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正和周圍的農家弟子糾纏的朱家本尊突然感覺到汗毛倒豎,一股危機感湧上心頭。
朱家立刻意識到發生了什麼——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也正在此時,他突然又嘔了一口血出來,對千人千面的維持也幾乎到了極限,漫山遍野的朱家假身開始大量消散,殘餘的部份也有不少失去了控制。
心知末路已至的朱家對著還在和農家弟子糾纏,不肯逃命的劉季怒喝道:「走!」
「活下去!」說完,他自己立刻鑽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田虎等人馬上就會過來,他必須把人引走,劉季才有活路。
另一邊的田言,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眨了一下眼睛,雙眸之上的金光隨之褪去。
她露出一抹淺笑,朝田虎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側過頭對身邊的阿賜小聲吩咐了一句。
阿賜笑嘻嘻的點了點頭,立刻沖了出去。田虎見狀也知道朱家已經暴露,同樣露出笑容,趕緊跟了上去。
小巷中,朱家堪稱慌不擇路的拼命逃竄——他現在確實不需要擇路,儘可能拖延時間就是了。
這時候,阿賜胖乎乎圓滾滾的身體撞開一大堆雜物,出現在了朱家的身後,朝著他迅速追趕而來。
聽到動靜的朱家只能儘可能的加快速度逃命,可是已經身負重傷,還要勉力繼續維持即將崩潰的千人千面的他,確實抽不出更多的力量了——千人千面不能散,否則劉季也絕無活路。
而在這時,田言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朱家前路之上,正好堵住了他。朱家停下了腳步——田言沒有任何戰鬥力,但她的出現,就代表田虎已經來了。
果不其然,田仲和金先生的身影馬上出現在十字路口的另一邊,然後伴隨著一聲陰狠的冷笑,田虎的身影出現在旁邊的屋頂上,手持虎魄遙遙一指朱家:「老匹夫,從一開始你就不該跟老子作對!」話音落下,田虎不打算再給朱家任何機會,怒吼一聲沖向了朱家,虎魄之上縈繞著重重劍氣,隱隱有虎嘯之音。
這次他是真的不想再有任何意外,一上來就是全力出手。面對田虎的雷霆一擊,朱家頂著『哀』面,喘著粗氣,卻是再無力阻擋,只能在絕望之中等待死亡到來。
「大哥!!!」剛趕過來的劉季眼見這一幕,想要撲上來救人,可是終究來不及了。
就在虎魄鋒刃即將撕裂朱家終身相伴的面具之時,一柄碩大的漆黑巨劍從一旁沖了出來,正撞在虎魄劍身之上。
即使田虎這一劍用上了全力,突遭側方的襲擊,也還是瞬間被打斷了攻擊,收不住力的他畫了個大滿圓,強行一個翻身勉強穩住身形,踉蹌著落地站定。
而亂入的巨劍則去勢不改的一頭扎入了地面之中,掀起了好大一陣氣浪。
塵埃落定,眾人也看清楚了這個突如其來的攪局者是誰——巨闕!來人自然就是勝七。
身上舊傷還未完全痊癒,纏著一圈一圈繃帶的他跨步站在另一邊的屋頂上,手中緊握著系縛巨闕的鎖鏈。
乖寶寶阿賜看著地上插著的巨闕,不僅張大嘴感慨道,
「哇,好大一把劍啊姐姐,這是劍吧?」阿賜的聲音打破了僵局,田虎第一時間指著勝七怒喝道:「勝七,你還敢出現在老子面前!」
「哼!」勝七語氣不屑的回應道,
「七國的死獄我都闖過,你算什麼東西!」劉季趁這個空擋,趕緊衝到朱家身邊。
此時田虎他們倒是都沒在意他的小動作,主要是他無關緊要。田仲皺著眉頭看著橫插一手的勝七,開始嘗試勸他主動退讓:「勝七,你這次回來無非是要和田蜜做個了斷,朱家的死活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與你無關!」勝七冷著臉一點不客氣的嗆聲回道。司徒萬里這時也趕到這裡,站到了田虎的身邊,臉色很是陰沉——他現在就想朱家趕緊死,但是怎麼就是死不了呢!
