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俠魁失蹤之前,雖然早一步安排了青龍計劃的傳承人,但只是六堂中的兩位堂主而已。」
田言侃侃而談道,「當然,俠魁這麼安排恐怕也是因為農家上下並不會完全支持他,尤其是在前代六大堂主悉數葬身關中之後。」
「不過這樣一來,他的突然失蹤就留下了一個漏洞。」
「即使農家選出了新一任的俠魁,如果他不是青龍計劃的傳承者,墨家依然會失去農家的一切支持。」
農墨兩家的親近,本質上來源於墨家前代巨子燕丹和農家失蹤俠魁田光之間的私交。
當他們兩個或死或亡之後,所謂的交情也就只是一句空話了而已。
只有得到了田光信任,並將青龍計劃委託下去的兩位親信繼位俠魁,才有可能重續農墨舊交。
高漸離一聽也就理解了,皺著眉頭道,「農家現在內鬥方酣,另一位傳承人的身份還未暴露,田猛堂主又突然遇害,未及說出他的名字」
「看來,想要辦法找出另一位傳承人。」
田言含笑回道,「這確實是你們眼下最要緊的事情。」
田言先說明農家六堂緩和關係絕無可能,接著再強調這一點,為的是要讓墨家的人明白,他們嘗試彌合六堂關係的操作毫無意義。
想要青龍計劃繼續得到農家的支持,唯有讓支持青龍計劃的人登上俠魁之位。
兩個知情人之一的田猛死了,剩下另一個身份未知。
以農家現在的局勢,這個人很可能一直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墨家的人想把對方挖出來,難度不小。
當然,田言不是在好心提醒高漸離他們的難題是什麼,而是在旁敲側擊的告訴對方,他們還有另一個選擇。
高漸離現在也許還沒想明白,但遲早會悟出田言這一層意思。
和田言見過面後,高漸離和大鐵錘沒有多逗留,立刻離開了烈山堂。
他們私下來見田言這件事,說起來肯定沒什麼毛病,畢竟田猛停靈,他們去弔唁合情合理,田言已經是烈山堂堂主,接待他們也合乎身份。
但,旁人看來沒毛病,不代表田虎他們看來也沒毛病。
田虎田仲的態度,讓高漸離很是擔心,所以想儘可能的避免雙方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走在路上,大鐵錘有些納悶,「怎麼就急匆匆的離開了,感覺咱們還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獲得呢?」
之前高漸離突然說田言或許是農家最後清醒的人,急匆匆的拉著他過來,結果見面也沒說幾句話,他也沒發現這個『清醒者』給他們提供了什麼幫助,就又急匆匆的要離開。
怎麼沒頭沒尾的呢!
「最關鍵的已經知道了。」高漸離沉聲回答道,「田言現在雖然貴為烈山堂主,但是完全沒有左右局勢的能力,雖然頭腦清醒,卻也只能枯守在靈堂之中,靜待局勢變化。」
「那就是白來了?」大鐵錘撓著頭沮喪的問道。
「不,我們得到了最重要的信息,也有了下一步行動的目標——找到另一個青龍計劃的傳承人!」
「找到這個人,我們才能真正有機會,有理由介入農家之局。」
「從何找起呢?」大鐵錘兩手一攤,還是沒有頭緒。
高漸離搖了搖頭,「此事不易,還得從長計議。」
「先回去和龍且將軍還有逍遙先生匯合,再想辦法聯繫一下蓋先生那邊,看看有什麼線索。」
兩人打定主意,還沒走出去多遠,就碰上了一個攔路虎。
之前和田虎同行,還曾出手威脅過他們倆的那個農家高手——也就是金先生,擋住二人前路。
「是他?」大鐵錘有些納悶的嘀咕了一聲。
高漸離卻是心中一凜,隱隱感覺不妙。
金先生迎上前,用著一貫的死氣沉沉的聲音說道,「二位墨家的貴客,田虎堂主有事想和兩位商議。」
「請隨我來。」
面對金先生的邀請,高漸離是發自內心的不想去,因為肯定是宴無好宴。
但更讓他難受的是,不去還不行。
儘管田虎已經被他列為不可合作的對象,但農墨終究是盟友,雙方即使註定要發生衝突與矛盾,高漸離也不能先不給對方面子,以免落人話柄。
