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開始往回走,以期望能走到繞路的那一段。
一天的時間過去了,感覺還是在原地轉圈,一切都變得不美好了。我們的水耗盡了,食物也耗盡了,兩人之間再也沒話說,除了走路就是走路。
絕望是在不知不覺間到來了,我看向她的時候,發現她的臉色也是一片灰白。
我的體溫時高時低,走路的時候只覺得腳下的一切都在轉圈,腳下不穩。她是在兩三個小時以前發現我發燒了,但是也沒有別的辦法。
「我們必須找到有水的地方,這山裡有山泉的,原來走的那條路附件就有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郭明明一邊說一邊撥開前面的雜草。
天又黑了,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我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子,但是看到郭明明的樣子我也想得出來自己好不到哪兒去。
她的野外生存經驗在完全沒有現代科技和食特的支持以後,也少得可憐。我們兩個餓得不行了,卻不知道哪種植物是能吃的,哪種是不能吃的。
我餓到扛不住的時候,從一棵小樹上摘下了不知名的果子吃了一口,被她一手拍掉在地上:「萬一有毒呢,別吃!」
那果子的味道不好,又酸又澀,讓我的口水分泌了一些。
「應該沒毒,味道有點像李子。」我沒生氣,她這麼做也是怕我出事。
我看著她的喉嚨動了動,然後自己也摘下來一個,猶豫了一會兒狠狠咬了一口。
我們兩個就這樣一人吃了幾個果子,把胃裡難忍的灼燒感壓了下去。
這樹不大,長了也就這幾個,她把最後一個塞到包里說:「這個別吃了,萬一中毒了,也好讓醫生知道咱們吃的是什麼。」
我佩服於她到了現在還有這種理智,點頭應了下來。
體力談不上恢復,但是進食的美妙感讓我們的絕望少了一點,看了看太陽繼續趕路。
這應該是第三天了,或者是第四天?
我都記不清楚了,時間因為發燒變得混亂起來。
我不知道在帝都這樣的大都市周圍,居然還有能讓人迷路的山。
走下去成了我們唯一的信念,她到底是女人,先我一步倒了下去。
看到眼前明亮的衣衫突然不見時,我還有點迷惑,緩了一緩才看到她昏倒在地上。
我是想把她扶起來了,卻發現她牙關緊要,身子重得不行。
看看天色,又快天黑了。
兩個背包,一個昏迷的女人,一個半死不活的男人,在夜裡的山林里,看不到任何人活動的痕跡。
這一刻,我有點等死的絕望。
從來沒想到過,我會以這種形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到了這一刻,我才忽然想到,自己似乎沒活夠。
如果人生真的就此結束了,還真是出乎意料,我以為人生還需要走很長很長的路呢。
如果我死了,林樂怡會想到我嗎?
我想用力把這個念頭趕走,卻發現它固執地盤旋在我腦子裡,一點也沒走的意思。
我在附件找了一塊開闊一些的地方,把我們的裝備和郭明明都背了過去,然後喘了半天氣,開始用乾柴在地上堆出「sos」的標誌,希望等一下濃煙能夠把我們的求救信號傳出去。
柴都燒盡了,煙也沒多少。
這個辦法簡真弱智到了極點,除非正好有飛機經過,還有誰能看出這個?
我的神智最終也隱入了昏迷,沒想到生命的最後時刻,身邊居然是郭明明。她應該也沒想到過這一點,真是造化弄人。
最後,我失去了知覺。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第一感覺是自己死了吧,要不身上怎麼會那麼疼,然後就聽到了爸媽的聲音。
「天天,你終於醒了!」
……
我終於鬆了一口氣,竟然沒死。
等我有了一點意識,第一句話問的是她怎麼樣?醒了嗎?
媽媽抹著眼淚說:「明明比你早醒兩個小時,現在也在慢慢恢復,如果你想看她,等身體恢復了再說。」
我聽了以後就放心的昏睡過去。
是郭明明先來看的我,她瘦了不少,眼睛顯得更大了,看到我的時候居然還笑得出來:「咱們倆也算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好好恢復,我可還等著後福呢。」
媽媽在一邊看著郭明明和說話,臉上的笑意味深長。
出院以後,媽媽悄悄問我:「明明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家世好長得漂亮,人也有能力,你怎麼想?」
我被問怔住了,郭明明有多好與我有什麼關係。
「你別裝糊塗了,明明對你是什麼心思我看得出來,能被這麼好的女孩看上,也是你的福氣。」媽媽又說。
我頓時恍然大悟,原來她說的是這個意思。
「媽,我對她沒什麼意思,只不過一次多虧了她,我才能活下來。」我說。
媽媽說:「做為一個男人,總要對女孩子負責吧,在山裡發現你們的時候,明明抱著你在一起。醫生說,如果不是這樣,你的高燒肯定會更厲害,說不定就救不回來了……」
她說得很詳細,我卻沒一點記憶。
最後,媽媽又補充了一句:「天天,能遇到一個心裡有自己的女人不容易,你別錯過了。」
我出院以後四處去打聽在我昏迷的時候,郭明明都做了什麼?她不是比我昏迷得早嗎?
