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家?」衛莊低沉的聲音響起,「他現在快死了吧?」
他不知道四季鎮現在是什麼情況,不過有心算無心,朱家肯定一腳踩進別人的陷阱里。
不死也得脫層皮。
「他要死了?」章邯聞言露出了疑色。
按照他的判斷,這場俠魁之爭朱家即使不能勝出,短時間內應該也不會落敗。
怎麼突然人都要死了?
蓋聶回了一句,「如今朱家成了眾矢之的,下場恐怕不會太好應該還不至於死。」
按照他和衛莊目前了解的情況和做出的猜測來判斷,朱家肯定會被大削,但不會被直接削死。
除非出現什麼意外情況。
「眾矢之的」章邯眼中閃過一抹思索,心中似乎有了一些答案,「羅網想滅他的口?」
「他們也認為朱家是青龍計劃的另一位傳承人?」
蓋聶含糊的回道,「或許是羅網有太多的理由除掉朱家。」
「更有趣的是,如果羅網確實想滅口,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麼?」衛莊噙著笑,意味深長的提出了一個問題。
在俠魁失蹤,一名傳承人已死的情況下,再除掉另一位傳承人,能達成的目的粗略一想只有兩個。
其一是破壞青龍計劃的執行。
其二是阻止別人知道青龍計劃的內容。
可是這兩個目的都有點小瑕疵——青龍計劃的主體是墨家。
農家的知情人或死或失蹤,還能從墨家獲取相關的情報——難度的問題姑且先不討論。
同理,這樣只會讓墨家失去農家的助力,但沒了農家,青龍計劃未必就會執行不下去——農家的助力大概率不是不可或缺的,否則墨家就不會坐視農家一直內鬥了。
所以羅網只是捎帶手的?
「嗯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找機會接觸一下這位千人千面。」章邯似乎也在琢磨個中的詳情,猶豫一番後緩緩說道。
韓信這時候笑著說道,「說起來有趣,自打來了東郡之後,似乎總是見到滅口這種掩飾性行為。」
衛莊不以為意的應了一句,「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少不了掩飾沒有陰暗,又如何能進行下去呢?」
「可偏偏,這些掩飾全都出了意外。」韓信掛著僵硬的笑容繼續感慨道,「否則這些真相,或許永遠也推導不出來了。」
鍾離昧恍然大悟的看向一旁綁著的白屠,「你執意要殺那些鄉民,是為了滅口!?」
「這也是羅網給你的任務!」
章邯皺著眉頭說道,「陛下分明已經收回成命,你還敢抗命妄為看來陪著伱死的人又得多添幾個了。」
違逆帝命,這下白屠真的要九族消消樂了。
白屠一聽嚇得臉都白了,急忙辯解,「不是啊,將軍,我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啊!」
「奉命?你奉誰的命?不要跟我說又是羅網的命令!」
白屠下意識的想要回答,話到嘴邊又猶豫著縮回去了。
光顧著脫罪保九族,結果把不該出賣的人給出賣了白屠陷入了兩難。
不說,九族消消樂。
說,要是被發現了,估計下場也好不到哪兒去。
「說!」章邯見他一副游移不定的樣子,當即一聲厲喝。
經這一嚇,白屠渾身一抖,立刻說出了幕後主使者:
「是是上將軍」
「上將軍王離!」章邯眉頭一挑,有些意外這個答案。
他知道白屠不知道怎麼和王離搭上了線。
以白屠校尉的身份,其實是足夠在王離這個上將軍面前說上話的,但也只是說得上話。
王離主要負責的不是東郡,更不要說這裡還是東郡的邊緣地帶,而白屠本人能力不足,名聲不顯,照理說王離不可能關注這麼一個廢物校尉。
他不關注,白屠便說不上話。
若是王離率軍已至大澤山,因為任務的原因兩人搭上線還有可能,但提前有所聯繫卻不合理。
章邯本來還打算查一查的,只是事情太多,這種看起來不重要的就只能先放放了。
沒想到,大澤山這一局裡,竟然還有王離的事。
「呵。」衛莊哂笑一聲,「總算聽到了一個有趣的名字。」
王離的身份,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了解的。
王翦的孫子,王賁的兒子,這兩個名頭足以全天下人都知道他——不得不說,有這樣兩個長輩的王離,人生確實有點悲催。
當然,嚴格來說只是無病呻吟,但王離本人確實始終桎梏於自己祖父和父親所擁有的榮譽。
相較之下,蒙恬就自在的多,所以他人也比王離要正常的多。
章邯沉吟一番後說道,「王離是上將軍,轄區遠不止東郡一地,他不應該跨越這麼大的職位差距,親自向白屠下令。」
「而且還是」
王離是上將軍,和身為校尉的白屠之間差多少級呢?
