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城的石階上,一群帝國士兵茫然的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經過和之前走投無路的少羽一般無二的仔細確認之後,確定了這地方真的沒人,而且也沒有能跑的小路。燃武閣 m.ranwuge.com
所以人去哪了?
帶著這些疑問,帝國士兵很快離開了這個十字路口,試圖再次找出失蹤的目標。
或許是命運的加持,又或許是帝國士兵不學習追蹤技巧,總之身為帝國精銳的安西鎮軍軍卒,十分眼瞎的忽略了道路旁邊那個十分碩大的黑褐色陶缸。
轉眼過後,風流雲散,之前的人聲鼎沸全都不見,空曠的十字路口只有塵土被風捲動。
又過了片刻,這裡依舊寂靜無聲,才終於發生了些許變化。
路邊大缸的木蓋子被輕輕的推開一個口子,兩顆鬼鬼祟祟的腦袋從缸中伸了出來,小心翼翼的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看來真的已經沒人了。」天明觀察環境後,壓低聲音碎碎念道。
少羽點了點頭,「嗯,出來吧!」
說著,他利落的翻身從這個大陶缸里跳了出來。
天明緊隨其後,也扒著邊沿簡單的翻了出來。
有一說一,這口缸是真的大,藏他們兩個人空間都綽綽有餘,恐怕司馬缸砸的那口光也就這麼大了。
出來以後,天明先是抬手聞了聞自己的衣袖,感覺沒沾上什麼髒東西和異味後鬆了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味道啊!」
這口缸是用來醃鹹菜,當然現在不是醃菜的好時節,所以是被清洗乾淨的閒置著……但多少還是帶點味兒。
剛才兩人躲裡面的時候又緊張又氣悶,嗅覺反而格外的靈敏,可是好好的酸爽了一把。
少羽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招手示意道,「別糾結這種小事了,趕緊走,想辦法找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以免再被找到。」
天明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沒有廢話,利落的跟上了少羽。
至於方向,自然還是上山的那條路。
無論怎麼想,往山林里躲都比往城裡躲安全,哪怕這座山規模實在有限。
片刻之後,重新安靜下來的十字路口再次迎來了訪客。
盜跖站在路口中間,環視了一番周圍四條道路上的情況,左手托住右手,右手撐著下巴的思索著:
「天明他們最後就是消失在這裡嗎……已經被抓住了嗎?」
看了一圈後,盜跖十分敏銳的注意到了那口本就可疑,蓋子被天明少羽掀開後沒重新蓋上而變得更可疑的大缸上。
慢走兩步到大缸邊上,盜跖掃了兩眼裡面的情況,立刻看出了曾有人躲藏過的痕跡。
「啊……」咧嘴一笑,盜跖當即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還真是運氣不錯的兩個傢伙。」
「這樣一來,他們後續逃跑的方向應該就是……」
盜跖的目光投向了石階的上方,那片尚算茂密蔥鬱的山林。
………………
桑海城外,建造蜃樓的工廠所在。
這裡緊靠著海邊,相當於一處大型港口,不過在規制上並不是為了方便船隻停靠,而是方便工匠造船以及新船下水,和正常的港口還是有著不小的差別。
雖然是精心挑選的隱秘之處,這麼多年過去也早就廣為人知了,位置早已不是秘密。
不過這裡地形空曠,所有遮擋視線的東西,諸如草石樹木全都被夷平,只剩下光禿禿的一片,一眼看過去毫無藏身之處,外圍又有重兵駐守防護,基本上沒人能暗中靠近潛入。
所以位置暴露不暴露也就無關緊要了。
基本等同於完工的蜃樓此時就停靠在岸邊,隱約可見高大聳立的工棚下,不少匠人在進進出出,顯然正忙活著最後的改造。
這處改造只涉及一個地方,雖然對應的空間並不小,但對於近乎移動城池的蜃樓來說也僅僅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他的區域仍處於正常使用狀態。
當然,有資格使用的人並不多。
