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天幕灰白,施鳥在窗內看向這淋淋落落的雨勢,面無表情。
不同的空間,事物的運行速度並不相同,也許是兩方參照物不同的緣故,在那一邊的空間來算,這驟雨應該是九前來刺殺鐵之時落下,但以這地的時間來算,雨已落了三天,就在這雨聲下的寂靜,樓下的水已積攢至腳踝高度,再不用多久,雨水將會漫上大腿。
噩夢隨雨水一同到來,許多人認為這是憂慮的緣故,害怕雨太大,害怕家裡的食物不夠多,害怕更多匪夷所思之事,比如,害怕在雨水之中,這座城市將會崩塌,也許這並無不可能,因為全世界都被這反常的雨勢覆蓋,但僅有少數人明白,這是穢的緣故,留在陰界的持穢人不多,所以明了真相的人並不多,眾組織中,僅有施組織並未參與這場戰事。
因為這是夜塔的旨意,他們的組織並不算作人類一方,不得參戰。就在各種勢力無所防備的時刻,施鳶在雨下奔走,親見各分支據點的人物。所以這正是施鳥行動的時刻。
施鳥轉身行動,將雨聲關在門外,此時此刻,房中只剩他與尚未復生的施烏。
他亮出已經萃取的刀刃,走到施烏身邊。前幾日已經試過,即便是施烏未甦醒的時間,他身中巨量的穢也保護著他的軀體,尋常武器根本無從破開他的防禦,為此施鳥才準備多日,有這把破穢小刀。
這準備十分不易,若是尋常的時刻,他根本無法躲開施鳶的注意,只有在她奔走而無從顧及的時間,才有他準備刀刃刺殺施烏的時機。
也許這麼做並不符合夜塔與施鳶的期望,但時至今日,他已顧不得許多,在施烏的作用中,施組織的行動顯然已偏離了夜塔的目的,夜塔許久無反應,或許正是為了考研他們是否會回歸正軌,忠誠於畢生的目標。
他尚未被城市中的繁物迷亂了心智,他尚且追求著終生的目標,所以施烏的死無可避免。
雨聲驟大,施鳥不回頭,他知道是誰來了。
「你在幹什麼?」
「我想殺了他。」
「給我一個理由。」施鳶手持槍械,神智集中於施鳥的手腕,在這穢不多的世界,槍械還是相當好用的。
「因為夜塔根本不可能會有這種指令,它怎麼可能讓我們去發展人類高層?你比我更清楚,我們的目標從來不是這樣。」施鳥道,「已經有很多人有意見,我們都在夜塔之下,明白夜塔的真意,殺他並不只是我一個人的意見,從施烏放走一個碎片以後,已經有很多人對他不滿,更不用談在偏離了夜塔的指針的現在。」
「這不是施烏的意思。」施鳶說道:「從頭到尾,他都沒有影響我們的方針,堅持對他不施懲罰的是我,改變我們的行動路線的,也是我,你殺了他沒有任何意義。」
「你在撒謊。」
「施烏只在早幾年領導過我們,之後就沒有再涉及我們的事務,我們和他重新聯繫,給他提供的只有各種包含穢的文件,自始至終,一切的原因都是我。」施鳶笑一笑,應該是用詞讓她有些笑意:「自始至終,他都是冰清玉潔的。」
「那你何必攔著我。」
「因為這才正是夜塔的意思,施烏必須參與對鐵的決戰,而我,也需要他給我帶來自由。」
「你說什麼?」
「這才是真相。我一直都知道我們的內部有以你為首的對施烏不滿的份子,你因為太過於接近施烏,知道他對夜塔抱有敵意,從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施烏身上,在你的有意忽視中,幾乎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我也是反叛的一份子,因為你喜歡我,你絕對不會相信我才是真正從中作梗的那一個人。當然,他放走碎片之一也是事實,不過不懲罰他不是因為他的命令,而是我的意願,我要對他釋放一個友好信號,讓他相信我不站在夜塔那一邊。」
也許這就是施鳶的溫柔,也是施鳶的戰術,於施鳥錯愕的一瞬,施鳶連發三槍,子彈穿越施鳥的頭顱,鑽入牆壁中,施鳥腦中的黃白之物飛濺在牆上、施烏身上的被子、地上。
這才是練槍的真相,一切如她想像,施鳥定定在原地,仿佛並非意識到自己已遭槍擊,槍聲隱藏在雨聲下,幾乎無一人察覺這聲音,即使聽聞了這聲響,在這槍支已被禁止的國度,也無人能聯想到有人在室內槍殺他人。
「你也別裝了,快起來吧。」
「我可沒裝,我也剛醒。」施烏掀開被子,站在地上:「一起來就看到這場景,我也只能等一會,看看你們的大戲。」
「夠了,你也該走了,前線已經支撐不住了。」施鳶並不質疑,她知道這是實情,施烏的狀態時刻都在被監視,才知道他狀態有所變化時,她便趕回這裡,結果發現施鳥已在刺殺施烏。
施烏取下這套嶄新的獵魔人衣物,就地換上,道:「不著急,時間永遠是足夠的,因為我會路過一片沒有時間的地點。話說回來,我聽說,我的復活被延遲了。」
「這是夜塔的意思,在不到最後的一刻,我還是得遵循夜塔的意志,而且,我也需要時間去處理夜塔的組織。」施鳶將槍扔掉,以表示自己並無惡意。
施烏走入衛生間,洗掉臉上的幾點血漬,鏡中的自己依舊一雙暗淡的蛇眼,蛇的瞳孔隱藏於人的瞳孔之下。
「我的樣子有什麼異常嗎?」
「沒有,不過,你的穢在流失,為什麼,你還能不能應對穢怪?」
「遠遠足夠。」施烏不作正面應答,心知這是陸掃晴的力量起效了,他一面走一面問道:「我再問一句,個人的問題,施組織的其他人呢,你有沒有真正喜歡過施鳥?」
他兩已走下樓梯,施鳶並未細想,道:「他們都已經死了,我不能留著他們,他們始終會糾察到我的所在。至於施鳥,你何必知道這麼多呢?」
「也是。」
喜歡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