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立白皇學院 第七十三章黑色睡蓮四

    就在青年突然使出正體不明的兵器將咲夜四人的合圍輕描淡寫地化解之時，不遠處的墨韻和黑雪姬的正式交戰也開始了。

    就在墨韻的凝視下，自突然出現在高台上以來都默不作聲的黑雪姬緩慢地向前踏出一步。而隨著這一步的踏出，黑雪姬的身影卻緩緩地消失不見，就好像是在用橡皮擦一點點地擦去一副美妙絕倫的肖像畫一般。

    首先消失的是眼中所見的形象。

    然後消失的是耳中聽到的腳步聲。

    繼而消失的是鼻中聞到的氣味。

    最後消失的是身體感受到的觸感。

    墨韻長劍向右直刺，心中確信自己確實是刺到了黑雪姬的兵刃，然而身體回饋的感覺卻是『自己沒有刺到任何東西』。

    欺詐之劍。

    這樣的名詞在她的心中浮起。

    不是說過了嗎，別忘了是我送給你的東西。

    這樣想著，她的臉上便帶上了不知是諷刺還是開心的笑容，忽而疾行，忽而緩步，忽而凌厲，忽而溫柔，左刺一劍，右斜一削，纖腰束束，長袖飄悠，仿佛冥冥中另有一位絕色美人在她身側翩翩起舞，不可視的劍光如同潑墨，暈成壯麗的山河。

    這樣的『舞蹈』持續了足足幾十秒的時間，似是發現了自己在劍術上、兵器上根本就占不到什麼便宜，黑雪姬的身形緩緩地在不遠處顯現而出。

    她的樣子有些凌亂。

    直發亂了，絲繡的裙邊缺了一角。

    很明顯，即使看不見她，作為姑姑的墨韻也能在劍術上欺負她沒商量。

    一時間她竟然忍不住感到有些委屈。

    但她很快便把這些在眼下無謂的混亂情緒甩出腦海。

    不知何時黑子已經來到了她的身邊。

    墨韻也對黑子無聲無息不聲不響地到來感到驚訝。他究竟是如何通過斷罪之火，又繞過那四人如火如荼的戰場的呢？

    黑雪姬卻是對黑子的出現自然而然。

    她只是冷靜地道：「準備好了嗎？」

    黑子搖搖頭，神情冷漠。此刻他紅色的眼瞳中閃過道道微光，那是視網膜上的投影瘋狂地在刷新時才會出現的明顯現象。

    有關墨韻的一切資料、眼中所見的形象、耳中聽到的聲音、實際感受到的知覺……都於此刻在黑子的頭腦中瘋狂地涌動著。口袋中輔助運算的微型計算機發出過載的嗡鳴聲，黑子垂在身側的手指靈巧而迅疾地舞動，一個個視窗在他視線中浮起而又消失。

    如果不是因為神經聯結裝置會對他造成不良影響，使用神經聯結裝置的話還能更快。

    但即使是這樣也足夠了。

    分析完畢。

    就在黑雪姬打算再衝上去爭取些時間時，視野中一個紅色的彈窗悄然浮起，上面用清晰的字體寫道：「劍聖級的劍士、傳說級的魔法師、擅長符文魔法中的神聖系、身上的『鏤金絲鈕牡丹花紋錦衣』為防禦靈裝，效果未明、手持劍形靈裝不明，估計為淨化一類的神聖系屬性、表面上隨時有三類神聖系魔法可觸發，為未知魔法，實際效果未明，初步估計是爆發傷害類、集束傷害類、範圍防禦類。接下來我會告訴你她下一步會出什麼招，如果不說話你就自由發揮。」

    看到這些話的黑雪姬下意識地看了黑子一眼，也顧不上為何他能入侵自己的神經聯結裝置以及為何姑姑最擅長的竟然是西方魔法，身軀便遁入了空間之中。

    空間劍術！

    黑雪姬的身影瞬間便出現在墨韻的身旁。

    欺詐之劍撕裂空間從不同的角度向所有可能的弱點發起攻擊，欺敵的效果全力發動，試圖蒙蔽墨韻的五感，劍光無比凌厲。

    如果是一般的劍聖，或許此時便多多少少地要吃些小虧。

    然而墨韻的反應極快，只是一揮手間幾個細微的小動作，再加上了從口中吐出的簡短咒文：「凝！」

    然後空間便凍結了。

    說凍結這樣的形容可能有些不恰當，但欺詐之劍確確實實地被『卡』在了空間的夾縫中，那個瞬間在墨韻的咒文下極速穩固下來的空間造成了這一奇特的現象。

    就在黑雪姬手握欺詐之劍被凝住的那一刻，墨韻手中的長劍也隨之而來。

    長劍即將臨體的瞬間，黑雪姬終於能動了，但也只來得及匆忙將劍一架，勉強擋住了這一擊，可還是不可避免地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淺淺的傷口。