其實沒多少差距。
官職上,兩人就差一級。
白屠再升一級就是將軍,而將軍和上將軍,嚴格來說可以不做區分。
但這是由於先秦官職本身就少導致的,實際地位上,二者可謂天差地別。
帝國的上將軍一隻手就數的過來,而校尉沒一百也有八十。
前者是皇帝近前的熟人,後者只是純工具人,沒點特殊才能根本就不被中央朝廷關注。
上將軍的爵位至少是十二級以上,而校尉有七級就算不錯。
種種差距,可見一斑。
王離本人性子又比較高傲,正常來說不可能做這種操作。
更不要說還是讓白屠執行這種違背皇帝意志的任務。
當然,嚴格來說,也不算違逆帝命。
畢竟嬴政只是收回了自己的命令,又沒明文下令禁止這一行為。
衛莊淡淡的說道,「蒙氏一族站隊扶蘇,看來王氏一族也想站隊了羅網的手,伸得比料想的還要長。」
王離插手熒惑之石的事情,乍一看的話只有一個解釋——他和羅網達成了合作。
身為帝國權貴,王離不可能不知道中車府令趙高與十八公子胡亥的關係。
而他過去從未和羅網走的太近,現在突然改變了態度,只有一種可能。
最重要的是,王離有倒向趙高的動機。
他一直想超過蒙恬,成為帝國軍隊中,新生代的第一人,突破祖輩和父輩給他帶來的桎梏。
現如今帝國戰事肉眼可見的減少,想靠軍功翻盤崛起的希望不大,難保他不會盯上其他路子。
而從龍之功,無疑是個很合適的方式。
章邯目光閃爍了一下,沒有接衛莊這個話頭。
現在都還是猜測,他無法確定王離是否真的突然倒向趙高那邊。
再看看吧,王離應該快到了。
山林之間。
金先生緊盯著和阿賜糾纏在一塊的勝七,手中長劍之上劍氣越發濃厚凜冽。
終於,等到了一個合適的機會,金先生毫不猶豫,悍然出劍,自後方襲向勝七。
察覺到身後鋒芒襲來的勝七第一時間俯身低頭,金先生的劍氣貼著勝七的頭髮絲掃了過去,未能奏效。
不過這一劍還是打斷了勝七勉強維持的節奏。
面對阿賜和金先生一前一後的同時夾擊,勝七左支右絀,無論哪一邊都無法做到完全防禦,舊傷復發的同時,身上也不斷增添新的傷口。
傷勢的加重進一步拖累他的實力發揮,又讓他更加無法抵抗兩大高手的合擊。
看著動作越來越慢,反應越來越不及時的勝七,金先生和阿賜不約而同的一齊發動了重擊——兩個人,三把劍,同時躍起自半空砸向勝七。
勝七隻得反手一甩巨闕,彎腰俯身,將巨闕背在身上充作盾牌。
厚重的巨闕擋住了三把劍的攻擊,然而劍上的氣勁還是隔著巨闕傳導在勝七的身體之上。
龐大的壓力讓勝七腳下的土地立刻開始崩裂,而勝七本人也因不堪重負,張口吐出了一大團鮮血,整個人差點都要跪下去。
他身上紗布的紅色區域也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已經是強弩之末,即將支撐不下去的勝七強提一口氣,雙手把緊巨闕劍柄,全身發力,怒喝一聲,以自身轉動帶動巨闕轉動,連人帶劍強行掄了好幾圈,終於勉強逼退了阿賜和金先生。
但勝七也確實是要撐不住了。
待到余勁耗光以後,將巨闕順勢往地上一砸,整個人全靠劍撐著,佝僂著身子,大口喘著粗氣。
旁觀的季布看著這一幕,心中盤算著是否要出手幫忙。
不管怎麼說,和朱家也有一份香火情,不好見死不救。
反正勝七這樣,也沒法再傷害到田蜜了。
田蜜此時最為得意,嘬了口大煙,眉眼間儘是笑意,開始說起風涼話:
「勝七大哥,事情都過去那麼多年了,又何必回來再自討苦吃呢?」
「哼!」勝七抹去嘴邊的鮮血,強撐一口氣冷冷回道,「我回來,不止是要還自己一個清白,更是要給我的兄弟報仇!」
