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住院部1108號房間。
新出生的小寶寶躺在床上乖乖睡覺,趙紅袖看著她,臉上仿佛閃爍出光芒。
是啊,是得看著孩子,不然,難道看屋裡的公婆親媽?
打從知道懷個了女寶寶,小兩口就一直在想,怎麼給孩子取個好名字。大概是因為,父母總想要給自家孩子最好的,平時聽著不錯的那些名字,他們愣是一個都瞧不上,兩口子平時做什麼決定都利索,偏偏,孩子的名字到現在沒定下來!
沒定下來好啊,這不,孩子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搶著要給孩子取名呢……
當然了,孩子外公,也就是趙不亮,他手邊事兒太多,實在來不了,所以,這會兒畢艾華是「以一敵二」。
趙紅袖「瑟瑟發抖」,不敢開口,夏景之為了不被戰火波及,一早就躲進科室給主任寫報告去了。
「紅袖媽媽,我這給人取名字取了幾十年,怎麼到了自家孫女這兒,就叫你瞧不上了呢?」夏無意特別鬱悶:「我這起早貪黑求的卦,好不容易判了這麼個字。昨晚上孩子生這時辰你看吧,土肥金盛火旺,再來個雙木林王氣蓋寶,水木皆進門,大吉大利啊!」
「呸!」
畢艾華壓根不吃夏無意這一套:「你個老古董,取的這啥名字啊?叫出去,人還以為是上個世紀的呢,遠的不說,我們村裡頭,就有三個叫琳琳的,還有兩個王琳,一個戴琳,站村口叫個『小琳子』,一圈兒答應的。」
夏無意那叫一個鬱悶,取的人多,證明這個字是真的好啊,咋就讓畢艾華這麼嫌棄呢?再說了,啥叫「上個世紀的」,上個世紀的怎麼了?這不,也就才2001嗎?
其實吧,一切理由都是詭辯,畢艾華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小寶寶用她取的名字!
「嗯……嗯……嚶……」
床上的小寶寶忽然發出微弱的聲音,畢艾華立馬收聲,夏無意兩口子也沒說話,雙方暫時休戰,連帶著趙紅袖四雙眼睛緊盯著小寶寶。
儘管,經驗豐富的陳萍知道,剛出生一天都不到的寶寶,頂多嗯嗯兩聲,就會繼續乖乖睡覺,
不過,誰說他們家寶寶和別人家寶寶一樣呢?
「嗯……咿……」
哼哼一小會兒,小寶寶的眼皮忽然動起來。
瞧見這一幕,四個大人猛地湊近小寶寶。看這架勢,寶寶這是要睜眼啊!
據說,孩子睜眼之後看到誰,長大了就和誰最親。他們也顧不上驚嘆孩子睜眼早,此時此刻全都是一個心思:讓寶寶先看見自己,和自己親!
夏景之的字寫得好,尤其仿寫能力最讓人驚嘆。單個的字,他看一遍就能寫六七分像,要是讓他瞧見別人千兒八百字的文章,他提筆就能照著別人字體仿出來!這手絕活兒一不小心讓主任發現之後,他的工作量就增加了不少。
當然,主任平時對他頗為照顧,他做這些並無不滿。
筆鋒提轉,最後一字寫完,夏景之伸個懶腰,將筆帽蓋上,想起正在住院部的家人。
「都這麼長時間了,他們應該討論出結果了吧?」
不太確定地嘀咕一聲,夏景之站起來,雖然,他對自家老爹賴以為生的嘴皮子功夫很有信心,但也不敢低估丈母娘大人的本事。
要不要,過去看看?
夏景之心裡還在猶豫,雙腿已經踏上了去往住院部1108號房間的路。
不多時,夏景之就來到了1108號房間門口,果然,房間裡已經安靜下來,他暗自慶幸,還好,終於「吵」完了。
推開門:「爸,媽……」
「閉嘴!」
「噓!」
「別說話。」
萬萬沒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三位長輩的訓斥,以及自家媳婦埋怨的眼神,有點兒摸不著頭腦的夏景之:「嗯……」
「嗯……」
床上的小寶寶經歷了漫長的「艱苦鬥爭」後,終於,掀開眼帘。
她看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第一束光,打在她無暇的、黑白分明的水潤雙瞳上,反射出斑斕的色彩。
明明,是躺在床上,只枕著一個三厘米厚的軟軟小「枕頭」,偏偏這角度,就足夠讓她看見站在房間門口的夏景之。
眼中的光芒更盛,小寶寶看著夏景之,猶帶著幾許血絲的小臉,一下子就生動起來,仿佛還帶著笑:「啊……啊啊……」
明明只是每個孩子生命歷程中最簡單的一件事,明明,醫院人來人往,見過了太多的新生兒,此刻見到小寶寶睜開的雙眼,卻讓夏景之這個早就心智成熟的人情緒激烈地起伏。
這是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與畢艾華、趙紅袖一脈相承。從她的眼中,仿佛能看到她對於這個世界的疑惑與好奇。
那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珠子,仿佛精緻醇厚的巧克力,使人見之愉悅。當小寶寶難耐疲憊的眨眼,眼中水潤光澤好似更加清晰。她打了個哈欠,那眸子上的水霧仿佛要柔柔的融進別人心裡。這樣的她,又像是森林裡迷路的小鹿,可愛迷人,惹人憐惜。
在家人心中,自家孩子總是最好的。而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小寶寶,在夏景之的眼中,簡直比「最好」還要「更好」!
夏景之用這種仿佛作弊的方式,得到了小寶寶的「第一眼」,也成功收穫了親爹親媽親親媳婦和丈母娘的嫉妒……
「我很難受……」夏無意望著緊閉雙眼的小寶寶,方才,畢艾華、陳萍和趙紅袖搶著要湊近去看小寶寶的眼,他不好意思爭,等終於輪到他,小寶寶打個小哈欠,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實在太難受,夏無意連寶寶的取名權都沒心思爭取了:「嗚嗚嗚,小孫女不喜歡我……」
也就是這麼一疏忽,畢艾華把她取的名字給報上了戶口,等夏無意知道的時候,想反悔也來不及了。
那麼,小寶寶究竟叫什麼呢?
打開已經簽字蓋章的醫院出生證明看看吧,瞧,上面寫著……
新生兒姓名:夏含清。
嘰哩哇啦念叨了一通旁人聽不懂的話,夏無意最後嘆息一聲:「哎,勉勉強強,馬馬虎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