    黑雪姬的身軀倒飛出去，在空中勉強翻身，身軀直墜下來，單膝跪地，左手捂住傷口。

    純度與烈度高得驚人的聖光從她捂著傷口的手的指縫間噴射而出，黑雪姬的臉色一片蒼白，劇烈的痛苦使得她姣好的臉龐上青筋浮現，她緊緊地咬著下唇，咬出一片嬌美的血花，綻放在素淨的肌膚上，明艷無比。

    即使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她的姿容依舊讓人瘋狂。出於生存的需要，魅惑的力量在她受傷的此刻達到巔峰！

    現在的黑雪姬，可以真正地稱得上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即使是墨韻，一時間也忍不住心搖神醉。

    但她很快反應過來，手持長劍飛身而上，欲置黑雪姬於死地。

    然而，

    ——刺她腰腹處。

    這樣的指示通過神經聯結裝置傳達過來，簡單得讓人髮指。

    黑雪姬微微一愣，但高超的劍術眼光讓她一下子就把握住了黑子真正想讓她刺的那個微小的破綻，在長劍臨體時及時刺出。

    不出黑子所料，此刻全身上下有限的破綻中，唯有這個破綻會讓墨韻下意識地回防。這是總結了墨韻所有可能學過的劍術才得到的唯一結果。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墨韻突然發現黑雪姬變得奇怪起來：大多數時候可以看出來她都是在忍著傷痛勉強地招架著自己的攻擊，但偶爾一些時候，尤其是在自己即將達成目的的時候，她總能使出一些讓自己難受無比的劍法——對，就好像是有誰專門針對自己創出了一門克制的劍術一般。雖然，這根本不可能。因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前展露過劍術了。

    這樣那樣地想著，墨韻的心中莫名地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煩悶感。

    快點結束吧。她這樣想道。

    事實上，憑她半步聖賢的威能，魔武雙修的資質，要一個照面解決黑雪姬其實並不難，但她心中的情感一直都鬱郁不下，以至於一直下意識地限制著力量與黑雪姬交手。事實上一直以來的交鋒中，作為她最大優勢的魔法，她根本就沒使用過幾次。

    所以，說到底其實還是顧念舊情吧。大義滅親，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呢？

    她的眼神有些複雜，繼而又有些憤怒。

    『劍訣·雲雨！』

    一陣朦朧的劍影。仿佛春雨中細密的雨幕，暗沉的雲。

    淒冷的情感不分先後地覆蓋了所有範圍內的生靈，即使是身在遠處的青年與咲夜他們也忍不住身形一頓，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劍意。身為劍聖的標誌性成就，代表了超越『技』而達到『意』的、之前的老者一直都沒敢用的東西，於此刻被墨韻使用出來。

    毫無保留。

    將心中所存的不忍徹底壓下，要真正地置黑雪姬於死地。

    面臨這代表劍聖成就的劍意，此刻的黑雪姬毫無意外地意識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寂寞、悲傷、自卑、懦弱、自大……所有曾經以為已經不復存在的情感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很難想像一直以幾近完美的形象示人的黑公主心中會有如此之多的負面情感，而現在被墨韻勾起這些情感混亂了意識的她即將毫無反抗地死去。

    這就是劍聖真正的威能，黑雪姬憑著頂尖下游瀕臨中游的實力能抵擋這麼久已經是出人意表了。

    墨韻手持長劍，毫無花巧地直刺黑雪姬的心臟。

    這時一道箭矢從天外飛來。

    真的是從天外飛來，直墜地面。

    攜著無與倫比的偉力。

    仿佛流星。

    它划過的空間隱隱約約地顫抖著。

    磅礴的靈輝覆於其上，神聖無比。

    『破魔之矢』！

    看那樣子似乎攻擊範圍極大，甚至連黑雪姬也被籠罩其中。

    「巫女！你做什麼！」知弦憤怒地喊道。

    從斷罪之火中走出的巫女搖搖頭，神色有些疲憊。

    正刺向黑雪姬的墨韻眉頭一皺，耳邊的白玉墜子瞬間破碎，一層清輝將方圓數十米的範圍籠罩其中，連近在咫尺的黑雪姬也被包括在內。

    巫女的這一擊若真的落下，即使擊殺了黑雪姬，墨韻也毫不意外地會因為這一擊而身亡。所以她不惜耗費了一秒不到的時間，稍稍減慢了進攻速度，激活了預備的自創神聖系魔法『輝光的庇護所』。

