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命的是,若是刁嬤嬤回來了,怕是羋夫人跟其餘人對她探究下來、她疲於應對之際也是很難活命很久的吧。
刁嬤嬤回不來的!
我心發虛,卻也含著難以動搖的堅定雙目直視嬴政,跟他說白了我的「顧念」。
「奴妾在姑嬤嬤生前提出讓刁嬤嬤離宮的時候姑嬤嬤很是欣喜,她沒有想過奴妾會這般恩賜於刁嬤嬤,刁嬤嬤雖是不舍姑嬤嬤、有心為姑嬤嬤殉葬,然而她因奴妾的恩賞而不得不重新考量,這才使得刁嬤嬤在穹陽宮眾嬤嬤中活了下來。
而今陛下有心重新啟用刁嬤嬤,這本是皇恩浩蕩的事情,然而姑嬤嬤遺願怕是不得好了,刁嬤嬤性情跟姑嬤嬤極為相近,她觸景生情、親身體會跟她交好的嬤嬤們都殉葬而去,想來她也是有心追隨了,那會兒,陛下豈不是得不償失?」
嬴政顯然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心裡,他直直看著我,還在等我說出強有力的說詞去說服他。
「陛下遠走,奴妾不在身側相伴、心中難以安穩,故而日夜透析天意以祈陛下平安,致使身心俱疲、幾度都險些昏迷,是刁嬤嬤在洛蔥處置極廟大小事務時寸步不離地守候在奴妾身邊,對奴妾的體脈照料的無微不至,這才使得奴妾化險為夷,此情此心實在令奴妾感動。
姑嬤嬤不在陛下身邊,陛下定是有諸多不便,刁嬤嬤她照顧陛下年久、所作所為自然少人能及陛下之心,她若是能回奴妾自然贊同,然而姑嬤嬤得知刁嬤嬤能夠歸鄉的滿足之容令奴妾難忘,故而奴妾斗膽懇請陛下,可能讓奴妾替代刁嬤嬤照拂陛下?
奴妾跟陛下相伴十載,磕磕絆絆經歷了不少,陛下對奴妾的愛意奴妾感之甚深、奴妾對陛下心懷的報恩之心填滿了奴妾的心愿,若是陛下能夠應允奴妾試一試,奴妾必當盡職盡責、為陛下安排好舒適的日常的。」
我願意接替魏嬤嬤操心的活計、以換刁嬤嬤對我的孩子的盡心呵護。我希望嬴政即便是不理解也能夠應允,畢竟孩子的安危實在是太重要了。
嬴政是不能夠理解我的作為的,在他看來,他把魏嬤嬤手下的老將刁嬤嬤調回咸陽城是看重她的一種做法。可是我既然感念刁嬤嬤對我的付出、卻又反過來阻止她入宮倒是奇怪的了。
「朕不想你做那些勞碌的事宜,整日裡思慮朕的起居、你會忽略了自個兒的,你說朕如何捨得。」他的言詞有誠意,但是他的推脫卻是讓我煎熬了。
「奴妾更在意的是陛下對姑嬤嬤的信譽。」我說。
嬴政沉默了,他對於我的主動關切並沒有表現出他一貫的熱烈反應。而是有點淡淡的失落。盯著我看了又看,他垂目思索一下,繼而又帶著期待的神色看向了我。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要對朕說?」他問。
因為嬴政的遲疑我心急如焚,生怕嬴政真的一句話將刁嬤嬤再調任到穹陽宮中來,到時候她大抵會將孩子匆匆交給一個對於我來說完全陌生的人吧,即便那個人是她信得過、或是齊國坊信得過的人,可我如何能夠安心?
孩子的事情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我不敢再多冒一丁點可以避免的危難,所以我希望刁嬤嬤能夠伴隨孩子一直成長下去。
「奴妾,」我慌張地想要開口。可是看清楚嬴政眼底期盼我又突然語塞了,對於嬴政來說,他一定覺著聽我說句實話是很難的事情吧,而我此刻也開始討厭謊言連篇的我自己了,但我能怎麼辦呢,只能一個又一個慌的圓下去:「懇請陛下恩准!」
千言萬語堵塞在心間,我很想衝動的說給我最愛的嬴政聽,但是我不願意說,愛他、愛肩負天下重擔的他,我就想要為他分擔莫大的壓力。若是做不到、哪怕是管顧好我自個兒的麻煩也是好的。
我不知道嬴政想要聽到我說什麼,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說的話一定不是他想要聽的,因此他此刻雙眸外圍蒙上的迷霧已經讓我看不清楚他的內心了。
他對我關上了他此刻的心靈意識了。
「其實。」我於心不忍,又自作地開始軟語道:「如若陛下實在思念姑嬤嬤,讓刁嬤嬤回來也未嘗不是一件值得一試的事情。」
這話說完,我自個兒開始瘋狂鄙視自己了:不要刁嬤嬤回來的人是我,贊同刁嬤嬤回來的人也是我,若是跟我計較。怕是嬴政都不知道該如何聽我的了。
嬴政明了我的矛盾,可他也疲倦的夠受的了,閉上眼睛冷靜兩秒,再次看我時視線愈發淒涼了。
「你還是信不過朕。」他眉結鎖緊了苦悶。
這話從何說起?我想像不到他的內心真實苦惱是什麼,我此刻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去靜心琢磨,因為刁嬤嬤回來是嬴政雙唇一開一合的事情,如此簡單,他隨時可能做出決定。
「奴妾此生最信的人就是陛下了,陛下一貫說一不二、言詞擲地有聲,奴妾怎可信不過陛下呢。」我恭維著,實在著急的還是話題扭回後他可以隨口而出的那道嚴令:一旦他做了決定,那我們的孩子可就慘了。
嬴政突然有些不想跟我探討什麼了,他是真的累了,不光是倦容懶體如此,連眼神跟語氣都這般頹廢。
「你先回去吧。」他寂寥說一句,意識到我的無助和彷徨,他也沒有更多的指責我,而是在我不離去、一直擔憂分散的糾結中道:「放心吧,朕不讓刁嬤嬤來便是。」
很明顯,嬴政只是因為我的一番反對之詞才會放棄刁嬤嬤的,而我的這番反對之詞立場飄零、並不能夠真正起到勸人改變主意的作用,所以嬴政完全是因為我的捉急才會放棄想法的。
終於被嬴政顧念到我的期盼、所憂之事消除、如願以償了,可是這樣讓嬴政不高興,我卻是難以再有興奮的衝動的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