作為墨家的統領,他不得不考慮的更全面一些,即使可能會讓自己吃虧。
不過目前他還不是太擔心。
田虎縱使對他們見田言的事不滿,最多也就是氣勢咄咄逼人一點,到時候他和大鐵錘受受苦,儘量忍氣吞聲忍耐一下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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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顯然,高漸離對田虎的認知有些不夠充分。
相比較高漸離這種習慣了從領導階級的思維角度去考慮問題的人,我虎哥顯然更像是一個純粹的江湖人。
突出的就是一個快意恩仇,隨心所欲。
大澤山外圍,白屠的軍營之中。
當然,現在這裡再用白屠軍營來稱呼可能有些不合適,畢竟白屠已經被章邯治罪,關進了囚牢中,只待明日正午殺了祭旗。
他麾下的士兵並沒有為自家上司效死的想法,眼見白屠被影密衛抓起來,馬上就很順從的配合起了對方,獻上了囚籠來關押白屠。
不是沒有人對章邯直接治罪白屠這件事感到不滿,但帝國軍法嚴苛,等級森嚴,哪怕他們並不熟悉影密衛這支特殊部隊,但人家的權限級別確實高。
比他們高,他們就只有服從的份。
不過看守白屠的活兒落到了白屠的舊部身上,他們給自己的老上司提供了相對更輕鬆的環境——一間寬闊的囚牢,同時沒有給他上任何枷鎖戒具,影密衛丟來什麼樣就保持什麼樣。
這是他們對老大哥最後的溫柔了。
不過白屠顯然感受不到一點暖意,哪怕太陽正對著他,他也只覺得徹骨的森寒。
好在他心裡還有一絲的希望,那一點點救命的稻草讓他勉強支撐了下去,沒有直接情緒崩潰。
但也正是因為在苦等那一線生機,白屠更覺得自己深受煎熬,恐懼於明日的處死,欣喜於尚存的生機,卻又看不見生機到底何時出現,但又必須強撐著心懷希望。
如同一面是炸,一面是煎,兩邊還架上火在烤一樣,可謂是滋味酸爽。
不過白屠的罪並沒有白受,他背後那個從來不講情面的組織,這一次還真的給他準備了一條生路也不知道是圖什麼。
一隻漆黑的蜘蛛從白屠囚籠上方的橫杆上爬過,白屠的手中突然感覺多了什麼東西,輕飄飄的好像一點重量也沒有。
白屠被束縛在身後的雙手趕緊摸索起來,很快確定了自己多了什麼——一根線,好像很纖細又很堅韌的線。
這種時候多一根線有什麼用?
生死絕境之下的白屠腦子異常的好使,立刻判斷出了線繩的用處——可以充當線鋸來割斷綁著他雙手的繩子。
拿定了主意的他立刻開始操作,雙手艱難而小心的操縱著細線,來回在繩索上摩擦。
幾乎沒什麼聲音,白屠的動作幅度也很小,完全不引人注意。
事實上就算引人注意也無所謂。
這會兒日頭正好,正是午睡的好時候,軍營內並沒有多少人在活動,而負責看守他的只有一名普通士兵,現在正呼呼大睡呢。
如此鬆懈的看守力量並不是老部下給他的優待,只是單純的覺得沒必要而已。
完全由青銅製成的圍欄囚籠,完全可以阻隔白屠的任何想法,他不可能逃的出去。
況且他逃出去又怎樣?
他一個人還能逃出幾千人的追捕不成?
最後還是得被抓回來,而且罪行估計還會加重,從自己一個人死變成全家一起死。
不過這就給了白屠可趁之機,他很快切斷繩索,活動了兩下手腕後,目光盯上了囚牢外歪著頭酣睡的看守腰間。
那裡掛著囚籠的鑰匙,只要他拿到手裡,就能開門跑路。
這個廢物看守現在就靠著囚牢睡覺,二人之間的距離非常近,而囚牢欄杆的間距也完全夠白屠伸手出去,所以
白屠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抓鑰匙,看守翻了下身,有驚無險,他輕鬆拿到了通往自由的鑰匙,果斷打開牢門,輕手輕腳的溜走了。
此時的大營也很沉寂,正給了白屠機會就是他覺得有點過分安靜了。
以前他手下這幫少爺兵雖然也比較鬆散,但也沒像今天這樣啊?
