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塞壬號之上,時空屏障之內。
唐奇的本體和分身,都竭力將變化的神色鎮壓下去,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而他的腦海中,自他在「溫斯頓鎮」解決了不朽伯爵與初代女巫之後,未曾感受過的危機預兆,那種無法掌控自己的感覺,正蠢蠢欲動試圖蔓延出來。
如今的唐奇不但是一位強大博學者,還是夢幻國度之主,更擁有一尊熔爐祭祀分身,四十位熔爐巫師作為屬下,若是再延伸的話,女巫學校、古堡局、提羅斯魔怪一族等都能算是他勢力的一部分。
甚至,他與拉斐爾的關係,足以讓他在某些時候,借用整個「荊棘陣營」的力量。
如此計算起來,雖然唐奇還有「光明之主」以及一些邪神組織作為敵人,但也無法否認他是超凡世界大人物。
按照常理,很難有什麼世間或是變故,能讓他生出這般強烈的危機預兆。
但,偏偏有例外。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四字:「起源神族!」
從那次詭異的襲擊事件之後,他隱隱有所猜測,自己所擁有的特殊能力萬物通曉,恐怕與那起源神族有關。
如果是光明之主這種來歷清晰,甚至於完全在明處的敵人,唐奇並不會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
但起源神族不同,唐奇對祂們知之甚少。
甚至可以說,毫不了解。
唯一知曉的信息:起源神族是「神秘」中無比隱秘的存在,而且祂們強大無比,從起源紀開始,之後的蒙昧紀、黑暗紀,諸多大事件都與起源神族有關。
但偏偏,除了少數神靈,其他神靈或是超凡者,都意識不到祂們的存在。
現在,這說法又一次得到驗證。
「大災變,以及這個時空氣泡,這裡面截然不同的歷史……它們都與起源神族有關?」
「涉及神秘之上的萬靈,其中還包括了大量主宰級存在,這種諸神戰爭背後的黑手,會是那至暗宇宙中,那不可知、不可直視的巨人麼?」
「若真是祂們,我的重生,我的特殊能力,是不是也是一個巨大陰謀?」
……
眼看著紛亂念頭仿佛沒有盡頭般不斷冒出,唐奇不得不收斂心神,他恍惚覺得自己如同一枚無法掌控自我的棋子,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探究著恐怖的真相。
他深深呼吸了一下,不打算再啟用特殊能力。
整個人,完全進入「熔爐祭祀」的角色,眸中泛起淡淡的暗紅光焰。
「他們怎麼了?」
唐奇掃了眼被祂觸手裹卷的十幾個作死高中生,不經意間問道。
被提到這個,極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那些觸手蜷縮著,顫抖了幾下,而後祂回答道:「他們沒事,我沒想到會有十幾個普通人類意外進入這裡,他們不具備幫助我的力量,所以一進來,我就讓他們陷入沉睡,這可以讓他們免受傷害。」
「可能是因為我的求援方式有問題,我不知道什麼是正確的,只是參考了一些時空碎片中見過的景象……」
極樂絮絮叨叨的說著,很快唐奇與熔爐巫師們,眼中除了同情之色外,又浮現出驚訝,之前在時空屏障內,眾人見證極樂的大半生,怎麼沒發現這傢伙還是個話癆?
雖然聽一尊半神級巨人講述隱秘,這並不會讓人很想拒絕。
可很顯然,任何人都能看出此時極樂的處境,所以唐奇沒有再吐出任何廢話,直接進入正題,打斷道:「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進入氣泡前,那碎紙片上的信息碎片已經告訴了唐奇,極樂便是那膽怯的半神級超凡生物,祂散播通行憑證,是為了讓自我解脫。
忽然聽見唐奇這麼直接的話,極樂那數十顆眼球微微一滯,而後同時凝聚在唐奇身上。
剎那間,二號唐奇有種被看穿之感。
雖然極樂陷入了無比虛弱的境地,但祂畢竟是一尊多摩巨人,進入成熟期,便是半神級存在,一眼洞悉唐奇這熔爐祭祀的「力量」並不難。
至於四十位熔爐巫師,雖然也獲得了祂一道友善目光,但此刻處於被忽視狀態。
回答唐奇之前,祂的眼球裡面閃過猶豫之色,似乎是在擔心祂的答案說出來之後,會讓唐奇等人陷入危險的境地,但很快祂就意識到,祂沒有別的選擇了。
祂那數十顆眼球同時眨了眨,滄桑深處,依稀可見祂幼年期的清澈,祂那平和、誠摯的聲音,下一刻在眾人腦海中響起,初始內容便讓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同時陷入驚駭。