最後,我得到的消息是,媽媽說的那些實情都是真的。
郭明明為了給我保持體暖,做了很多。男女間的肌膚相親,我這是第一次,居然在不知情的狀況。
我昏迷過去以後,郭明明因為天下雨醒了過來,然後就一直拖著半死不活的身體照顧我,在我全身發抖時她抱著我給我溫暖,在我高燒的時候,她一遍一遍在我身邊說著救我們的人馬上就來了……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恬淡,末了又笑著攏了一下頭髮說:「其實也沒什麼,換成你,你也會照顧我的。人到了絕境的時候,都是會這樣互相照顧的。」
她的說莫名的溫暖,我覺得自己心裡一動。
在此時,林樂怡的婚訊傳了出來……我想,或許這一次真的沒機會了,不死心也要死心了。何況媽媽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我要不要考慮一下?
不是我不夠執著,而是我需要給自己內心的感情找到一個出口。
於是,試著和郭明明交往,一點一點去尋找二人間的共同語言。
終於,雙方父母都認可了這段公式化的感覺,提出了結婚這件事。
我在決定這件事以前,想去找林樂怡吃頓飯的,算是一個告別。
誰知我才準備去的時候,在路上看到她和何連成從婚紗店出來,兩人臉上都是笑,那種眼光就像扯不斷的絲一樣,粘在彼此的身上。
終於……在這種情況下,我沒了勇氣。
回去以後幾乎是波瀾不驚地同意了結婚,爸媽高興壞了。
這一次,我挺配合的。
首先,和郭明明相處的時候感覺不錯,很輕鬆。她又懂事又獨立,很少粘人,也從來沒有小女人脾氣,整個人都風輕雲淡的。我忽然間覺得,也只有這樣淡淡的女人才適合我。
婚禮辦得很盛大,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了。
劉家和郭家聯姻,也算是一件大事,鬧得挺轟動的。婚禮結束以後,我們馬上出去度了蜜月。
在蜜月里,我們就像普通新婚夫妻一樣,但是我卻總在早上天色未亮的時候醒過來,看著身邊這個五官秀美的女人想:真的就和她過一輩子了麼?
然後再想,這樣或許是最好的吧。
只是在某時候,我會跑神,心裡暗想:林樂怡和何連成現在在做什麼?
我的跑神剛開始時很少,到了蜜月的最後幾天多了起來,郭明明和我發生第一次爭執。
「為什麼每次和我聊天,你都會跑神?」她直接問。
「公司的事兒有點忙,想著馬上要回去了,怎麼安排。」我胡亂應付著。
她鬆了一口氣說:「沒事,以後公司有什麼事我幫你。」
她的大度沒讓我放鬆,心裡反而就像被人用手攥住一樣,說不出來的難受。
「明明,你覺得我們兩個真的合適嗎?」我試著問。
她一下就變了臉色:「你這是什麼意思?現在後悔了還是怎麼了?我知道你原來的事,沒計較過。但是你這樣問,讓我心裡挺難過的。」
我不知說什麼,她沉默了很久又問:「你是不是後悔和我在一起了?」
「沒有。」我搖頭。
真的沒有後悔過,只是覺得人生就這樣過去,似乎缺了點什麼。我和郭明明,算是生死患難過的人,試想這世上有幾個人能有這樣的共同經歷。
我想,我還是幸運的。
生活就這樣繼續下去,蜜月以後我們和父母分開來住。忽然間,我才發現,我們的習慣相差很遠,屋子裡除了我們兩個以後,不會有第三個人。
然後那些看似小的事,都成了我們之間互相容忍的理由。
我很少提什麼條件,也很少說她什麼,只是儘量配合她。阿姨做飯不好吃,就換一個,家裡有什麼不喜歡的,就去買新的……
但是,我們之間卻慢慢客氣起來,就像是一對生活在同一所房子裡的陌生人。
第一場劇烈的爭吵發生了,那天我去看了林樂怡,關心了一下她公司的情況。
她和何連成之間的事我都知道,卻不知怎麼安慰她。因為現在有一個來歷不明的沈末在關心她,不計成本,不計回報。
我想送她一束花,想了想買了黃玫瑰,售花的小姐說這是送朋友的。
來到她公司樓下的時候,我看到沈末和她一起出門,她臉上雖沒笑意,卻表現出對沈末前所未有的信任。
這種信任,於我來說是陌生的。
一猶豫,我錯過了從車裡出來的時候,他們離開了。
我把花扔到了後座上,開車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