一看見這個叛徒,朱家的面具立刻切回了『怒』,劉季也是面容猙獰的恨恨盯著對方。
毫無疑問,在他們倆心中,現在司徒萬里是仇恨值最高的人,田氏一族的人都得退居二線。
「哼!」田虎冷哼一聲,一臉譏諷蔑視的說道,
「果然,當初是朱家這個老匹夫幫你逃脫六堂的死罪決議,為日後的俠魁之爭早早留了一手。」
「一日罪人,終生都是,動手!」說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田虎的目光是看著田言的。
他的意思是讓田言派阿賜打頭陣。阿賜現在對他來說可是個絕佳的工具人,任何危險的事肯定都要讓他先頂上。
對于田虎的要求,田言並沒有作聲。按照她的計劃,現在還不是朱家徹底退場的時候。
她要削弱神農堂的力量,所以親自策反了司徒萬里,以除掉曲殤這個最大的障礙。
但朱家現在還不能死。如今的農家六堂中,烈山堂處于田言的掌控之中,司徒萬里的四岳堂也服從於她。
而田虎掌握著蚩尤堂,田仲的共工堂支持著他。朱家一死的話,神農堂就暫時等於不存在了。
田蜜的魁隗堂傾向不明,不過並不重要,田言有辦法直接廢掉她的堂主之位。
這樣一來,就是二比二平了。當然,如果有必要的話,田言還可以把田仲的堂主之位也廢掉。
這樣就變成二比一,她占優了。但是農家六堂,最後鬧得只剩下三堂,未免有些太過難看了。
最重要的是,這種無論差距還是總量都很微弱的結局,未必能讓田虎徹底屈服。
二比一不保險,還是三比二更合適,如此一來朱家就不能死。對于田言的不配合,田虎有些錯愕,隱晦的瞪了自己侄女一眼,卻也沒說什麼。
總不能這個時候搞內訌。不出手就不出手吧,金先生,司徒萬里,田仲,再加上他本人,四個高手還能留不住朱家?
對方可就只有勝七一個人。田仲腦子轉的最快,立刻明白他們的大小姐貌似不打算再出手了,於是趕緊給金先生使了個眼色。
一旁的司徒萬里同樣會意,再加上已經握緊虎魄躍躍欲試的田虎。田氏一族的四個人打算同時出手。
他們的目標也很明確——勝七先放放,打死朱家先!勝七的反應也很快,趕在他們動手之前斷喝一聲,
「走!」劉季和朱家同樣精明的很。劉季第一時間一手拽住自己大哥,一手抱住巨闕。
朱家則鼓足最後一點精神催動千人千面,瞬間分出來十幾個假身迎著田虎等人撲了上去。
兩個呼吸不到的時間之後,所有的假身就全被解決,但是朱家他們已經跑了。
勝七仗著天生神力,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巨闕,順帶著就把朱家和劉季一併拉了過來。
他接住巨闕反手背到身後,不敢有絲毫停留,一左一右分別夾住朱家和劉季,縱身一躍朝著四季鎮外而去。
已經重傷的朱家和劉季無法短時間內突破四季鎮外的封鎖,但是勝七可以,而且非常容易。
這種走剛猛霸道路子的人一向最擅長突圍了。大澤山,鄉民藏身的山洞內。
此時蓋聶他們已經帶著高漸離和大鐵錘回來了。他們兩個之前和田虎等人激戰都受了不輕的傷勢,之後又被對方以藥物進行虛弱限制,最後還被田蜜噴了一口毒煙。
總之,現在狀態都很糟糕。因此逍遙子又開始簡直大夫,在替兩人運氣療傷。
蓋聶衛莊龍且三個人守在一旁,山洞最裡面則是依舊挺屍的鐘離昧。他恢復的速度不慢,現在能活動了,但是歇著更有助於養傷。
他又沒有多動症,現在需要的是恢復正常,而不是活動胳膊腿兒,肯定能不動就不動。
在一片和諧之中,蓋聶和衛莊突然扭頭朝著山洞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互相看了一眼。
確認過眼神,確實是有客人到訪。於是兩人立刻一同起身朝著山洞外走去。
什麼都沒察覺到的龍且見他們兩個的異動,立刻也猜到外面大概是有事。
「我也去看看,墨家的兩位就勞煩您先照看了,逍遙先生。」逍遙子專注於運功,只是簡單點了一下頭。
龍且得到確認後立刻追蓋聶二人而去。三人出了山洞,立刻見到了冒昧而來的拜訪者——一個是韓信,另一個自然就是章邯。
對於韓信,龍且雖然不信任,至少沒有明顯的敵意,可是身為影密衛領袖的章邯就不一樣了。
「章邯!」伴隨著突如其來的驚訝,龍且下意識的握緊了自己的長槍。
倒是蓋聶和衛莊二人很是淡定。章邯臉色慘白,身上纏著繃帶,是臨時做的一些急救措施,並不能真正治癒他的傷勢,只是用來阻止傷勢進一步惡化的。
虛弱的一望而知的他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
「不必激動,我不是來找麻煩的。」你不找我麻煩,我還想找你麻煩呢!