「我從他們的腦海中汲取了一些知識,雖然很混亂,有很多殘缺,但我很開心,至少在你們的歷史中,女主人她活的很幸福。」
「我們的歷史?」
雖然在看過那些時空碎片之後,唐奇與熔爐巫師們心底都有了一些猜測。
但此時被極樂確認,依舊讓他們面色生出變化。
「原本我想用被篡改的歷史,或者說被重啟的時間線來形容,但我只是一個被波及的小蟲子,我不敢確認我完全洞悉了真相。」
「如果按照你們所處時空的說法:我是黑暗紀末端的超凡生物,幼年期的我因為意外,降臨在起源星新大陸,被我的女主人撿到,我陪伴她成長,直到那場輻射天災出現。」
「在誕生的廢土世界中,我守護了女主人十年時間,這十年雖然我只跟著女主人,但我所見的一切,與你們所在時空的歷史有著巨大出入。」
「女主人耗費了十年來到了這裡,她想進入那神秘門戶,去看一眼造成這一切的源頭,但她沒能成功,真正毀滅一切的災難發生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虛無。」
說到這裡,極樂停頓了剎那,那數十顆眼球內,恐懼之色無法掩飾的湧出。
但很快,裡面又浮現出一種欣喜之色。
祂下顎的觸手,指向十幾個作死高中生,又道:「在他們到來之前,我以為新大陸、起源星或者整個世界都被毀了,但他們腦海中的記憶卻告訴我。」
「歷史,發生了改變。」
「我似乎完全被抹去了,那場輻射天災沒有發生,女主人的父母也不再遭遇那場悲劇,他們與女主人一起,成為神話傳說的一部分,人類的守護者,聖之巫女佩內洛普·維塔拉……女主人應該會很喜歡這個稱呼。」
說道佩內洛普,極樂的語氣漸漸溫柔,似乎陷入了某種美妙的回憶。
唐奇沒有進行打擾,儘管已經說到了這裡,極樂依舊沒能進入正題。
又過去數秒,極樂似提前有所預警,祂自己清醒了過來。
那數十顆眼球裡面,立時浮現出不好意思、害羞之色,觸手又習慣性的蜷縮、抖動,祂繼續道:「根據你們的歷史,我與女主人在這裡最後見證的那毀滅天災,或許並不是在毀滅世界,而是重啟了時間線。」
「或許有更準確的形容,但那種偉岸力量,我無法理解,只能用最粗糙的表述方式。」
「女主人回到了原來的時間軌道上,但我卻意外被波及,我被一顆時空氣泡捕捉,並成為氣泡的……錨點?」
觸手抖動半響,極樂艱難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語。
祂似進入了狀態,一點一點,將極度隱秘、震撼的信息,完整吐出。
「我不知道是那能影響時空的力量是什麼,但我能感受到,那種無法想像的力量,仍舊有一絲殘留在這顆時空氣泡內。」
「轟隆!」
唐奇聞言,腦海似又要翻騰,答案浮現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
「起源神族有力量殘留在時空氣泡內……這就是危機預兆的源頭,我一旦在這裡施放萬物通曉,即刻會引來真正的起源神族?」
唐奇維持冷靜思索時,極樂繼續講述。
「我被氣泡捕捉,我能感受出來,這裡循環的時空,也就是你們所見的那一切,都是圍繞著我進行的,那是我相較於其他族人來說,較為短暫的一生。」
「原本這既是恩賜,也是折磨,我要不斷看著她經歷痛苦,即便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如果沒有你們,這顆氣泡,連同裡面循環的時間線,都會在我死去的那一刻崩潰,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會被殘存著那一道『不可知的可怕力量』抹去。」
「這是一種不可逆的宿命,會在未來的某一刻發生。」
「但現在,我洞悉了另一種歷史,我看到了女主人幸福的一生,我想提前結束這一切了。」
「我的請求,我希望你們能在這個時空,也讓她獲得一個美好人生,在這裡她也不必經歷那些痛苦,她是那麼美麗,那麼純潔,她是我生命中唯一的一束光。」
聽著極樂那越來越堅定的聲音,不管是唐奇,還是四十位熔爐巫師,心底都浮現出一道莫名預感。
下一刻,唐奇道:「提前結束它的方式是?」
極樂似一直在等待這一問,祂那數十顆眼球之內,同時浮現出一副陌生的畫面:黑夜,高山森林,一條充斥著銀白磷光的溪流自洞開的神秘中流淌而出,溪流內,一顆醜陋無比的蝌蚪在其中跳躍……遠處,一道少女的身影正在走來。
畫面外,極樂那蘊著喜悅、釋然,以及一種解脫的聲音,在眾人腦海響起。
「我請求你們……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