嗯這個問題在白屠腦子裡連一個呼吸都沒留住就被甩開了。
他現在還自身難保呢,琢磨這種無意義的問題純屬浪費生命。
大營的制高點,章邯背著雙手,淡然的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切,對身後的影密衛成員吩咐道:
「跟上去,切記不要打草驚蛇。」
兩名影密衛抱拳領命,旋即立刻追著白屠而去。
看著白屠慌張逃竄的身影,章邯的嘴角浮現出一縷笑意——這一次,想必可以真正會一會那位神秘的羅網高手了。
他可一直好奇,趙高又派了個什麼貨色過來呢!
大澤山,蚩尤堂堂口。
高漸離和大鐵錘不出所料的被帶到了這裡。
田虎倒是沒有一上來發難的意思,很客氣的先擺了一桌宴席,他作東,田蜜作陪,高漸離和大鐵錘自然是作客。
高漸離顯然沒有享受宴席的心情,猶豫了一下後,看向上首直言問道:
「田虎堂主設宴來請,可是為了上次所談之事?」
田虎大咧咧的一擺手道,「事情可以慢慢談,酒冷了可不好。」
「墨家是客,我先幹了!」
說完,他舉起身前桌上的酒爵,一仰頭就全悶了。
田蜜也跟著喝了一口。
他們兩個主家的喝完了,現在自然輪到客人這邊了。
但是
高漸離低頭看了一眼酒爵中清冽透徹的酒水,卻不敢貿然伸手。
農家之人全都百毒不侵,若是在酒水裡動了什麼手腳,他們肯定不怕,可他跟大鐵錘就不一樣了。
雖然田虎未必會把事情做的那麼絕,不過這麼一個暴脾氣的人莫名其妙突然要請他們兩個喝酒飲宴,也實在沒法不讓高漸離懷疑。
最關鍵的是這事兒他不能賭。
萬一有什麼問題,他們兩個會直接徹底失去反抗能力。
屆時人為刀俎我魚肉,結果可就完全不受控制了。
大鐵錘雖然不怎麼機敏,卻並不乏警覺性,此時也沒有動作。
兩人遲遲不舉杯,引來了周圍一眾農家高手緊緊的注視——這更顯得酒有問題了。
田虎這時皺起眉頭施壓道,「怎麼,兩位不喜歡我農家的酒?」
這個時候大鐵錘倒是先開口了,推辭道,「當年燕國戰敗,一起喝酒的弟兄們全都沒了從那以後,我就把這玩意兒戒了。」
這話農家的人基本都覺得是假的,但他們並沒辦法證明。
人家都把自己死去的戰友搬出來了,田虎他們也不好強逼。
田蜜這個時候更是站起來主動走到了大鐵錘的身邊,姿態妖嬈的笑嘻嘻說道:
「二當家敬的酒,不喝可不行。」
說著,她扭著細腰跪坐到了大鐵錘的旁邊,抬手端起了對方的那杯酒。
馨香動人的脂粉氣讓大鐵錘很是不適應,他更不適應和一個女人貼的這麼近,不由得往另外一邊歪了歪身子,斜眼覷視著田蜜。
「鐵錘大哥情深義重,鐵血柔腸,這杯酒就由小妹代勞,替你幹了。」
田蜜說著話,煙桿頭子有一下沒一下的點在大鐵錘身上。
每一下都讓他忍不住抖一抖。
對於大鐵錘這種鋼鐵直男來說,面對田蜜這樣的女人無疑是種折磨。
相較之下,田蜜肯定很享受折磨大鐵錘。
看著幫自己一口乾了酒杯的田蜜,大鐵錘出於禮貌只好尬笑著點了點頭,「謝謝了。」
不過田蜜的目的可不是為了過來調戲肌肉壯漢,她出頭喝這杯酒,本質上是奔著高漸離去的。
自然的嘬了一口煙杆,田蜜那似笑非笑的迷離雙眼立刻轉向高漸離,「聽說高先生曾於荊軻,高山流水,千杯不醉。」
「漸離大哥,不過也在這個時候碰巧來個戒酒什麼的吧?」
田蜜這話一說,高漸離立刻被架了起來,不能學著大鐵錘那樣找個由頭推辭了。
大鐵錘對此只能無奈的聳聳肩——他能給自己找個理由就不錯了,別指望他還有餘力顧及隊友。
高漸離也不多廢話,端起酒杯朝著田蜜和田虎分别致意一下,「我敬兩位堂主。」
說完,他也一仰頭全乾了。
看見這一幕,在場的農家人全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不會笑的面癱和不懂事的智障例外。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