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看向她,如白日見鬼。
野人溝是什麼所在,大家都知道,沒人明目張胆喊出來。
做了土匪還這麼囂張的,她是第一人。
胭脂冷笑對眾人說,「大家都聽到了,這婦人自己說的,王二做了土匪,官家早有令,捉到一個土匪,賞銀十兩,這小財大傢伙可要發呀?」
婦人後悔不已,自知失言,強行辯解,「我只是嚇嚇你,我兒沒做土匪。」
可眾人眼光告訴她,沒人信她。
十兩銀子,莊戶人家夠半年花銷,是個不小的誘惑。
婦人顧不上一頭蔥花香菜,灰溜溜拄著拐杖逃了。
胭脂很高興,王二暴露在眾人面前,他只要敢出現就會有人報官,這段時日總不用懸心了。
鳳藥卻不這麼想,「他現在地位低微,哪天手上有了幾個嘍囉,以他之惡,絕不放過我們。」
胭脂像下了大決心,拉住鳳藥的手,「你放心,我的命是你給的,若的需要,我拼了這條命與他玉碎。」
鳳藥看著胭脂,少有地溫柔笑了笑,「要與他斗,卻不能將你的命給他,他不配。」
「辦法總會有的。去睡吧,容我想想。」
王二雖惡,卻只能惡在暗處,官府貼過榜文,緝拿強盜土匪,一經證實,梟首示眾,他報復也不敢過了明處。
鳳藥將自己房子各處備了火油,他若帶人過來,便找機會點了,此處房子多毗鄰而建,且為土木結構,最怕著火。
一燒起來,整條街都會燒光,到時只需喊聲「著火了」,大傢伙都會出來相救。
若喊「有強盜」倒不一定有這樣的效果。
現下她最愁的不是王二,是如何能通過野人溝,去探探老爺夫人。
每日頭鍋湯熬好時,她總遣胭脂打一碗給上次那位官差頭目家的老母親。
且交代一定要等官差走了,方送進去。
如此,方顯情義,一碗湯又不貴重,鳳藥就是要送個人情。
這樣的小官,難得有人巴結,卻在關鍵時能起大用處。
夜來,她三人一起做工,縫製不少衣裳。
她還細心買來許多細稻草,準備一併僱車送到牢裡,夫人小姐們都好過些。
一切準備妥當,只等大公子消息,他打從那日離開,就再沒消息。
胭脂潑了王寡婦一頭湯後,對方消停下來,日子平靜如水。
天氣暖起來,夜長了,鳳藥關了鋪子自有消遣的,她買了話本子睡前翻看解解悶。
順帶著,也看看別的雜書,她不挑剔什麼都看,漸漸悟了些道理。
這日裡,她見胭脂那邊已熄了燈火,便起身點燈,想看會兒書再睡。
一看就入了迷,直看到二更天。
只聽一聲悶響,她抬頭愣愣神,又聽到獒犬威脅地低吼。
她忙站起身到院子裡,月色很好,她一眼掃到一團黑色物什在牆根處。
獒犬在抓撓鋪子門。
鳳藥喝了一聲,狗子消停下來,她走到那團黑色物什前,原是個裹著黑斗蓬的人,蜷著身子靠牆癱在地下。
那人聽到腳步,抬起頭,嚇得鳳藥退後一步。
那怪異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兩隻黑眼珠咕嚕咕嚕轉,那人沖她做個「噓」聲的動作。
外面一串腳步聲低語聲從門口經過,她站著沒動。
待人走遠了,她皺眉看著地上,那裡一攤血跡,男人靠牆動也不動。
她上前輕輕用腳踢了對方一下,男人勉強「唔」了一聲。
鳳藥打疊精神,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他起來。
等他站起身,鳳藥只到他胸口處。
她一隻手拉緊肩膀上的手臂,一隻手扶著男子腰,口中稱,「你自己也用點勁,走一走,別只靠在我身上,你多重自己不曉得是吧。」
男人不吱聲,顯然已經用盡力氣。
幾步路走得艱難,進了屋,他只往床上一倒,長腿就跌在床下,半跪的姿態暈過去了。
鳳藥拼了命,將他兩腿都放床上,解開披風,扔到一邊,男人腿上有一大片血漬,還在不停向外淌。
她用剪刀剪開對方褲子,倒吸口涼氣。
那麼可怕的傷口她頭次見。
小腿上有個血洞,箭射入肉里被人硬生生扯出來,箭上應該帶了倒鉤,拔出時擴大了傷口,血洞邊掛著碎肉。
鳳藥有點腳軟,這會兒出去請大夫不太現實,她只得硬著頭皮自己處理傷處。
她滾了些熱水,拿來烈酒與剪刀、針線。
又拿了塊破布纏在一根筷子上,掰開男子嘴巴,讓他咬住那根筷子。
她俯身在男人耳邊說,「你忍住些,別嚷,我給你處理傷口。」
男人哼了一聲。
鳳藥將白酒盡數澆在男人傷口處,男人繃緊了身子,渾身發抖,沒發出一點聲音。
鳳藥自己也嚇得很,她拿剪子的手微微發抖,男人輕聲說了句,「只管做,不必管我。」
她燒了燒剪子,咬著牙,將男人碎肉剪乾淨,針在白酒中泡了泡,便開始縫男人傷處。
大約用了一炷香時間才縫完。
「啪」一聲,她抬起酸疼的脖子,只見男人把纏著布條的筷子咬斷了。
鳳藥身上的衣服都濕了,伸手摸了摸男人,不出所料,他衣服也濕了。
「不知大哥姓甚名誰,小弟現下要為你換下上衣,你這樣的傷口,著了風了不得。」
對方毫無反應,也不知是不是暈了,她困難地將男子上衣去掉,給他套上自己衣服。
卻發現自己身量太小,男子穿上後,前襟都掩不攏,露著胸膛。
她只得心疼地拉開自己的新被子,為男人蓋好。
她自己倒在稻草堆上迷糊一宿。
胭脂起得早,燒好湯才來喚鳳藥,推開門卻見床上躺個陌生男人,驚得張大嘴巴合不攏。
鳳藥被亮光刺到眼皮醒過來,胭脂指了指男人,責問她,「哪來的野男人?你現在越發膽大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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