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早已預料。
不見他有所作為,仍立定原地;不見他有所反應,平靜如水流。
那由獸引來的浩然紅月驟變,施烏看不見月的變化,但在體感的警覺中,他已知事有變化。
夜塔已降臨此處,不可見不可聞,於生物的知覺中,它展示浩勝自然的偉力。那空襲而來的巨石已自行泯滅於半空,偷襲的獸已收縛手足、蛻下久經風霜與污穢的外殼,坐以待斃。
無聲無味,如它的到來般靜謐,塔的隱匿亦只能被生靈的感知察覺,它並未留下任何話語,其意卻已於此刻傳達:此處禁止非自然之力。
夜塔的離去,給予獸站起的勇氣,它看向九,九亦直視它。如此,獸便與它那年作亂之時的實力相當。九舉起他的重矛,沖向這獸。
此後的爭鬥,施烏無有留意,即使這時的勝負仍有爭議。於見證夜塔到來的瞬間,仿佛觸電的一瞬,施烏想到了不可忽視的事實。難怪九能踏過歲月與風雪來到他的面前,難怪九的身軀中難分穢與其他能力,難怪......
見證過去者已歸塔,給施烏帶來了過去的事實,行走時間者來到施烏面前,帶來現在與過去接駁的痕跡,而他,他將如此二人,行走於夜塔的陰影中。
施烏無從理解,意志如他的雙眼般搖晃不定。他早該知道,他那一日神入夜塔,此後見繆異並未意外,有人於暗中算計他,有人知道了黃靈於夜塔中的所作,那人將希望寄託於他。
所以施烏於昏迷中來到夜塔,所以施烏醒來後身處夜塔中的暗室。那人在他的昏迷中為他講述一切,向他說明:
各個種族身處的世界毀滅正因夜塔,若將世界比作分布重物的彈力床,那夜塔絕對就是最重的那一塊,它將其餘物體吸引牽墜,與它融合,此後,才有眾多生靈苦苦求生,惡獸肆虐之景。後,最初的十三位獵魔人受夜塔或其他生物指令,行走大地,領導眾多種族,將邦城構建於大地。他們絕不是為生命著想,他們自有深意。
此後,有繆異受他人指引,那人是...... 是...... 施烏看向九,看向何以全,無人能解釋,那人是——他無面有聲,他曾與施烏會面,他名為黃靈。
與慌急而來的事實暫歇,沉靜的事實如水流般緩解軀體的壓力,那是兩人的會面,與會面場地,一人是繆異,他向另一人講述自己的遭遇,講述那指示他前往夜塔之人;會談結束,與繆異會面之人離開,留意了在外等候的三人。
黑紅的事實再度到來,施烏看不見一切,與漫長的等待相伴,那是破碎的畫面,那是疼痛的化身,歸來者,地中爬出的屍體,與伴隨疼痛與不甘的回憶而來的是那人的聲音,那於他昏迷之時訴說的話語:
「你會知道一切,希望你能做出你的選擇。」
沉鍾一聲,回憶並未隨他的話語結束,施烏見到篝火之中的對話,看見九向其餘六人訴說他的過去: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法回到家鄉,不過為了他的父親,他願意來到這裡;他看見繆異的重劍,看見他將回憶之人劈砍開來,最後所見的,就是那立於烏雲之下、狂風之中的夜塔。
二次滅世的災難由謬異帶來,由他們一同布置,只是他們不知,那正合夜塔之意。
所以才有他們的補救,才有繆異的幻境,才有九的到來,才有眼下穢子身後之人。
這仿佛是結束,但施烏絕不接受這樣的結束,事件不止如此簡單,他們定然還有其他事實隱瞞。他的記憶本便已破碎不曾被完全修復,於施烏的有意驅使中更顯脆弱,他感覺記憶仿佛碎屑,落了一地。
鐘聲、湖水、不知與未來還是過去飄蕩的灰白褪色的旗幟,步伐的迴響...... 於毫無邏輯的亂象中,施烏似乎當真尋找到了這群失敗者的所在,他似乎當真看見了他們。
那是個在墓地中的獵魔人,如九一般面目皆被衣物隱匿,他身前的墓群僅有一座仍是土坑,尚未吃下人的屍體。這獵魔人在篝火前,仿佛知道施烏會在回憶中看向他,他亦看向施烏,雖不見微笑,但仍能感覺他的笑意。
他相信施烏。
施烏不再回憶,看向九。
於施烏恍惚中,他們已經回到了現實,那熒光的藻類至今不曾恢復光芒,不過見這巨獸翻騰搏鬥中數顆眼睛殘留的光芒可大致窺探它的形體,這難及頂的洞穴於這獸的身軀僅是堪堪容身,它無法展開自己的身軀盡力搏鬥,只得如蛇般扭曲纏繞,極盡撲咬撕扯撞擊之能。這對九而言雖有難度,卻並不能阻止他的行動,腥臭的血液灑在銳石之上,僅是獸的血液。
施烏不再細看,九不會讓他們摻和,也無需他們摻和,說不定這種搏鬥正是他所求,如此時機,他不妨尋找其他,去看看這裡到底有沒有那機器人重新啟動的硬體。
這裡已久被獸纏據,後又吸引無數穢怪,它們雖被困於幻境,卻也飲食排泄,完成生理循環,所以這裡並不整潔。雖如此,但這裡亦曾有智械生命停留,也許在此還發生過爭鬥,施烏無法說清,過去已如晨間霧氣中形式的車輛,早已消失,他亦不想尋找過去事件的痕跡。
為了維持幻覺的統一,這種非自然造物似乎被刻意的屏蔽,眾多的屍體上雖有排泄與涎水的痕跡,但多沒有被啃齧磨咬的痕跡,縱然有造物曾被撞擊,這痕跡也不常見。施烏不想弄清這些智械生命的屍體是討伐這巨獸而來還是早已存在於此,之後這裡被巨獸占據,他只想儘早離開此地。
他的尋找很順利,其他生命已在幻覺如泡沫碎裂之時惶恐於過去而逃離,這時無一活物阻攔施烏的尋找,很快,他所求之物出現於眼前。那是個完整的機器人,只不過樣式不近於人,更像被裝上了履帶的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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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算計