龍且嘴唇動了一下,下意識的想回應章邯一句。他們倆之間是有矛盾的。
龍且在來大澤山之前,先去解救了不少楚國軍人出身的苦工。他手底下的人因此擴充不少,來大澤山幫高漸離他們的時候才能帶上這麼多人。
而章邯之前提前判斷出龍且想收攏舊楚人苦工奴隸來壯大隊伍,雖然後來因為大澤山的事更重要而沒有追查下去,卻還是給龍且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不過蓋聶和衛莊沒有表態,龍且也不好上來就喊打喊殺。仔細觀察了一番章邯甲冑上的劍痕,蓋聶舒展眉頭,淡淡的說道:「你受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劍傷,一種來自於屬鏤,而另一種是掩日!」
「又一個天字殺手。」屬鏤的劍傷他不久前剛看過,一眼就認出了,掩日留下的痕跡就需要他仔細回憶一番才能確認。
之前他和掩日有過接觸,不過不是直接交手,而且他當時的狀態很糟糕,所以印象很淺。
「劍聖的眼光果然精準,一眼就分辨出來了。」
「確實是掩日,他也秘密抵達了大澤山我一直沒能查到他的蹤跡。」
「所以」衛莊歪著頭看著章邯,語氣寡淡的反問道,
「你來就是特意告訴我們這個消息的?」韓信一攤手,一臉無害模樣的說道,
「我們是來尋求合作的。」
「我們所以你果然是帝國的走鷹犬?」龍且猶豫了一下,考慮到雙方之間氣氛還算穩定,切換了一個沒那麼難聽的稱呼。
韓信聳了聳肩,
「一份工作而已,混口飯吃。」龍且也懶得和韓信較勁。不管怎麼說,對方目前為止還沒坑過他們。
他的目光轉到章邯身上,半是質疑半是嘲諷的說道,
「帝國,還會和悖逆它的叛逆分子合作?」對於龍且的嘲諷,章邯直接忽略不計,坦誠回道,
「我們現在有著共同的敵人。」龍且卻不接受這個說辭,回應道,
「章將軍帶著影密衛追緝我們這些叛逆分子時,可不存在什麼共同的敵人,現在身負重傷了,才說這種話」龍且雖然不清楚章邯會為什麼會被羅網的天字殺手重創,但是打不過了你知道找我們合作了,之前可沒見你客氣過!
對於龍且的回應,章邯並不意外,平靜的反問道:「墨家與逆流沙之間也曾生死相搏,如今不也相互攜手了嗎?」熙熙攘攘,利來利往。
敵人的敵人未必能成為朋友,但肯定有合作的基礎。
「鬼谷縱橫的二位應該很清楚,我們只是對手,而非死敵。」蓋聶和衛莊聞言對視一眼後,目光一起看向龍且。
對於章邯請求的合作,他們兩個肯定沒有任何異議。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農家,弄死羅網,影密衛並不是農家之局的關鍵。
以任務目標為先,沒有理由拒絕對方的請求。不過,也得看看龍且的意思。
他要是非得和帝國不共戴天,也不好勉強。當然,作為純粹的實用主義者,蓋聶衛莊最多就是明面上不合作,避開龍且和墨家的人,私底下該怎樣還是怎樣。
韓信這時候插話勸說道,
「龍且將軍不久前不也救了身為帝國軍官的鐘離昧嗎?」
「敵人由立場確定,但朋友或許可以按照我們的意願選擇,不是嗎?」龍且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仍舊沒有直接表態,只是默默退了半步,表示交由蓋聶衛莊二人決定。
於是,蓋聶向章邯問道,
「你想怎麼做?」
「我想先看望一下我的同僚。」章邯露出笑意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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