    這個源於『光輝守護』的變種魔法果然沒有讓墨韻失望，不禁輕描淡寫地將『破魔之矢』消融，還將破魔之矢轉化而成的魔力回饋給並不缺乏魔力的她。

    長劍繼續向前，劍尖已經抵上了黑雪姬胸前的綴花。

    一層光幕湧出，將劍尖死死地抵在外部。

    黑雪姬的身軀被推到空中，不斷後移。

    光幕消失，然後又一重光幕升起。

    這些防禦道具平時不會觸發，只有失去意識或遭遇極大危機時才會顯現能力。

    墨韻的神情一僵，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這小丫頭，究竟帶了多少防禦道具？

    以真祖的身家，這可真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

    還有，自行發動的逃跑道具總不會不帶幾個。雖然在人工魔法領域中它們還能起到多少作用這點值得思考。

    但總歸是麻煩，**煩。

    說來話長，但也不過一兩秒左右的時間，墨韻心中一發狠，手中的劍形靈裝光芒大作，赫然開始極端輸出，道道裂紋顯現，黑雪姬身上道道光幕潰滅升起。

    竟然……陷入了膠著狀態。

    墨韻只感覺自己一生的經歷中都未必能找出一個有今天離奇的——怎麼都沒法殺死一個失去意識的人。

    至於原因——對方實在太有錢。

    桔梗的破魔之矢仍在不停地射出，威力一支比一支大；不知何時十六夜咲夜突破了青年的封鎖來到了『輝光的庇護所』前，恐怖且層出不窮的攻擊使得庇護所搖動不止，赫然展現出接近半步聖賢的實力；遠方，張春華和知弦在青年的龐大壓力下苦苦支撐，無法自如使出『此世之惡』的知弦完全奈何不了青年，只能不斷干擾防止張春華被徹底擊敗，她的四大核心咒術已經用出了兩個，全部都如同泥牛入海。

    在這樣的局勢下，墨韻依然堅持著透支劍形靈裝——『光輝審判』的力量，堅定不移地與黑雪姬似乎無窮無盡的防禦道具對抗。

    黑雪姬的防禦道具自然不是無限多。再過幾秒，她身上所攜帶的那個號稱『能在除了世間最頂尖那批人之外的人的攻擊下堅持三分鐘的道具就要啟動了。

    那將是最後的三分鐘。

    如果三分鐘後沒有人能攻破庇護所解救黑雪姬，或者被寄予希望的大天使領域沒有啟動，黑雪姬就死定了。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

    黑雪姬和黑子親自製定的計劃，不會有任何問題。

    一隻手突兀地從旁穿出，將黑雪姬身上的結界視若無物，揪住了她的袖子，將她從『光輝審判』的攻擊範圍中拉了出來。

    墨韻措不及防之下，竟然順著慣性向前幾步才反應過來停下腳步。

    是的，有一個人一直被忽略了。

    作為普通人的他也被庇護所庇護在內，只是墨韻心中對他頗有輕視，也就沒有太關注他的舉動。

    而且，不知為何，作為普通人的他，在極近的範圍內，竟然完全沒有受到劍意的影響。這也是墨韻漏過他的主要原因。她以為這普通人已經昏死過去了。

    可現在他不知通過什麼手段蒙蔽了墨韻的感知，成功讓黑雪姬從『光輝審判』的攻擊中脫離。

    但事情還沒結束。

    他抱著黑雪姬就地一滾，成功地避開了墨韻的反手一劍，滾到了距離墨韻至少有四五米的地方。

    然後他向著墨韻拋出了手中的欺詐之劍。

    墨韻的腳步被這劍阻擋了一瞬間。

    如果只有劍意攻擊的話，是不足以將黑雪姬戰力癱瘓如此之久的。

    之前那讓黑雪姬受傷的一劍的聖光攻擊有問題。別說高純度聖光，身具最古真祖血脈的黑雪姬拿高純度聖水當普通水喝都沒問題。

    最古真祖和其他真祖壓根就不是一個概念。

    所以……黑子將之前交給過知弦的金屬片狠狠地拍進黑雪姬那道淺淺的傷口中，被捏成劍狀的小金屬輕易地刺了進去。

    鮮血迸濺。

    是非成敗在此一舉。

    墨韻手中的長劍已到，猛烈的光輝迸發著，要將黑雪姬與她的第一眷屬埋葬於此。

    血光閃過。

    墨韻匆忙地抽身急退，愕然地看向黑雪姬。這是她自現身以來第一次露出這樣的表情。

    她的裙邊被撕開了一個口子，『光輝審判』上皎白的光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血色的光芒。

    武器污染。

    墨韻的前方，黑雪姬靜靜地依偎在黑子的懷抱中，右臂上插著小小的、粗糙的劍，鮮血在破碎的衣衫間、在素淨的肌膚上流淌，黑色的長髮如華美的絲綢般鋪展在誘人的身軀上，就像世上無雙的睡美人。

    她微閉的眼中，隱約有紅光閃動。

    如血，如酒。

    ps4400字。算成兩更。今天的更新完畢。順帶一提，消失兩天的原因按順序是：有事，懶病和卡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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