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有過一次經驗了,軒卿對過程算是輕車熟路,只不過還是疼的死去活來。
很快二人的血便順利凝結成團落入了藍玉瓶中,瓶身自上次曦光借出第一滴血時便從藍色褪為了純白,此時依然沒變回來。
風衷往藍玉瓶里看了看,有些意外:「誰說你的元神弱了,這精血明明就很強盛,看起來還與曦光的這滴血還十分投契呢。」
軒卿自然也裝作頗為意外的樣子,嘬了一下手指問她:「那你覺得兩滴血足夠洗去你的*凡胎了嗎?」
風衷用靈力封了瓶口:「雖然你二人借給我的都是頭血,但恐怕還是不夠。」
軒卿一愣:「頭血?」
「就是指以前從未消耗過的精血,也叫初血,乃是精血之最,我便是以女媧大神頭血所生。」風衷怕他不明白,又補充了個例子:「當初天柱倒塌,山洪暴發,四方部族年輕人傷亡慘重,近乎滅族,女媧大神也曾以精血為他們培育了後人,但因為不是頭血,又混了凡人之血,便能力平平了。」
軒卿錯愕難言:「你會不會看錯了?」
風衷笑了笑,托起藍玉瓶:「不可能看錯,藍玉瓶遇到頭血便會褪為純白,曦光借血給我時這玉瓶褪了色,今日你的精血滴入,瓶身依然為純白,便證明你二人的精血都是第一次損耗,頭血最是純淨,對我也最有利。」
「……」軒卿心思翻滾不息,他的本體明明已經消耗過了精血,為何分.身的精血會是第一次消耗?
元神若是損耗,神力便會削弱,很容易感知,但精血卻需要凝神細探才能察覺。他連忙盤腿坐穩,閉眼探察元神,其上依附的精血雖有損耗,卻並不是很多,依然很充沛,與上次本體借完血後的感覺一樣,完全沒他之前想的那般嚴重。
難道精血與元神不一樣,根本不是同享的,而是各具分.身獨有的?
他霍然起身,對風衷道:「你就在這裡等會兒,千萬別急著走,我回去一趟,很快便回來。」說完便急匆匆地登雲走了。
「……」風衷莫名其妙。
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了,風衷將藍玉瓶仔細收好,去附近的水邊梳洗了一下,對著水面揉了揉臉,仿佛把沒睡好的疲憊也給揉去了。
她是不可能原地等軒卿的,本就不希望他跟著涉險,何況她這次打算去的還是那封印煞氣的東北方。
原本她以為那煞氣與郁途沒有關係,但在甘淵見他有意用陰氣助長煞氣來引甘淵神女入魔,恐怕不僅有關係,他對煞氣還頗為了解。何況他如此費盡心機地阻止她成仙,也不知道是否也與這煞氣有關,更是加重了她的懷疑。
撐著龍桑杖站起身來,窮奇一聲不吭地跟了過來。它真是難得識趣,到現在沒叫過一聲餓,風衷覺得大概是自己渡心魔的時候嚇著它了。
「走吧。」她笑著啟程。
窮奇跟上來,甩著短尾巴盯著她看。
風衷瞥它一眼:「我知道你擔心我,放心吧,沒什麼事。」
「噗!」窮奇仿佛呸了她一聲。
風衷「嘖嘖」兩聲:「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時日久了總會有些感情嘛,我現在也挺喜歡你的啊。」
「嗤噗……」窮奇鼻子翹了翹,故意搶先朝前走了。
風衷為了應付心魔而自傷,現在難免虛弱,拄著龍桑杖跟在它後面走得很慢,剛要走出這片荒城,忽然「轟」地一聲響,一道人影摔在了眼前,揚起一陣碎礫塵土,剛走到那邊的窮奇驚得蹦了一下。
她目瞪口呆,快步上前,就見一道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影,青衣高冠,一身血污,血腥氣混著濃重的神仙氣息直鑽入鼻來。
看身形有些眼熟,風衷蹲下身撥了一下他的臉,不禁一愣:「青離?」
扶風山里,曦光在山腹深處的洞穴里盤膝打坐,軒卿坐在左側,右側是剛從冰魄中解封出來的另三重分.身。
四具分.身全都被他注入了元神,此刻個個都是鮮活的。
他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又坐了回去,臉上隱隱激動。
原來如此!拜風衷所賜,他居然勘破了自己多重身的特殊之處。
精血雖然依附於元神,卻並非靠元神而生,靠的是身體的五行屬性,他本體屬火,本體裡的精血也屬火,第一具分.身屬水,那具分.身里的精血也屬水。不同屬性的身軀會有不同的精血,雖然依附的是同樣的元神,施展出來的神力術法卻各不相同,這才是多重身的奧秘所在,也是三界無人可以察覺多重身的關鍵。
換言之,多重身的精血猶如一個載體,本質里蘊含著相同的元神之力,外在承載著不同分.身屬性帶來的效果。
若是對只有一具身軀的神仙而言,精血的確是無法再生的,但多重身的神仙因為具有多副身軀,各具身軀都有依據五行屬性而生的完整精血,並且損耗之後也完全可以依據五行相生之道來源源不斷地恢復。