更準確的來說,此時此刻船上就只有陰陽家的高層有資格隨隨便便的滿船熘達。
蟾宮閣樓,蜃樓的最高建築。
一座矗立在蜃樓最頂峰的標準圓形樓閣,幾乎任何人都會第一眼注意到它,只是由於離地太遠大概率看不清具體外貌。
這裡是蜃樓目前保護最嚴密的區域,甚至可以說沒有之一。
從設計之初,這裡就不是正常人能隨便到達的區域……當然也不能離開。
蟾宮樓閣之內,裝飾極盡奢華之能的房間裡,一個身穿藍白主色調繁複曳地長裙,戴著輕薄面紗的少女靜靜的闔目跪坐著,雙手捏了一個複雜的法印,身前是一面比她人還要大的橢圓全身鏡,身後則是一道厚重的屏風。
在她眼前的桌桉上,擺著一個打開的五邊形紅木盒,盒子裡面則是一座精緻複雜的鎏金色五層寶塔,塔頂部嵌著一顆青藍色的寶珠,散發著熠熠微光。
房間外面,兩個女性陰陽家弟子正百無聊賴的守門。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響起並逐漸靠近,驚醒了無聊的守門弟子,兩人紛紛打起精神站直了身子,擺出一副認真值守的模樣。
幾息過後,月神拖著自己長長的衣裙,踩著光滑的地板走了過來。
她沒有進入房間的意思,只是隔著自己的眼紗和房門,仿佛能透視一般的朝著房內少女的方向看了兩眼。
然後,便將目光轉移到了守門弟子身上。
「這幾日,殿下可有異常?」
兩名弟子腦袋搖的飛快,急忙回答道,「沒有。」
「回月神大人,自從您將東西送來後,東……殿下就一直深居蟾宮之內,從未離開,並無任何額外舉動。」
說話的弟子似乎知道自己差點說錯話,臉上滴下來幾串汗水,顯然很擔心被月神遷怒處罰。
月神也確實有所反應,不過只是澹澹的瞥了她一眼,沒有懲治對方的意思,然後就要轉身離開。
不過剛轉過身去,似乎又想起忘了什麼,追問了一句,「這幾日,除我以外,可還有別人來過?」
「呃……」兩個守門弟子陷入了為難之中,好像不敢說,但又不敢不說,急得滿頭滿臉都是汗,仿佛過了潑水節似的。
最後,兩人掙扎著含湖回答道,「回大人,在您之前有……有人來過。」
「他和您一樣,問了一句後,就離開了。」
看得出來,兩人選擇了折中一點的回答方式——如實相告,但不提那人的具體姓名。
不過對月神來說已經足夠知道答桉了。
能夠讓這兩個守門弟子迫於壓力不敢對她這個右護法全盤托出的人,目前蜃樓上只有一個。
「星魂……」
腦中閃過這個名字,月神平靜而優雅的離開了蟾宮閣樓。
………………
「哈……哈……」
桑海城邊的山林之中,天明拖著殘軀,有氣無力的跟在天明身後。
經過一陣奪命狂奔,緊接著又爬山入林,天明那小小身軀里的力氣已經差不多耗盡了。
好在身負燕丹傳給他的深厚內力,天明固然不會驅使,至少被動的激活一點點效果還是可以做到的。
有這股真氣的滋潤,他雖然沒法開個戰鬥續行,但至少能做到走路續行,還是近乎永續的程度。
相比一幅開葷過早的大貴族少爺模樣的天明,少羽的體格就壯實多了,走在天明前面,步子依舊沉穩,當然一定的氣喘還是免不了的。
「我說……剛才也就那麼幾個人,咱倆聯手直接給他們幹了不就完了嗎?何苦往這野林子裡逃……呼,累死我了!」
少羽語氣悠哉的回應道,「你小子懂什麼,咱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進城可不是為了打幾個雜兵過癮,是有任務的。」
「那幾個士兵好處理,但是後面跟著幾百號人呢,萬一失手被抓住,計劃就全完了!」
「……好吧。」天明翻了個白眼,懨懨的接受了這個說法,轉而問道,「那咱們接下來怎麼辦?」
「嗯……先在山上躲著吧,我想最遲明天班大師他們就能找到咱們的,到時候就沒事了。」
「要在山上過夜啊……也行。」天明對於可能需要露宿野外的事實接受度很高,精氣神反倒恢復了一點,甚至還興致勃勃的建議道,「再往裡走走,看看能不能抓個山雞野兔什麼的。」
「跑了一路,肚子早就餓了。」
少羽聞言不由附和的點了點頭,他覺得也該整點東西吃吃,而且最好白天吃,火焰和煙氣不顯眼。
「很好!」得到了好兄弟的回應,天明立刻振奮了起來,昂首闊步的加快了速度,直接超過了少羽,勇敢的向著前方走去。
然後……就掉下去了。
這裡是野林子,並沒有多少人類活動的痕跡,大概不是桑海城的獵人和樵夫經常活動的範圍。