「這仇,無論如何也要報!」
「哪怕是死了,我也要化身惡鬼,從地獄裡爬出來報仇!」
緩了口氣的勝七拔出巨闕,重新站直,依然是一副死戰到底的態度。
對於勝七的堅持,田蜜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沒長進的東西,你要是和大當家一樣識時務,又怎麼會落得這種地步!」
金先生這時眼神卻有了些許起伏,他扭頭看向田蜜,平靜的說道:
「田蜜堂主,此人罪大惡極,即便被重罰從農家除名,還到處宣揚田蜜堂主與他如何親密。」
金先生一邊說,還一邊往阿賜那裡湊。
阿賜不知道這個冷冰冰的大叔為什麼要靠過來,卻也沒躲著他。
阿賜雖然對情緒很敏感,但也不是什麼情緒都敏感,至少別人不是衝著自己來的時候,他就很遲鈍。
「你放屁!」
慘遭造謠的勝七張口就是一句咆哮,激動的連傷勢都顧不上了。
「最可惡的是,我還聽說他到處吹噓當年田蜜堂主如何苦苦痴戀於他!」金先生不管不顧,繼續造謠。
「此事在六堂弟子間傳得沸沸揚揚,實在玷污田蜜堂主的名聲。」
金先生說的話,不能說完全是謠言,田蜜和勝七的破事確實一直在六堂之間的私下流傳。
這種包含大哥、弟妹、未亡人、侮辱等關鍵詞的小日子.avi劇情,大多數男人都會感興趣的。
事實上,在那樁醜聞鬧出來以前,這類流言就已經出現了,畢竟田蜜這個女人,她可不是在醜聞之後才突然變騷的。
但這些都跟勝七沒關係。
金先生說這話就很奇怪——不是因為造謠,而是他從來不會說這麼多話。
當然,田蜜和他接觸不多,也不知道這人是不是有愛八卦的癖好。
但是一個表面上剛加入農家沒多久,背地裡是個羅網殺手的人,嚼這種舌根就很奇怪。
勝七都這德行了,直接動手殺人才是殺手應該做的事啊!
可是眼見多年的心腹大患終於要被除掉,再加上田蜜本身對勝七的厭惡與恨意,讓她忽略了這些不和諧的地方,同時,自身的情緒也開始激動了。
「這人確實該死!」田蜜的聲音因為激動而變得尖利。
英布有些詫異的瞄了她一眼,他還是第一次見田蜜表現出明顯的惱火。
田蜜沒有理會旁人,緊盯著勝七繼續輸出,「也不找面鏡子照照,就他這德性,我能夠看上他?!」
「要不要抓住他,在六堂兄弟面前為田蜜堂主正名,還你一個清白?」金先生緊跟著問道,或者說誘導道。
「他必須死!」田蜜激動的用煙杆一指勝七,尖聲叫道,「直接殺了他!殺了他就足夠了!」
「所以那些所謂的親密香艷往事,都是他自己編造出來的?」金先生沒有動手,繼續問道。
正常人都能聽出金先生明顯有些不對勁了,田蜜卻彷佛瞎了眼聾了耳蒙了心,什麼都沒注意到。
或許是多年來的表演,讓她的情緒太過壓抑,此時有些按捺不住。
也或許是剛才對上暗號,讓她過分相信金先生是個自己人。
相較之下,勝七兩眼都快噴出火來了。
一抬巨闕,直指田蜜,厲聲喝罵道,「賤人!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狗屁話!」
田蜜一抱胳膊,悠哉得意的含笑回道,「沒錯,根本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
「那又如何呢!?」
「我明白了」金先生的眼中突然湧現出無盡的殺意,語氣低沉陰鷙的喃喃說道。
接著,金先生的劍突然一橫,架到了阿賜的脖子上。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