「嗬,小種子啊小種子,我可真要相信是女媧大神指點我找到你的了。」曦光身心振奮,多年來他一直以為多重身修煉關鍵在於元神,今日方知在於精血。
看來他可以試著修煉第六重身了,這次倒可以試試不預先製作分.身,也許以精血為方向來修煉,可以做到隨時塑造分.身也未可知。
他興沖沖地出了山腹,剛到東君府外,就見到龍大龍二在朝他齊齊招爪。
還以為它們是在擔心自己的傷勢,他隨口道:「我已大好了,不用擔心。」
龍大道:「不是這事,東君有所不知,出大事了!」
「嗯?什麼大事?」
「哎呀,說不清楚,您自己去瞅瞅吧!」
二龍引出車駕來,曦光原本打算去下界找風衷,只好暫時耽擱一下了,舉步登上了車。
東君車駕瞬間萬里,也不過眨眼功夫便到了目的地,居然就是南天門,一大群神仙圍在那裡,吵吵嚷嚷。
「殺了青離!他如此狠毒,不殺他豈非要叫其他神仙也落得毒手?」
曦光下了車駕,一眼看到南天門外張貼著一張榜文,乃是執法神君所發,號令三界神仙齊心追捕青離歸案。
「曦光神君都被驚動了?」岐雲從旁邊冒了出來,唉聲嘆氣。
曦光指了一下榜文:「你終日與青離混在一起,這是怎麼回事?」
岐雲抬手做請,示意他跟自己走。曦光隨他入了南天門,就見執法神君的神獸獬豸守在前方,它腳邊的地上躺著兩個神仙,肉眼一觀便知他們的仙骨都被拔除了,早已滅了元神,也就是死透了。
「這是誰做的?」
岐雲道:「天界比試在即,神仙們卻忽然重傷昏迷了數位,還死了這兩位,致命傷皆來自青鳥一族的術法,青離上神自然最有嫌疑。」
曦光搓了一下手指:「青離對此戰勢在必得,不需要冒這個險吧,何況術法是可以偽裝的。」
「是啊!可是他不肯回來見執法神,就這麼跑了,誰都懷疑啊!」岐雲湊到曦光耳邊低語:「我還聽說已經有神仙私自集結了去追殺他了,真不知他眼下如何了。」
曦光默然不語,點了一下頭,轉身走了。
風有些大了,卷著殘垣斷壁里的砂礫和碎石在周圍喧囂。青離悠悠醒轉過來,發現自己已經倚著牆根坐著,身旁蹲著個少女,手中的龍桑杖點在他的頸邊,生氣進入身體,傷口似乎已經止了血。
「種神?」他微微睜大了雙眼,氣若遊絲。
風衷蹙著眉湊近一些:「你怎麼會落到這種地步?」
青離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天界本要比試選出合適人選來為種神奉獻精血,眼看這幾日就要比試,參加的神仙死的死傷的傷,他們懷疑是我在暗中剷除對手,竟私自集結了來追殺我……」他氣息不穩,說得斷斷續續。
風衷問:「你這傷好像不全是追殺所致。」
青離頷首,「我為了洗脫冤屈,避開天界追蹤,暗中去調查兇手,前兩日竟叫我追查到了一絲陰氣,之後便接連受到偷襲……」他閉著眼直喘氣,半天才又接著道:「我懷疑兇手出自冥界。」
風衷皺著眉,她剛才為他治療時已經發現他傷得最重的是一處新傷,之所以如此嚴重,是因為傷中滿是陰氣,還混入了那股煞氣,也許不久前郁途剛暗中與他交過手。
她之前聽曦光提起過,此次天界要比試的主意正是青離和岐雲二人所出,而青離最有可能拔得頭籌,郁途若是有心陷害他倒也不奇怪,除去絆腳石本就符合他一貫的做派。
青鳥一族擅長探察,既然查到了源頭,郁途怎會留他?她只是驚訝郁途自己受了煞氣的傷,竟還能將這煞氣轉為利器來對付別人,這下更加懷疑他與那煞氣有關了。
「你的傷……不大好治。」哪怕是她神力尚在,也不可能僅憑一己之力就應付了這煞氣,何況現在只是凡人,還剛應付完心魔。
青離垂下眼瞼:「我其實自己有數,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是想往東趕回蓬萊,只可惜我身上落得冤屈再也洗不清了。」
風衷抿唇不語。
青離忽然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指扯住了她的衣擺,眼神卻沒看她:「我有個不情之請。」
風衷道:「要我送你回蓬萊?」
青離搖頭:「我此番重傷,不知能否活命,就算能,蒙冤受屈,不可能再參加比試,也就永遠失去了借血的機會……若不能,那青鳥一族以後就只剩下青玄一人了。如今三界除種神之外,無女可留後嗣,但求種神能憐憫青鳥一族,今日能取了我精血,為青鳥族留後。」
他言辭頹唐,的確有將死之態,就連窮奇都有些憐惜地用肉爪推了他一下。
風衷蹲著沒動,細細看著他的臉,他以往就算在她面前低頭也難掩眼神里的倨傲,只有這次,眼神悲憫蒼涼,是真心真意地在求她。
她輕輕摩挲著龍桑杖:「讓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