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子,我的確想上戰場。」感動之餘,天玄真誠的對扶蘇道,「我大秦以武立國,歷代名將輩出。司馬錯,白起,魏冉等等,皆憑赫赫戰功,書寫出屬於自己的傳奇。我雖年幼,仍不免心羨之。」
【馳騁於沙場,號令千軍萬馬。乃至醉臥美人膝,醒掌殺人劍,本就是熱血男兒的夢!】
刷拉!
彼此的視線碰撞至一處,縱然在昏暗環境中,扶蘇仍自天玄眼中窺到澎湃,心知這位朋友並未說謊。
「那,我靜待天玄兄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了!」
自政哥將天玄送至扶蘇身邊,天玄雖對扶蘇的身份抱著三分敬畏,但並不似旁人那般阿諛奉承。自生下來後,就背負著巨大壓力的扶蘇,也喜歡與天玄相處。兩者名為君臣,實則更似朋友。
見天玄打定主意,要在戰場上走一遭。扶蘇固然擔憂天玄的安危,卻只能向他送上祝福。
「長公子,你就睜大眼睛,等著看吧!」
念起即將真正踏入那血火紛飛,吞噬生命的戰場,天玄熱血沸騰,信誓旦旦的向扶蘇做保證。
…………
月夜,咸陽城。
夜色下的宏偉城池,冷寂肅穆,卻有冰寒殺氣醞釀。
無他,十萬秦軍即將在大將王翦、辛勝的率領下,出征燕國。儘管,大軍並未入城,但數量多達十萬的大軍,已開始在咸陽城外的藍田大營內匯合。加之,大軍所需的糧草、軍械,皆需咸陽城內調度。
咸陽城不可避免的為殺氣所擾,令整座城池每逢夜間,沉寂異常,毫無波瀾。
咣當!
大秦右丞相——昌平君·熊啟的府邸。
夜色昏昏,昌平君的相府一如咸陽城中的大半建築般,燈火熄滅,陷入香甜夢鄉。唯獨居於相府最深處,為枝繁葉茂的林木遮掩的書房,猶自燃著燈火。
書房內,一根根蠟燭釋出明媚光澤,落於古色古香的書架上。書架上,一本本散發墨香的線狀書籍整整齊齊的擺放在一起。紙張誕生後,在秦國境內風靡開來。達官貴人,紛紛命人採購印刷出的線裝書,取代笨重的竹木簡。
身為大秦右丞相的昌平君,自然也不例外。
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面容清癯,神態威嚴的昌平君,那張點綴著鬍鬚的臉龐,遍布怒色。昌平君身前,自楚國秘密前來趙國的楚國大將——武安君·項燕,一把將手邊的茶盞丟在了地上,使之發出清脆聲響。
「燕丹這個廢物!」
昌平君並不在乎項燕這喧賓奪主的失禮行為,在項燕面前,將自己心頭堆積的怒火宣洩出來。
「為了這個刺秦計劃,我們精心算計,打探出了嬴政身邊的所有護衛高手。更不惜以燕國督亢地圖與樊於期的人頭作為誘餌,結果在最後的行刺環節,居然失敗了!」說到最後,一抹冰寒殺機自昌平君眼中划過。
直令人懷疑,若燕丹在此,是否會被他活活掐死。
項燕聽罷昌平君之言,雖未說話,但看他的神情可知,這也是他心頭所想。
為了刺秦計劃可以成功,一個包括了秦國右丞相昌平君熊啟、楚國武安君項燕、燕國太子丹、農家俠魁田光等大人物在內的聯盟,苦心籌劃數載。
一年前,在政哥前往邯鄲城的路上,以殘劍、飛雪、長空為首的趙國殘餘勢力之襲殺,自一開始就不是為了誅殺政哥,而是欲拿那些人作探路石,試探一下政哥身邊的護衛力量。
只待刺秦計劃成功,昌平君就會以秦國右丞相的身份,在秦國的根基之地——關中製造混亂,最好再引發一次『季君之亂』。屆時,再推動魏楚齊燕四國合縱伐秦,請李牧為主帥,縱然無法攻破函谷關,也足以奪取秦國在函谷關外的所有領地。
到時,韓趙兩國必將復起,再現東方六國之勢。
內憂外患之下,哪怕秦國不會滅亡,也多半會如樂毅伐齊後的齊國般,元氣大傷,再無力東出。
然而,這一切圖謀,皆因刺秦失敗而破產。
念起宏圖的破滅,縱然昌平君與項燕都是涵養極佳的老狐狸,仍為之慍怒。
「現在說這些,於事無補了。」
將心頭積澱的怒火泄出來後,作為一頭連眼睫毛都空空如也的老狐狸,昌平君停止了毫無意義的狂怒,重新著眼於現世。
「秦將王翦即將率十萬大軍,進攻燕國。有督亢之地在手,加之出師有名,燕國絕非秦軍對手。武安君,你幫我傳訊給燕丹,讓他儘可能的保存實力,為未來復興備下足夠的火種。」
「喏。」
昌平君乃楚考烈王長子,當今楚王負芻的長兄。儘管昌平君自出生那一天起,從未在楚國土地上生活過,更未得到楚國的冊封。但,在與項燕的相處中,昌平君卻牢牢掌控主導權。對此,項燕沒有任何不滿。
領命之餘,項燕漆黑濃密的臥棗眉向上一挑,不解的看向昌平君。
昌平君苦澀一笑,「武安君,你一定在想,這點小事為何要你傳遞?」
「很簡單!那場刺殺之後,田光已成為秦國通緝的要犯,我若與他接觸,定會被發現;值此大軍即將出征的關口,我必須隱藏自己,以免被嬴政發現我與他眼中的『叛逆』存在聯繫,暴露了自己!」
說到最後,一抹譏誚出現在昌平君眼中。然在濃濃譏誚下,更多的是發自內心的悲哀。
「君上所言極是。」項燕想了想,承認昌平君所言不虛,深以為然的頷首。
「刺秦計劃,雖然已經失敗。」頓了頓,昌平君一掃面上頹氣,雙目釋出湛然神光,一字一句道,「但,我們與嬴政之間的較量,還沒有真正開始。下一個計劃,一定能成功!」
「呵呵呵!」
說到最後,昌平君已笑出聲來,凝著陰鷙的笑聲盪在書房內,分外詭譎。墜入項燕耳中,駭得這個身經百戰的戰將,渾身發寒,如墜冰窖。
踏!踏!踏!
良久,昌平君的笑聲將息時,書房外傳入清脆的步伐,由遠及近的落入昌平君與項燕耳中,令二人不約而同的神情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