當然,也正是因為這一片夠荒涼,少羽才會選擇往這裡鑽,畢竟是要躲人嘛。
不過這樣一來,他們兩個走路就比較費勁了,時不時的就會碰到被樹枝藤蔓什麼的攔住的情況,需要稍微繞一繞。
好在這裡終究不是什麼名山大川,山林的複雜程度也就那樣,還沒到完全走不了的地步。
剛才,天明就是看見了前面又有一片亂枝擋路。
由於這些小樹枝纏繞的不算很緊,所以可繞可不繞,直接伸手扒拉兩下鑽過去也沒事。
正等著抓野味犒勞五臟廟的天明自然一如既往的選擇了上去,然後……就一頭栽了下去。
這一塊的山體結構極度缺德,那一片連著的樹木後面,直接就是一個很難站住人的大陡坡。
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天明的注意力又大都被撥開擋路的枝杈所吸引,理所當然的一腳踩空,直接滾了下去。
「啊!」
一聲悽慘的嚎叫頓時響起。
少羽聽到尖叫,由於沒看見前面到底什麼情況,只知道天明出了事,立刻想也不想的沖了過去要救人。
然後……就跟著送了。
「我……意啊!」
又是一聲猝不及防的慘叫,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山坡開始翻滾。
好在這塊斜坡的坡度不算過於陡峭,樹木密度也一般,兩人雖然滾得很刺激,受傷卻不嚴重,就是感覺渾身酸痛,頭暈腦脹,翻天覆地的不知何時能停。
很快,兩人就感覺自己似乎已經滾出了斜坡範圍,因為他們感覺到自己不再接地,而是臨空飛了起來。
】
少羽睜開眼瞄了一眼,果然已經離開了斜坡的範圍,此時正從半空中朝著平整的地面落去。
讓他疑惑的是,為什麼山上還能看到地磚?
不過這個問題他沒來得及思考,人已經徹底砸到了地面上。
劇痛讓他兩眼一黑,暫時什麼也看不見了,連力氣都半點提不起來,只能無力的在地面上蛄蛹著,試圖緩解一下身上的疼痛。
奈何滾了幾十圈,身上的皮肉早就磕勻實了——哪都疼!
為今之計,只有最後的緩解疼痛的妙招了。
呻吟!
「啊……啊……」
「哎幼……哎幼……」
兩種截然不同的呻吟同時響起,顯然天明和體驗和少羽基本一致,一樣疼得受不了,緩解疼痛的方法也想到了一塊。
該說不說,雖然呻吟理論上沒屁用,但是嚎那麼兩聲出來,就是感覺身上鬆快了不少。
少羽也由此緩過來點勁,睜開眼打算觀察一下環境。
然而一睜眼,沒等他爬起來,就有一個穿著甲胃的軍官扮相的人正彎著腰,低頭看著他。
少羽心裡一驚,嚇得疼都顧不上了,一個鯉魚打挺就站了起來。
在他旁邊,天明幾乎是做出了相同的反應……就是起來的姿勢差了點意思,沒那麼利落帥氣。
站起身後兩人才發現,自己旁邊何止這一個軍官,兩邊已經站滿了士兵。
兩人心直接懸了起來,也不廢話,互相背靠背擺出了戰鬥姿態,戒備的看向這些軍卒。
不過這些帝國士兵卻沒有出手的意思,只是眼神都很奇怪,帶著審視的意味。
尤其是他們最開始看見的那個軍官模樣的人,更是把懷疑寫在了臉上:
「你們兩個,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快說!」
面對突入起來的質問,少羽懵了一下,然後立刻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情況。
這些士兵不是剛才追捕自己的那一批,他們不認識自己!
連天明都在高壓之下智商上線,明白了自己和少羽現如今的處境。
兩人再度十分默契的同時放鬆下來,試圖讓自己顯得人畜無害一些。
唯一的問題就是,現在兩個人都一頭霧水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自然也不知道該怎麼編謊話應付這名軍官的質問。
「啊……我們是……我們是那個……那個……」
少羽磕磕絆絆的想要解釋,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引起了軍官的警惕。
眼瞅著對方將手放到腰間的劍柄上,隨時準備下令拿人,少羽不得不放棄湖弄過去的想法,再次準備動手。
這時,一道溫潤清朗的聲音傳了過來:
「你們兩個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