的男人追求的都是個人價值的實現,沒想到骨子裡人都是一樣的,只有血脈的延續才叫人覺得是最有成就感的事。
「叔叔,您這樣的狀態說這個話,有點老氣橫秋了。」我說著,幫他夾了一筷子青菜說,「多吃點秋葵,對心血管有好處。」
他手裡的筷子一頓,我忽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有點太親近,帶著尷尬把自己的筷子撤了回來。
沒想到他嗯了一聲,夾起我那筷子秋葵放到嘴裡,慢慢嚼起來。
「爺爺,我要吃這個。」胖乎乎的寬寬站在椅子上,拿著筷子還是夠不到盤子裡的滑蛋蝦仁兒。
何則林用久子盛了一勺放到寬寬面前的小盤子裡說:「爺爺給你盛,慢慢吃,別著急。」說完又給元元和童童分別盛了一勺。
「寬寬比他爸小時候懂事多了,連成四歲了還不會自己吃飯,那會要他吃飯都要滿屋子端著碗追。」何則林回頭向我說。
「這三個孩子都是自立能力很強。」我說。
如果是外人看來,這個飯桌是其樂融融的一家人,我也被眼前的氣氛有點迷惑,忽然覺得這種場景似曾相識。那是在何連成還活著的時候,在我們自己的家裡,三個孩子和我,桌子的另一頭坐著何連成。那時的寬寬還被我抱在懷裡,餵著細細剁碎的蝦仁蒸的蛋羹,一屋子的美味,一屋子的溫馨。
「何先生。」阿姨悄悄推開門,低聲叫了一句。
何則林抬頭問:「怎麼了?」
「何蕭過來了。」阿姨對何蕭的稱呼,讓我心頭一動。她原來叫連成的那種親切勁兒是在叫何蕭名字上沒有的。
「他來幹什麼?」何則林的臉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爸,我回家也要被擋在門口了麼?」何蕭已經跟著走了進來,幾步來到餐桌前說,「爸,我也沒吃午飯呢。」
何則林臉色不太好,不過當著孩子的面兒沒有發作,而是冷冷地說:「自己去拿碗筷。」
何蕭倒也聽話,接過阿姨遞過來的碗筷坐在桌子的另一頭,對著我笑笑說:「你也經常過來?我倒是沒聽說過。」
「我來看看寬寬。」我說。
從剛才的對話我已經看出來,何蕭與何則林之間一定有什麼矛盾了。他居然連我定期來看寬寬都不知道,看樣子矛盾還挺深。
「吃飯的時候說話,哪兒學來的破規矩。」何則林連一分顏面也不給何蕭留。
「爸,我小時候爹不親娘不愛的,沒規矩也是正常的。」何蕭一臉的滿不在乎。
何則林氣得不行,把碗重重放在桌子上,努力把聲音弄得柔和一點,對我說:「我吃飽了先上樓休息一會兒,你帶孩子們慢慢吃。」
說完,何則林頭也不回竟直上了樓,何蕭看到他的身影在樓梯上轉了個彎,才恢復了一臉的笑說:「樂怡,好久不見了啊。」
我悶悶應了一聲,給三個孩子夾菜。
我與何則林心情一樣,看到何蕭的同時胃口就飽了,只是礙於孩子們還沒吃完飯,我不好離場,只好一邊胡亂應付著他,一邊照顧三個孩子吃飯。
何蕭迅速吃了一碗飯,而後對我說:「我上去看看爸,剛才看他臉色不好,別高血壓犯了。」
我沒理會他,心道你上去看望老爺子能有什麼事?真的關心他,我看不像。
不過,我沒有立場幫何則立攔住何蕭,只是說了一句:「你進來之前,何老爺子臉色還挺好的。」
說完,我看也看何蕭一眼,帶著三個孩子到一樓的兒童房,準備哄他們玩一會兒消消食,再睡會午覺。
我才把孩子帶回房間,就聽到樓上一聲巨響,就像是什麼東西被大力摔在地上,然後何則林的聲音傳了下來:「你給我滾,以後不准你出現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